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
謝方叔領著錢隆、周密,以及大小官員人等,於卯時便到順濟宮舉起‘祈風祭海’儀式。
順濟宮,也就是媽祖廟,順濟是道君皇帝欽賜的廟號,取順風以濟之意。
這時候的泉州地方長官和市舶司官員,每年春秋兩季都舉行祭祀,祈求風平浪靜,航海平安,以鼓勵發展海貿。
早前,祭海是在晉江邊的真武廟,祈風則在南安縣的九日山,泉州新羅城修好之後,就改到了順濟宮來統一祈祭。
或許是為了把順濟宮包進城中,才特意將這段新羅城修成了一個突角,而順濟宮山門對麵就是德濟門。
順濟宮在後來改稱為‘天妃宮、天後宮’,與德濟門一起保存到了後世。
祭儀完畢,謝方叔等人便登上了德濟門城樓,為左翼軍水營送行。
雖然泉州城附近似乎沒有了匪情,但依然實施著戰備狀態,隻有德濟門這一座外城門限時開放,並且搜查十分嚴格。
作為守臣,謝方叔在此時也不能輕易離城,但國之大事在戎在祀,出征儀式還是不能馬虎的。
還好德濟門往南一百丈左右,便是南關港,所以勉強也可以在城樓上為出征將士送行。
泉州港是一個泛稱,其實共有內外十幾座港口群集而成。
南關港是內港之一,因其附城,能直接交通城內,所以成為泉州最繁盛的港口。
‘一城要地,莫盛於南關,四海舶商,諸番琛貢,皆於是乎集。’
但受到匪情影響,處於晉江下遊的南關港、法石港、烏嶼港這三個內港比較不安全,因此大多數商船轉移去了安平港、東石港等可以隨時逃離的外港。
所以此時,往日熙熙攘攘的南關港中顯得有些空蕩,停靠著三十餘艘整裝待發的大小軍船。
和一般商船比起來,這些軍船個頭明顯小了很多,基本隻有五六百料,也就旗艦是一千料。
旗艦上的瞭望手見德濟門升起了安撫使帥旗,便向立於船頭的陳磊報告,“指揮,謝相公已經到了。”
“打請示旗號。”陳磊漫不經心地揮揮手,嘴角露出譏笑,“好戲開場,希望咱們能給謝相公一個驚喜……”
此時錢隆正舉著望遠鏡看向這裡,恰好捕捉到這個轉瞬而逝的詭異表情,不由心頭一突,感到有些不對勁。
不過再看,又沒有發現彆的什麼異常,也隻當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沒和彆人說起。
城頭見到旗艦打出的旗號後,謝方叔象征性地宣讀了一番致辭,舉行完儀式後,下令擂響了出征鼓。
鼓聲震蕩中,軍船開始起碇升帆,一一駛離碼頭,迎著朝陽順晉江而下。
船隊沒用多久便離開了泉州灣,進入了海域,繼續往東南航行差不多一個時辰後,就距離泉州城大概一百裡。
這時,航線前方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帆影。
見此情形,班直出身的水營副指揮使易明誠大驚失色。
“這個方向如何會有如此龐大的船隊!?還似乎是直接衝著咱們來的……陳指揮,這恐怕來者不善,還請速速下令全軍備戰!”
隻是站在他對麵的陳磊臉上卻浮起了嘲諷之色,泰然自若道,“是該下令了,動手吧。”
如此反常的表現,令易明誠頭皮發麻,心中頓生警兆,下意識便手按刀柄。
但立刻就感到劇痛鑽心,低頭一看,胸口冒出一截帶血的刀尖。
“為…為什麼……”
滿是難以置信的質問,伴著腥紅濃稠的血液,從易明誠口中艱難吐出。
陳磊淡然一笑,伸手探向易明誠所佩千牛刀,掰開他的手,握住刀柄,緩緩抽出。
“因為,泉州隻能是我們的,左翼軍更是我們的!”
這句話,比刀身摩擦刀鞘的聲音還要刺耳,擊穿了易明誠的耳膜。
望著細長如禾苗的刀身,陳磊愛不釋手,“真是一把好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