“嗡!”
黑衣僧人手中的禪杖震蕩開來,險些失去控製,身子止不住地向後滑去,直到腳下一踩,踏穿地麵後,才終於固定住身體。
他目露愕然:“定國玉璽?!”
定國玉璽。
是傳世之寶。
從上古三帝開始,一直流傳至今,有數千年的曆史。
隻不過,傳說雖有,卻從未有人見識過它的作用,更多的是象征意義。
怎麼……
在老皇帝的手中。
真的成為法器!
“再來!”
黑衣僧人身上的香火神力濃鬱程度再度攀升,手裡禪杖的末端,更是在紫氣的加持下,幻化的無比巨大,好似一塊天降巨石重重落下。
“轟!”
然而連著數次用出渾身解數的攻擊,也還是無法傷到皇帝絲毫。
“黃鴻!”
隆慶皇帝閉著眼睛,胡須在狂風中飄蕩,他緩緩開口:“朕都一百歲的人了,跟人打打殺殺還像什麼樣子?朕賜你定國玉璽,鎮壓這些亂臣賊子。”
“轟——
隻見定國玉璽迸發出更加強大的氣息,將黑衣僧人震退,然後來到酣戰之中的範天發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上方,悍然砸下。
勢均力敵的兩人,在這突然出現的變化中迅速分出勝負。
“轟!”
範天發不得不分心格擋砸下來的玉璽,黃鴻的左手得以死死握住對方的陌刀,右手毒掌找準時機落在其胸口,真力夾雜著毒藥,透過鎧甲侵入體內。
兩者相加之下。
範天發一樣都沒能擋住,先是遭到玉璽轟擊,又中了一掌,整個人化作斷線風箏向後飄去,直到砸穿牆壁後者才衰落在地,接連咳出漱口黑血,他不得不立即敲擊穴位進行排毒。
黃鴻沒有過來追殺,而是一手托著玉璽,直接來到黑衣僧人麵前,與之廝殺在一起,雖然沒有占據上風,可也算是拖住時間。
另一邊。
困住呂籍的紫色結界早就滿是裂縫,像是支離破碎的瓷器,隻差某次關鍵重擊,就能將其徹底摧毀。
長孫旭升在摸索清楚“妖法”的路子後,也穩住情況,逐漸形成壓製。
其餘的,十二死侍等,也都明顯處於優勢。
依照目前的情況發展下去,這一場叛亂,很快就要以遭到鎮壓而宣布結束。
“賊人們,還不束手就擒!”
長孫旭升厲喝。
……
紫微行宮外。
“站住!”
火光衝天的混亂中。
高渤擼著袖子追逐。
嚴茂興在前方狼狽逃竄。
“攔住他!”
他衝著前方幾名金吾衛大喊。
但是大部分金吾衛都在跟鎮東軍廝殺,少數能抽出身來管他的,也都是些陣卒,三下五除二就都被煉臟境界的高渤打死。
高渤順勢從地上撿起一把雁翎刀,就要繼續追殺。
“誒喲……”
嚴茂興慌不擇路,腳下一個趔趄失去平衡,咕嚕嚕順著山坡往下滾,身上的官袍被樹枝、石子之類的尖銳物劃破,身上更是布滿血痕。
“嚴賊,受死!”
高渤手起刀落,就要拿下人頭。
“鐺!”
一杆長槍悄無聲息地出現,死死擋住刀刃,再也無法前進半寸。
高渤緩緩抬起頭,就看見一張年輕的麵孔:“陳大人?玄甲軍?!”
隻見陳三石不知何時返回紫薇山。
在他的後方,更有三千玄甲軍正在趕來。
“高大人。”
陳三石問道:“你和嚴大人有何等仇恨,以至於要刀劍相向,奪人性命?咦?怎麼火光四起,亂作一團,難不成是慶國人打過來了?”
“陳將軍!”
嚴茂興大喜過望,一邊爬起來一邊指責道:“造反!高渤和太子他們,想要造反謀逆,你來的正是時候,快快把他拿下!”
“哦?”
陳三石滿臉不信:“高大人,果真如此?”
“當啷!”
高渤知曉不是對手,乾脆把刀一扔:“陳將軍,話不要說的這麼難聽,我們隻是在清君側而已,鏟除掉這些奸佞,還我大盛朝一個朗朗乾坤!
“你來的正好!
“加入我們,就是天大的功勞。”
“抱歉了高大人。”
陳三石淡淡道:“我不清楚你們究竟是誰在禍亂,也沒有接到任何的軍令,還是先等我去弄清楚狀況吧,來人,帶兩位大人下去休息!”
“是!”
趙康等人立即上前,把嚴茂興和高渤都領走。
“大人!”
夏琮望著眼前的場景,滿臉焦灼:“大人,究竟是誰在造反,我們要保護陛下啊!”
“我怎麼知道誰在造反?”
陳三石下令道:“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先試試看能不能問清楚情況,我也去看看,聽我的鳴鏑行事!”
“是!”
“……”
交代完畢。
陳三石獨身快速朝著行宮靠近。
途中。
他看到薑元伯和孟去疾兩名武聖的廝殺,可謂是山崩地裂,除此之外,不遠處又有兩道身影,護送著一名老態龍鐘的老翁匆匆前來。
嚴良!
真是熱鬨。
陳三石沒有管他們,趁著混亂溜進行宮之內。
……
“轟——”
薑元伯和孟去疾兩人,上百個回合打下來,互有所傷,繼續打下去也難以分出勝負。
“住手!”
“住手啊!”
“你們不要再打了!”
“……”
嚴良咳嗽著朝這邊走來。
“嚴大人!”
孟去疾雙眼布滿血絲:“你說什麼都沒有用!”
“二狗!”
嚴良跺著腳:“能不能聽老夫說兩句話!薑統領,你也先停手!”
“嗡!”
薑元伯收刀。
兩人保持著距離,彼此都在調整狀態的。
“二狗,你過來!”
嚴良這才慢慢靠近,他拉著對方來到角落:“你一直以來都對朝廷忠心耿耿,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雲州十日?!”
“正是!”
孟去疾回答道:“我孟二狗的一切,都是朝廷給的,我願意給報效朝廷!可是……我報效的人,他不能在背後捅我們的刀子!”
“所以,你才跟著高渤他們一起謀逆起事?!”
嚴良年老體衰,每說半句話,都需要經過喘息後才能繼續:“二狗!雲州十日是誰策劃的,咱們先不說,老夫,就告訴你一件事情!
“你真以為,高渤他們當初,沒有機會阻止一切的發生嗎?”
“你……”
孟去疾一怔:“嚴老,你這是何意?雲州十日,太子殿下毫不知情!否則的話,怎麼會縱容事情發生!”
“他們一開始,的確可能不知情,但是後來,絕對有所察覺,至於為什麼不阻止,也很簡單……”
嚴良壓著聲音:“因為這是罪證,用來搬倒老夫的罪證!今夜他們若是真的成了,就是占據大義的一方,而我們,就成了遭到譴責的一方,不管怎麼對待我們,都是理所應當,他們會贏的很徹底!”
“什麼?!”
孟去疾難以置信:“高大人他們當初不阻攔,隻是為了所謂的罪證,就放任雲州邊境那麼多弟兄白白死去?!”
“這一招很有用,不是嗎?”
嚴良強調道:“你不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倒戈參與的嗎?少了你這個武聖,你覺得他們會少多少勝算?”
“不可能!”
孟去疾說道。
“有什麼不可能的?!”
嚴良語重心長地說道:“二狗,老夫年輕的時候也像你一樣,曾經為了新政一往無前!可是後來才發現,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個人能夠決定的!
“想要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就必須想儘一切辦法!
“高渤他們自詡清流,實際上呢?不過是假借清流的名義,來汙蔑我等,占據道德層麵的至高點罷了!背地裡做的事情,又能乾淨到哪裡去?
“老夫跟你說這些,是想勸你就此收手!武聖命貴,隻要你現在收手,老夫還可以嘗試保你一條性命,最不濟,也不會牽連你的家眷啊!”
“我不信,我要親自去問個清楚!”
“砰——”
孟去疾驟然動身,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嚴閣老!”
見狀,薑元伯慍怒道:“你不是來勸降的嗎?怎麼把他放跑了,萬一讓他闖進寢宮,陛下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我已經成功勸降了。”
嚴良在侍從的攙扶下緩緩坐下。
“什麼?”
薑元伯看著孟去疾離去的方向:“什麼意思?”
“我了解二狗,他跟著高渤他們,其實無非是想討要一個說法,如果這個說法不存在了,他也……”
說到這裡,嚴良蒼老渾濁的眼珠當中,閃過一抹陰森:“等於是死人了。”
……
寢宮。
“打得這麼熱鬨?”
陳三石還沒靠近,就聽到寢宮內“轟轟隆隆”的響聲,簡直就是在爆炸,連宮殿都出現一部分塌陷,何止是“燭光斧影”,簡直就是兩軍對陣。
他沒敢再往前去,而是在附近找到一棵樹爬上去,用觀氣術確定自己這個位置不會有人注意到後,開始通過寢宮的缺口觀察裡麵的戰況。
“搞什麼?”
“大師兄反水了?”
……
“轟——”
方天畫戟又一次砸下,終於徹底轟開困住他的佛珠。
呂籍黃鴻聯手,再加上定國玉璽。
黑衣僧人很快就支撐不住。
而且定國玉璽。
說起來是黃鴻在用,但實際上,老皇帝還是在暗中操控。
一擊落下。
定國玉璽限製住禪杖,呂籍和黃鴻同時出手。
黑衣僧人周身纏繞著的護體紫氣開始搖搖欲墜。
“呂將軍!”
黃鴻大喊。
隻見呂籍手中的方天畫戟,在真氣的加持下,化作一頭足足有丈餘高的獅虎,仿佛天上降下來的神魔一般,咆哮之間震蕩空氣,攜帶著無窮儘的力量撲殺下來。
這一次。
黑衣僧人終於是抵擋不住,護體香火神力徹底崩潰,他整個人好似陀螺般倒飛出去,倒在地上後數次想起身都沒能做到。
好霸道的真氣……
他掙紮著抬起頭。
就看見呂籍拖著方天畫戟緩緩走來。
他厲聲暴喝:“爾等反賊,還不伏誅?!”
“副教主!”
“聖僧!”
“……”
眾人側目看來,一時間都是有些慌神。
前來助威,遠遠旁的文官,也都臉色難看。
眼前的局麵很明顯。
他們要敗了!
造反失敗的後果是什麼,所有人的心裡都很清楚。
“都住手!”
黃鴻聲音高亢:“聖上仁慈,現在停手,說不定還能留得一條性命,家人也不會受到牽連,再繼續下去,株連九族,一個不留!”
“這……”
“怎麼辦?”
“聖僧他們都倒下了!”
“……”
“咳咳咳……”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殿外忽然響起咳嗽聲,而且愈發劇烈,劇烈到聽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斷氣。
恰好此時。
所有人都暫時停手。
顯得咳嗽聲更加清晰。
“噠噠~”
緊接著,是拐杖觸碰石板路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朝著大殿門口看去。
直到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由暗到明,有些費勁地跨過門檻,露出一張憔悴的麵容。
“殿下!”
“殿下你怎麼來了?”
“……”
範天發強撐著起身:“事情還未結束,殿下不該露麵的!”
“都停下吧。”
太子爺收起嘴邊的手帕:“你們都是我大盛朝的頂梁柱,如若兩敗俱傷,是我大盛朝自己的損失。”
“……”
隆慶皇帝抬眸,就這樣看著他,沒有說話。
“兒臣,參見陛下!”
太子爺緩緩下,吃力地磕頭。
“起來吧。”
隆慶帝悠悠道:“你不該來的,來人啊,太子身子不好,快把他扶回去休息。”
“父皇!”
太子抬手,示意不要靠近他:“兒臣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完。”
“說。”
隆慶皇帝吐出一個字。
在所有人看來。
事情都已經結束。
後續,無非就是挨個慢慢收拾。
太子就算這個時候,認錯,也於事無補了。
“兒臣,請父皇退位!”
太子陡然提高聲音:“大盛的狀況,不允許父皇繼續勞民傷財下去了!太多的百姓難有活路,太多的冤屈需要大白,太多的弊病需要醫治,父皇的位置,該換一個人了!
“父皇退位為太上皇,兒臣必定儘孝道!”
隆慶皇帝終於有了情緒:“太子,你還沒鬨夠!”
“兒臣,請父皇退位!否則的話……”
太子支撐著徐徐起身,字字震耳欲聾:“兒臣就隻有,為了這座天下,做出不孝之事了!”
“殿下!”
大太監黃鴻提醒道:“你沒看出來陛下想把影響控製到最小麼,如今大局已定,你就算非要繼續為難自己,又能改變得了什麼?!”
太子殿下。
拿掉這個尊貴的身份,無法就是個老弱病殘。
他們真是想不通,為什麼還要過來。
皇家在乎體麵。
隻有他本人不露麵,後麵都有辦法斡旋,好歹不至於丟掉性命,如今親自出馬,沒什麼用不說,還會令皇家顏麵掃地。
“教主!”
隻聽得黑衣僧人一聲呐喊:“不要再猶豫了!動手吧!”
教主?!
聞言。
在場所有人都懷疑出現幻覺。
這個走路都需要拄著拐杖的老翁,是香火神教的教主?!
休說是連外人。
就是範天發都不清楚。
“嗡——”
一橢圓形的香爐悄然浮現在太子爺的身前。
香爐表麵,一個接著一個的符文亮起紫光,直到徹底連結起來,迸發出耀眼的紫光,充斥著整個寢宮,好似紫色的太陽。
上方。
一道詭異的虛幻神龕出現。
然而……
化作一縷縷的紫氣,灌頂鑽入太子的體內。
“快攔住他!”
黃鴻等人雖不知道接下來具體會發生什麼,但也明白不能放任不管。
呂籍方天畫戟連著打出數招,都被香爐中的神秘力量所阻擋。
“父皇,此為邪神道!”
太子爺任由神龕所化的紫氣灌頂,發出的聲音像是兩個人同時說話:“施展之後,兒臣將無法控製自己,這是最後一次詢問父皇,可願退位?!”
隆慶皇帝的沉默給了他的答案。
太子爺失去最後的顧忌,徹底和神龕融為一體,雙眸徹徹底底化作紫色,身形挺直,神色大變,仿佛徹底換了個人:
“那就隻好……
“請父皇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