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山。
一道身影轟然落下。
“武聖!”
“孟大帥?!”
夏琮等人看著提著長矛出現的身影,都不明白怎麼回事。
“都給我滾開!”
孟去疾直奔人群中的兵部尚書高渤。
凡阻攔者,他也不殺,隻是隨手一揮,就將其儘數轟開。
“孟將軍?”
兵部尚書高渤皺起眉頭:“你不用管我!有機會的話,直接去寢宮啊!”
“高大人!”
孟去疾一把抓住他的領子:“你騙我?!”
“你、孟……將軍,此言何意?”
高渤不解道:“老夫何時騙過伱?”
“雲州!”
孟去疾厲聲質問道:“你當初是不是知道他們有做什麼,但是沒有阻止?你最好說實話!”
“孟將軍……我……”
高渤不敢直視,最後說道:“我知道的時候,為時已晚,就算去阻攔,也隻能保住一部分邊關將士而已。”
“所以,你真的知道!”
孟去疾強調重點:“但是沒有去攔而已!”
“沒錯!既然死一千人是死,死一萬人也是死,那就乾脆讓北邊亂起來,這樣對於我們會更加有利!如今,我們手裡有他們的罪證!”
高渤說道:“事成之後,把罪證公之於天下,‘清君側’就會名正言順,我們就是正義之師,而不是亂臣賊子!”
“死一千人是死,一死一萬人也是死……”
孟去疾重複著兵部尚書的這句話,連著數遍之後,不由得冷笑起來,直到最後雙目血紅,咬著牙齒問道:“在高大人的眼裡,我們邊關的弟兄,就隻是一個數字嗎?!”
“……”
高渤愣住。
他似乎沒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
“高渤!你們在朝堂上爭鬥,為什麼要拿我們的性命當玩笑!我們、我們在前方替你們賣命啊!”
孟去疾的情緒有些崩潰。
他幾乎是吼著說道:“我孟二狗不懂得什麼大義,也說不出什麼為了蒼生百姓的話來,我隻知道,弟兄們把命交給你們,你們就算不鼎力相助,也不能在背後捅刀子!”
“至於嗎?!”
高渤完全無法理解:“孟將軍,你在這裡跟我發什麼瘋?”
“至於嗎?好一個至於嗎……”
孟去疾冷笑著,緩緩鬆開手:“你們都一個樣,既然如此,誰贏了又能怎麼樣呢?我替誰賣命,又有什麼意義!”
“你真瘋了!”
高渤提醒道:“孟將軍,你也算是兵法大家,難道不明白事已至此早就沒有退路了嗎?快快前往寢宮,事成之後你還是頭等功臣!相反,若是事不成,你我人頭都要落地!
“還是說,你現在要反水去幫嚴良他們!
“兩邊,你總得選擇一個!”
“總得選一個?”
孟去疾的冷笑忽然間化作獰笑:“我要是誰都不選呢?”
“都什麼時候了?”
高渤勸說道:“孟將軍還以為自己能抽得了身麼!”
“我也沒說過,要抽身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等高渤問清楚,麵前就有一陣罡風爆發,震得他官帽飛起,烏發淩亂,再睜開眼時,孟去疾早就在百丈之外。
他沒有想著下山逃跑,而是徑直朝著紫薇行宮而去。
“轟隆隆——”
也就在此時。
整個紫薇山般劇烈顫抖起來,其幅度之大,導致數不清的樹木轟然倒地,土坡崩裂滑落,就連石板路上,也不斷湧出巨大的裂痕,仿佛一場天災降臨,整座紫薇山都要崩裂。
“怎、怎麼回事?!”
“……”
可怕的異象。
導致就連混戰中的鎮東軍和金吾衛等,都被迫停手。
……
寢宮。
“請父皇赴死!”
在說出這句話後。
太子爺已然徹底化作另外一人
他的身形似虛似幻,整個人混雜在紫光和紅光之中,雙手一抹,麵前憑空凝聚出一柄香火神力構建而成的長劍,握住長劍,緩緩朝著皇帝走去。
“你、你要做什麼?!”
蒲團之上。
盤膝而坐的隆慶皇帝,臉上終於開始浮現出情緒,他的瞳孔在一瞬間發生無數次變化,種種感受融為一體,化作難以言說的複雜:“朕最孝順的兒子,要弑君殺父?!”
“陛下,當心啊!”
黃鴻的掌心之上彙聚真力,形同一道深海漩渦,轟然朝著如神似魔的太子爺拍去,後者抬手一劍,紫光閃過,真氣破裂。
他旋轉著飄出去,最終重重砸在柱子上,等到落地以後才能看到,從額頭到身體,出現一條貫穿全身的血痕,如果不是護體真氣,當場就要被劈成兩半!
即便如此。
他也沒有放棄,一邊吐血,一邊丟出定國玉璽。
定國玉璽顫鳴著,好似鎮妖寶塔朝著年老體衰的他太子殿下砸下來。
可這一次。
玉璽不再像之前那般無往而不利,跟香火神力碰撞在一起後,陷入到僵持之中,並且很快就壓製不住對方,在數次碰撞後失去控製,“啪嗒”一聲摔在地麵,然後又滾落到皇帝的麵前。
呂籍及時出手,但同樣數次遭到擊退,拿對方沒有絲毫的辦法。
“陛下,咳咳……”
黃鴻高呼:“陛下還擊啊!”
“朕不會還手的。”
隆慶皇帝紋絲不動:“朕兒子要殺朕,就讓他殺,朕就去死好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著自己的後人下殺手的。”
“陛下!”
黃鴻明白。
民間尚且“家醜不可外揚”,更不要說皇室。
兒子弑父本就是奇恥大辱。
如果父親再還手,恐怕會直接令曹家的顏麵掃地。
“來吧!殺了朕,這個位置你來坐!”
隆慶皇帝引頸就戮:“就算你有錯,將來也會由祖宗的在天之靈來懲罰!”
這一幕。
令在場眾人都有些意料不到。
鬨到這個地步,皇帝居然還不敢出手?
“為了皇家顏麵,真是夠能忍的。”
寢宮外。
地動山搖還在繼續。
陳三石蹲在搖晃不斷的樹杈上,把裡麵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太子藏得夠深的。
連他都沒看出來。
通過觀氣術,明明可以確認,這老頭就是正常的普通人。
也就是說。
香火神教的神通,能夠讓一個普通人在短時間內快速擁有如此等級的戰鬥力,之所以拿活人獻祭,大概就是為了這個。
從事發到現在。
其實也就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他也沒有著急,繼續暗中觀察。
“窣窣~”
這時。
他注意到,另有一隊人馬,出現在廣場的角落中。
“真熱鬨啊。”
曹芝躲在石頭後麵,朝著殿內張望:“看來就算不用本王幫忙,這次紫薇封禪也不會冷清的,你們說,這香火神教用的是什麼手段,給我大哥一個病秧子弄得這麼厲害?”
“根據最新的消息,好像是什麼正神道和邪神道。”
張昭說道:“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再等等,現在也不是咱們能摻和得上的。”
說話間。
地麵的顫動更加劇烈。
“搞什麼?!”
曹芝單手支撐著地麵,問道:“地窟那裡怎麼樣了,他們還沒回來?”
“少主!”
“不好了!”
“……”
兩名幸存回來的尋仙樓弟子,踉踉蹌蹌地趕回來。
“嫪公公呢?”
曹芝察覺到異常:“怎麼就剩下你們兩個,發生什麼事了?”
“張癩子,是張癩子!”
尋仙樓弟子滿臉恐懼地說道:“他用天火,把嫪公公等人直接全部燒死,然後把太祖遺物都拿走了!”
曹芝有些不信:“哪裡又冒出來這麼一個實力強勁的修士?”
……
“皇爺爺!”
曹樊看著一襲道袍爺爺,稍微有些於心不忍:“父王絕對沒有要害你性命的意思,他如此這般,是因為借用神力之後失去控製,皇爺爺現在退位,一切還來得及!”
聞言。
隆慶皇帝頓時看向黑衣僧人:“妖僧,你對朕的兒子做了什麼?”
“殿下是我香火神教的教主!”
黑衣僧人用禪杖支撐著身體:“他為天下蒼生,寧願放棄正神道,去修煉邪神道,即便如此,殿下也沒有大規模獻祭來增加壽元,否則的話,何至於體弱多病!
“殿下如此為國為民,陛下還不敢到慚愧而退位嗎!”
後麵的話。
全部都遭到忽略。
隻見隆慶皇帝漸漸抬頭,麵容之上龍威漸現,沒說出一個字,令人窒息的感覺就加重一分:“朕就說,朕的兒子向來孝順,怎麼會一夜之間跟變了個人似的,做出此等忤逆之事,原來……
“是有你們這些妖人從中作梗!
“先是在朝堂之上攪弄風雲,然後又用妖法控製朕的兒子,你們這些妖人,其心可誅,其罪當滅。”
三言兩語。
今夜發生的一切,就從逼宮政變,變成邪教作亂。
不管接下來鬨成什麼樣子。
都算是保住了皇家的顏麵。
“……”
陳三石心中暗道。
皇室真是麻煩,動個手,都要先找上亂七八糟的一堆理由。
“皇帝老兒!”
太子殿下說話的聲音,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好似來自冥間煉獄,輕蔑道:“還不叩首拜見本尊,或許還能留你一尊全屍。”
“何方妖孽。”
隆慶皇帝與之對視,淡淡道:“報上名來。”
“妖孽?”
太子爺發出無法分辨男女的冷笑:“本尊是神明,汝不過一介凡俗帝王,修得皮毛仙法,也敢口出狂言?
“陛下!”
黃鴻高呼:“請萬壽帝君出手,降服妖人,救下太子殿下!”
“修道四十餘年,朕從未出過手。”
隆慶皇帝悠悠道:“今日,也是該小試牛刀了。”
先前在百步之外的太子殿下,不知如何已然來到身前,手中香火神力所化的劍鋒,直接就要劈在老道的頭顱之上。
隆慶皇帝終於,動了。
他猛地揮動搭在手臂處的拂塵,迸發出耀眼的金光,明明是麈尾的拂塵,在金光的加持下,竟然是能喝和紫光流轉的劍鋒角力。
一擊交手。
一襲道袍的老皇帝飄飄然向後而去,穩穩落在地麵。
太子爺也是虛空中的穩住身形。
“嘩——”
隆慶皇帝又是一揮拂塵。
這次。
一道道帷幕從大殿的頂部落下,恰好遮住他和太子的身影,以至於後續的交手,其他人無法再親眼目睹,隻能聽到轟隆巨響以及閃爍的光輝。
很顯然。
帷幕是早就準備好的。
事到如今,隆慶皇帝也還是要在眾人麵前隱藏實力。
但是從陳三石的【觀氣術】來看。
兩人體內的“氣”濃鬱程度相差不多,要是這樣打下去的話,隻怕是短時間內難以分出勝負,但恐怕他們也都還沒有使出底牌。
帷幕之前。
呂籍等人也再次開始混戰,展開第二輪高境界武者的廝殺,以黑幕為分界線,半個宮殿都損壞的不像樣子,隻怕是此戰過後就徹底報廢。
他們從殿內打到殿外。
“嗡——”
先前灌頂太子爺的那口香爐之中,再次噴湧出一道道紫色的香火玄奇,如同一場天降的流星雨,落在香火神教教徒們的身上。
本來,已經落入下風的香火神教,再得到神力的加持後,又開始頑強支撐。
等到香爐之中的玄氣耗儘。
香爐本體寸寸開裂,最後直接炸開,撕裂帷幕前去為太子助陣,激起雷聲滾滾,狂風滔天,整座宮殿都搖搖欲墜,燃燒起熊熊火焰。
幾個呼吸之後。
一直動蕩不安的紫薇山,震動再次拔高一個檔次。
陳三石藏身的樹木,都開始迅速傾斜,直至徹底倒地,不得不另換藏身之處。
在他的眼中。
東南方向的地窟之中,有清氣衝天而起,好似一道沒有顏色的彩虹,呈現出拱形,連接在寢宮之內,就好像是一條巨大的繩子,牽扯著另外一端。
直到寢宮之內發出動靜,這條“繩子”開始收縮,就要把什麼東西收回囊中,伴隨著山崩地裂的響聲,一縷金光從山體之內迸發而出,發出一聲響徹九霄的龍吟。
“這、這是什麼?!”
“龍!”
“真龍!”
“快看!”
“有真龍現世!”
“……”
紫薇山裡裡外外。
不論是鎮東軍、金吾衛還是太監們,這一刻都齊齊抬頭朝著天上望去。
甚至就連太湖府的百姓們,都注意到這一步。
“這就是你們說的太祖留下的龍淵劍?”
曹芝仰麵看著天穹:“太祖到底是何等神聖,竟然能留下此等寶物!”
“轟——”
再眾目睽睽之下,龍淵劍掀開大半座宮殿,落入寢殿之內。
金光閃爍,滾雷轟鳴。
幾個呼吸之後。
寢宮之內,一切風平浪靜。
那道遮擋住眾人視野的幕布,更是徹底化作齏粉,裡麵的場景重新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隻見太子殿下拄著拐杖,有些佝僂地站在那裡,他的身上並無傷勢,隻是花白的頭發披散而下,看起來像是又蒼老了十歲。
十步之外。
隆慶皇帝盤膝坐於蒲團之上,雙手掐著印,麵色有些虛弱,在他的麵前,一柄好似真龍般的長劍,插入地麵,仍舊散發著熠熠金光,隻是變得極為安靜。
殿外。
廝殺也進入尾聲。
在那口香爐的最後用不知名玄妙神通的加持下,雙方基本上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就連呂籍都受傷不輕,隻能以方天畫戟強撐著,顯然是已經傷及經脈,黑衣僧人還在和他對峙,誰也不能離開。
這種情況。
同樣發生在太監、範天發,長孫旭升等人的身上。
每個有武聖戰力的人,都是強弩之末。
“皇帝受傷了!”
黑衣僧人一邊提防著呂籍,一邊不顧嘴裡鮮血四溢:“還不快去!老皇帝一死,就是我們贏了!”
他從懷中拿出最後一顆佛珠,直接將其捏碎,製造出一個小型結界,暫時困住長孫旭升,以及諸多司禮監的太監和死侍。
“苗香主,快領著剩下的弟兄們去!”
“……”
在這種情況下,反而境界不高的將領或者教徒們較為活躍。
因為他們不會跟武聖等級的人一樣難分勝負,要麼直接死了,活下來的受傷都不算重,很快就糾集出二十幾人,徑直朝著寢殿之內而去。
也就在苗香主才跨過門檻之時,耳邊忽然響起淩厲的破空之聲。
他回身一劍。
和一支攜帶著勁力的箭矢撞在一起。
“啾——”
幾乎是同一時刻。
天空之上鳴鏑四起。
“玄甲軍,護駕!”
“……”
眾人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手持長槍的年輕將軍,帶領著黑壓壓的甲士們一路衝殺進入紫薇行宮之內。
“快動手!”
苗香主命令兩人在後麵阻攔,自己直奔著皇帝而去。
長槍舞動,不過一個照麵,兩名香火教徒就倒地暴斃。
“找死!”
苗香主暴怒不已,被迫回身反擊,他的軟劍之上罡氣夾雜著香火神力,化作一條毒蛇和出海蛟龍對衝而過,摩擦聲尖銳刺耳。
毒蛇明明是咬在槍刃上,陳三石卻是感到手臂生疼,趔趄著連連後退數步,直接把木門撞爛後才站穩腳跟,重擊之下,金剛之體也嗡鳴不斷。
這個香火神教的高層,從體內的氣來判斷,武道境界大概在玄象境界入門,香火神道修為未知,但是煉化的玄氣基本上用光了。
也正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