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場中,火把林立,上萬兵士分陣列隊。
氣氛沉默而肅殺,更有詭異和茫然盤旋在校場上空。
無措之中,數萬道目光隻能愣愣地鎖在點將台上,等一場未知悲喜的大戲。
半丈高的木台,旌旗招展,高高的旗杆上,還掛著成串的人頭,彰顯出無聲警告和威懾。
台中央,獨設一高椅,保脫禿花坐於上,大刀金馬俯瞰全場。
兩排高級將領,成八字形,分列高椅兩側,頂盔摜甲手按刀柄,神情穆然似乎帶著一絲複雜。
沿台邊兩側,各立著個刑架,以十字形,分彆綁著人。
從兩人服飾來看,必是富貴至極之人,令場中將士不由揣測其身份。
鼓聲震天巨響,似催命,似追魂。
鼓畢,貼站於高椅前的青衫文士緩緩走到台前,朗聲宣言。
“大家都知道,國王在七日前離開都城前往美山聖地,臨行前,便將監國攝政之權托與右上卿,因此右上卿要對都城所有事務全權負責。”
王革這話多少有些混淆視聽,隻是一般人都知道,右上卿保脫禿花確實是得到國王授權,在留守期間,暫掌都城大小軍政事務。
尤其是潘沙等將領作為國王嫡係武力,此刻站在台上對這話並沒有任何異議,等同於承認。
因此原本還感覺奇怪的底層兵將們,此刻都想通了,認為保脫禿花此時出現在軍中合情合理。
在信息不透明不發達的古代,很少有造反者會直白地說要造反,而是先捏造各種大義為自家正名,然後頂著偉光正的光環行事。
比如什麼‘解民倒懸’、‘奉天靖難’、‘匡扶天下’、‘清君側’等等……
至於聽的人是不是真的信,其實關係不大,反正說的人自己信就好了。
隻要最後贏了,掌握了話語權,史書想怎麼寫就怎麼寫。
王革按著套路,先把名義定下,然後才繼續忽悠。
“上卿儘心竭力維護著都城安寧,隻求政局穩定,官民平安。”
“然後,總有宵小之輩從中作梗,為了一己私欲,用各種卑劣手段破壞時局。”
“或許還有些將士不清楚,今夜城中紛紛擾擾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便告訴你們,是有人煽動民眾暴亂,不但屠殺了宗主上國的使團,還將血火灑向了無辜百姓。”
“就在此刻,城中無數百姓正在遭受劫難,被奸淫擄掠,被殘殺虐待,其中很可能就有你們的親朋,你們的好友,你們的街坊……”
“更可怕的是,天朝上國絕對不能忍受使團被滅的奇恥大辱,必定會興兵報複,那對整個占城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有人以為天朝很遙遠,不會對占城輕易動武,但我要告訴你們,放棄這樣的幻想。”
“因為就在三日前,大宋的燕王殿下,統率著十萬精兵抵達了離此不遠的瓊州島,傳聞這位燕王年輕衝動,暴戾好武,一旦被激怒,用不了五天時間,就能殺到占城來。”
“天兵一至,寸草不留!咱們這些人裡,有幾個能活下來!?”
“我就問,你們能接受這樣的下場麼?能麼!?”
數十個嗓門大的軍漢,像傳聲筒一樣,把王革的一字一句灌入場中每一個人耳中。
想到未來將遭受可怕下場,而且還是一場無妄之災,絕大多數兵士都憤怒了。
“不能!”
“不能!!”
“絕對不能!”
灼熱的呼喊聲,排山倒海,直衝雲霄。
潘沙等將身臨其中,很是複雜地望著王革。
娘的,都說武人凶殘,可文人殺人都不用刀,隻要筆杆子一揮,嘴皮子一碰,就能鼓動無數人前赴後繼。
而保脫禿花先是驚喜,很滿意自己的謀士能巧舌如簧,然後又是警惕,想著要把王革牢牢掌握住,一旦不能為己所用就必須毀了。
王革壓製住內心的沾沾自喜,臉上掛滿義憤及不甘,等呼聲落下繼續喊道。
“對!我們不能就這樣傻傻等死,必須儘快地做出挽救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