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不可說(1 / 2)

不宋 妖精吃俺一棒 7946 字 3個月前

吳潛一行人離開滄浪亭後,順著水道向府衙所在的子城進發。

此時吳潛立於船頭,臉上很是平靜,似乎絲毫沒有將方才受挫之事放在心上,隻是看著城中的景象,對物是人非有些感歎。

「君特,距上次你我同遊滄浪亭,應該已有十多年了吧。」

「那是嘉熙三年正月,我陪東翁賞梅,至今十六載矣。」

回話之人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年文士,乃是吳潛的好友兼幕僚吳文英,字君特,同時還是詞壇大家,就是沒有考運,也沒有官運,一生未中科舉,大多數時間都住在平江城,以前吳潛任知府時給他做幕僚,現在吳潛起複,又將他請到了身邊。

「當年,你還作了一首賀新郎,我猶記於心。」吳潛歎道,念起了詞。

「喬木生雲氣。

訪中興英雄陳跡,暗追前事。

戰艦東風慳借便,夢斷神州故裡。

旋小築、吳宮閒地。

華表月明歸夜鶴,歎當時花竹今如此!

枝上露,濺清淚。

遨頭小簇行春隊,步蒼苔尋幽彆墅,問梅開未?

重唱梅邊新度曲,催發寒梢凍蕊。

此心與、東君同意。

後不如今今非昔,兩無言、相對滄浪水。

懷此恨,寄殘醉。」

東風拂麵,吳潛的聲音越發沉鬱蒼涼,將詞中感時憂國,今不如昔之情抒發得淋漓儘致。

剛才那滿園官紳,一個個衣冠楚楚,文雅體麵,口中吟得是詩詞歌賦,講得是天理道德,心中卻全都是私利!

這讓他陷入了一瞬間的迷茫中,大宋的士大夫都怎麼了!?

「君特,你這「後不如今今非昔」一語成讖啊。」

「嗬…東翁,你可是在後悔當年未有支持官家端平入洛之事?」吳文英直言道。

吳潛苦笑,「君特啊,你還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我留,當年,我是覺得朝廷並未做好收複失地的準備,也覺得中原一片白地難以固守,應該再等等,等準備得充分一些再一舉北伐,不過如今想來,我確實是錯了……」

吳文英卻搖搖頭,「東翁,當年即便你支持官家,也難改結局,這麼多年下來,你應該看得出來,當年那麼多人反對,但他們的原因卻與東翁不儘相同,有些人是出於穩妥保守,但更多人是不願給武人崛起的機會,也不願官家成功後變得強勢,更不願拿出錢糧為國出力。」

「當年為何會敗!?真的是打不過蒙古人麼?我看未必,洛東之戰,我軍將士於野外以步陣對抗騎射無敵的蒙古騎兵,堅持數日之久,戰力令蒙古人也是大為吃驚。最終,一場國戰卻隻能出動兩淮一地的軍力,還得不到他路友軍的支援配合,更離譜的是後勤缺失,糧草不濟……」

吳潛何嘗不明白,隻是不願意往深處想,此時也隻能默然不語。

吳文英胸中堵著的氣,似乎難得有發泄的機會,繼續道,「韓忠武與嶽武穆都是中興英雄,然高宗卻非中興之主,當今官家雖才能略遜,也一度意氣風發,有中興之誌,可惜滿朝君子竟無幾個中興之臣,官家因端平之敗,從此一蹶不振日益頹廢,這是誰之過!?」

這話,差不多是戳著士大夫們的脊梁骨在質問,而吳潛也是士大夫的一員,但他卻無法惱怒,心中唯有羞愧。

沉默了好一會,吳潛似乎想到了什麼,情緒好轉起來,「君特,你覺得燕王如何,可有中興之相?」

「燕王?」吳文英微微搖頭,「我隻泛泛見過他幾麵,他的事跡也隻是風聞,說不上了解,不好妄言……但感覺燕王果決有之,卻失之毛躁,這一點倒是與官家早年很像,雖然想要有所作

為,可最終還是會被現實束縛住手腳,歸於庸碌……」

吳潛笑笑,「君特之所以認為燕王毛躁,是因為他命我去見謝堂之舉麼?」

吳文英頓首,並不避諱,「確實,此舉看似敲山震虎,其實毫無用處,反而讓謝堂等人看出燕王外強中乾之實,恐怕會更加肆無忌憚。在我看來,對燕王最佳的選擇,要麼就是行雷霆一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要麼就韜光養晦,暫做退讓,與豪強們言和,度過了眼下的危機後,在施行經界也未嘗不可。偏偏做這打草驚蛇之舉,隻會適得其反,或許是燕王年輕,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但東翁應該不會不明白,為何不勸阻燕王呢?」

「這不是什麼敲山震虎,其實要的就是打草驚蛇,目的一是為了示敵以弱,二是引蛇出洞,調虎離山!」

「嗯?東翁此言何意?」

「哈哈哈,佛曰,不可說!君特啊,稍後幾日,你仔細看著就是,好好見識一下咱們這位毛頭殿下的手段。」

這一日,姑蘇城恢複了「市河到處堪搖櫓,街巷通宵不絕人」的景象,到了深夜都還四處燈火通明。

直到十萬石糧食全部賣空,百姓們才不得不各自歸家。

買到糧食的,內心踏實了許多,沒買到的,聽聞明日還有糧食運到,也沒有太過於失望。

等到第二日,百十艘糧船如約而至,依然在相同的地點售賣,而百姓已經早早就守候在這些地方,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

糧船靠上碼頭停穩,軍士們從艙中扛出糧包,摞在船舷邊,直接就開始售賣。

一塊寫著大字木牌高高掛起,「每戶首次購買,兩貫一石,第二次起,五貫一石。」

人群中嘩然聲起,有些躁動。

「怎麼就漲價了?不是說這是燕王為緩解糧荒送來的平價糧麼?五十文一升,哪裡平價了!?」

「難不成,燕王也和那幫女乾商一樣,黑了心?」

「忒!你這人也太不識好歹了,上麵不是寫了麼,每家第一次買還是兩貫,後麵才要五貫,你也不看看,城裡那些糧鋪,今日就算沒人上門去買,依然漲到了一百文一升!」

「就是,朝廷的錢糧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燕王肯定也是從彆的地方高價買了糧運過來,五貫一石已經很良心了,你愛買不買,不要耽擱我們。」

「無論如何,先買一石吧,煮粥吃也夠家裡人撐個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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