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輕輕甩了甩
馬鞭。
赫連衛桓等一肅,再不見嬉笑表情,還轉身讓騎士們勿要嗡嗡叫。
“聖人旨意。”李溪這才掏出翰林院草好的製書舉起。
朱邪吾思不知道詔書授受禮儀,聞言想起父王接見天使的場景,於是站在原地,拱手。
看得對麵大臣交頭接耳,忍不住搖頭歎息。
堂堂郡王家的貴人,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簡直粗魯,藐視聖人。
“冊賢妃製曰:朕獲奉宗宙……朱邪氏吾思,柔嘉鐘祥,才而美也。使禮部尚書兼右仆射溪授璽綬。封正一品賢妃,佐論婦禮於內,示女教於外。和諧宮廷,讚襄內政。賜乘、輿、服、禦。隨從晉人賜絹、錢、衣、履、玉器等。吉日告皇天上帝,後土神祗。”
李溪為晉人下馬威所憤然,心情不佳,念完後便支使相關人員交接賜予物品。隨從晉人軍士、將校、婢女、侍者收到聖人的禮物,喜滋滋的,喊了幾聲萬歲。
聖人就是好啊,比大帥闊綽多了。
內侍省中官宇文柔帶人上來,改了稱呼伸手請道:“賢妃,這便進宮吧,聖人在承天門迎候。”
朱邪吾思剛要上車,想到父王交代的事,不動聲色道:“我先去趟進奏院,安置健兒與隨從。我也有點疲憊,想稍作休息。麻煩告訴聖人,讓他彆等了,我們晚點回去。”
“這……”宇文柔頗感為難,固請道:“可先入宮,明日去進奏院。”
“不耽擱。”朱邪吾思飄然一語,讓赫連衛桓讓出坐騎,一個麻利捉背高高坐了上去。宇文柔無奈,隻得帶人跟著。
……
福光裡,河東進奏院。大大的廳堂裡人來人往,桌床條案,牆上的壁畫甚至連燈具都被打理得煥然一新。
在小吏的引導下,赫連衛桓、康令忠、安光恩等武夫擁著朱邪吾思大步流星走進。
宇文柔等女官被勒令在邸外等待。
朱邪吾思在院裡轉了一圈,才不疾不徐地來到大廳,皮靴踩得地麵哚哚響,在寬大的梨木椅上坐定。接過侍者獻上的一杯葡萄酒,淺淺喝了一口。
進奏官郭崇韜帶著進奏院眾人向她拜倒,口呼祝福辭。
“都坐。”朱邪思吾放下銀杯,審視地看著郭崇韜:“聽天子言行、察朝廷動向、記將相任免、錄臣僚表文及其他重要軍政密情,進奏院職責。我新嫁聖人,不知其性,不熟悉宮中女眷。幕府所問,太久了。可為我說說最近的,讓我心裡有數。”
“是。”
郭崇韜點點頭,道:“聖人內外受製,自楊複恭作難後,失了少年的跳脫衝動,岐、邠荼毒百姓,上領兵討之,得勝歸來後更加寡言少語,嚴肅古板。流言被屠殺在永嘉裡的千餘邠軍俘虜就是他的手筆。在此之前他還遣兵半夜上門誅殺了華州進奏院上下。見微知著,今上表麵委屈事人,實則狠辣,不動則已。”
朱邪吾思微微點頭:“能忍胯下之辱,又會邀買軍心民意,須不可輕之。”
“然。我等擔心冒犯了他,暫時蟄伏了,沒再結中官。”
“郭公做的很好。”朱邪吾思嘉許,複又問道:“我聽說他疏遠妻子,專寵一人,可有此事?”
“真假不知。可能是裝出來的,有所圖謀。”郭崇韜知道的秘情非常多,知道以前的聖人與淑妃等妃嬪琴瑟相和,如今忽然疏遠,讓外臣都聽到了傳聞,那就不是專寵誰的問題了。
聽到這,朱邪吾思沒再問,岔開話題道:“汴賊呢,我聽說朱賊討要鹽鐵使,又求兗、鄆、河陽三鎮節度,並移鎮時溥,被拒絕。汴賊進奏院恐怕不會消停吧,是不是又在收買大臣,汙蔑父王?”
“已派刺客在他們的進奏官崔誕回汴州述職的路上殺之。”郭崇韜喝了口水。
“可以。”朱邪吾思心情悅然,已經能想象到朱溫暴跳如雷的畫麵。
上源驛之災,父王險些死在這蟊賊手裡,那一夜,十餘個一起長大的堂表兄弟遇害。山川異域,此仇不共戴天。
頓了頓,朱邪吾思站起來,望著眾人道:“父王說,自從大突厥被太宗打敗後,沙陀人就像被買賣的奴隸,沒有自己的土地。替唐人打仗,為回鶻賣命,被吐蕃驅使。乾符年他與祖考嘗試兼大同、振武、代北,惜為朝廷討,敗了。這次我們一定要借好聖人的力,鞏固河東。”
沙陀人不想一直做彆人的奴隸!
祖考不受代,父王殺大同防禦使段文楚自立,與十餘萬王師鏖戰兩年之久,這些年又玩了命的攻打河北,圖什麼?——朱邪吾思素知父王大誌。
隻是自己這一為妃,心又該偏向誰呢。
聖人麼?且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皇帝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