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後,為首一官員微揚下巴,義正嚴詞道,“嚴格來說,你們沒有宋國朝廷詔旨,並非正規使節,何來參拜之禮,若是要講尊卑,那蒲承奉不過是九品末官,比我們幾個官位都要低不少,實際上我們才是尊者,要拜也是他拜我們!”
“對對對,失禮的明明是蒲承奉,不過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不計較就是……”
其他幾個官員得意揚揚地附和著,一臉奚落。
錢隆眼一眯,圓乎乎的臉上擠出一個冷笑,身形一晃,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為首占城官員臉上。
“笑話!下邦小國,談何官位!?便是我朝一條狗都要比爾等尊貴!”
這大嘴巴子把在場占城人都打蒙了,而錢隆說的話也實在是欺人太甚,完全就是在踐踏占城人的尊嚴。
當即,占城人義憤填膺,一百多個占城士兵亮出武器,準備圍上來,似乎要把錢隆剁成肉醬。
錢隆身後的四五十個甲士也同樣抽出了千牛刀,不遠處的戰船上更是張弩搭箭,看起來大戰一觸即發。
被打的占城官員捂著臉,內心怒火萬丈,可抬眼一看,發現錢隆不但沒有絲毫緊張和後悔,反而眼中冒出興奮的精光,不禁心裡一咯噔,感覺很不對勁。
“全都住手!把武器收回去!”
這官員抬手大喊,然後又用占城話說了一句,“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我們動手,大家千萬彆上當,而且咱們也打不過。”
雖然占城士兵人更多,但身上都是布衣,基本沒什麼防護,哪裡打得過鐵甲宋軍。
就算打得過又如何?
一旦動手就落下把柄,可能就會引得宋朝興師問罪,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即使宋朝不自己動手,真臘和安南卻絕對會借題發揮,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征伐占城。
宗蕃關係就像父子關係,事實上的確是錢隆先打人並侮辱,可老子打兒子幾下,罵上幾句,你做兒子的若敢還手那就是大逆不道,人人得以誅之。
名分大義,這東西看起來可有可無,在政治上卻又是至關重要,得到宋朝的支持,真臘和安南就能名正言順的滅亡占城。
幾個占城官員都不是傻子,轉眼就想通了裡麵的關係,嚇得冷汗直流。
於是趕緊喝退士兵,隨後畢恭畢敬的向蒲師文和錢隆行參拜大禮,接著殷勤地張羅好車駕,引領著‘使團’前往都城。
原本,占城官員還想把隨行宋軍的人數限製在十人以內,但此刻看著隊伍中的五十名甲士卻一個字都不敢提。
錢隆失望地撇撇嘴,嘀咕道,“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司馬公誠不欺我。”
蒲師文剛才嚇出一身冷汗,此刻還能感覺到後背又膩又涼,也不忘向錢隆道謝,“多謝將軍仗義執言,為下官挽回臉麵……”
他很清楚,自己隻是名義上的使節,錢隆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他還知道錢隆其實不是給自己找麵子,也不是為了什麼宗主國的威嚴,而是故意囂張挑事,要讓占城在政治上陷入被動。
甚至燕王都是故意挑自己來做使者,就是為了引誘蒲崇謨來殺人,然後既可以取得大義拿捏占城王,又可以讓自己這個礙眼的逆子孽臣消失,簡直是一舉兩得。
占城的首都,以前一直是北邊五百裡處的因陀羅補羅,也就是後世的峴港。
大約公元九七九年時,占城國王趁安南丁朝皇帝逝世之機,率軍襲擊越南的首都華閭,雖然行動沒成功,但這種乘人之危伐喪的不義之舉卻引發了全體安南人的公憤。
於是篡奪了丁朝皇位的黎桓為了爭取民心,便親自率軍攻打占城,洗劫了占城首都因陀羅補羅並夷平了該城,然後占城不得不南遷國都至佛誓城。
當然,占城人並沒有就此吸取教訓,後來依然時不時地去招惹安南和真臘,這佛誓城陸續被兩國占領過好幾次。
就剛剛三年前,安南陳朝開國皇帝陳煚親征占城,攻陷佛誓城,抓到了占王的老婆和大量臣民,占城差點又要滅亡……
所以當蒲師文和錢隆進入佛誓城後,看到的就是處處殘破的景象,甚至連接待使節的驛館都沒有,占城官方隻能借一個漢人富商的宅院來安置使團。
次日一早,占城王闍耶因陀羅跋摩六世在剛重建不久的宮殿中召見了蒲師文和錢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