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全忠(2 / 2)

上命昭唐 控製變量法 5917 字 2個月前

今上這位皇帝,其實很好拿捏,各種情緒意圖都暴露得很顯眼,每一步棋都有脈絡可循。和他那個嶽父一個吊樣,大概要乾什麼都能預料。

翁婿倆的區彆就是李克用行事隻憑心情。而女婿受限皇帝身份,大多數不被個人情緒裹挾,相對理智,要難對付些。

而且聖人的路數不似人君,厚顏無恥,前年才跟李克用打仗,後腳就舔著臉娶了彆人姑娘高高捧起,身邊一堆雜胡封官任將,毫無華夷之防,難怪能做李克用的女婿呢。

“光是沙陀女腋窩下的那股狐騷味,一般人就受不了。”全忠也笑了兩聲,道:“楊複恭、西門重遂、李克用,聖人忍常人所不能忍,這份心誌倒是強,令人警惕。”

“複表張全義兼河陽軍節度一事,可有回音?”

“不曾。”室內書記裴迪答道:“進奏院攜財貨拜見太尉,請其勸說聖人,太尉但收禮物,餘者他事皆托詞。仆亦多次致書,全無回音。”

“老狗!”全忠罵了聲。

“今上銳意進取,興複之誌甚堅,遠遠不如先帝好說話,得架在火上烤一烤他。”李振道。

“俟平徐州,便入朝麵聖。”全忠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邊的油漬,道。

是該入朝去看看了。

朝廷威勢複振,若不加以遏製,以後看臉色的時候就會越來越多,不利於發展。

昔年朝廷試圖將王重榮遷到義武軍,蒲、晉、邠、岐四鎮直接帶兵入關。朝廷戰敗後,天子驚惶而走。此後,還有入長安失敗的岐、邠、同、華四鎮,以及第二次入長安失敗的岐邠亂軍。又不是什麼大事,可以嘗試嘛。

隻是尺寸要拿捏好,要像王重榮他們那樣——既達成政治願望,又不引起公憤。讓朝廷知道厲害後,本分的當個蓋章機器。

“還有一事。”韋震又說道:“朝廷遣使河中說婚姻,欲以公主下嫁重榮之子珂,河東進奏官郭崇韜等人亦在極力促成此事。如此一來,蒲陝兩鎮就會與秦晉同進退。”

全忠捋著胡須,回憶道:“不是說,獨眼龍欲以次女妙薇嫁王珂?”

這消息,傳了很久了。

如今的河中節度使王重盈是在王重榮被牙軍所殺後,回去平叛後上位的,但這是暫代,而且這兩年病的厲害,活不了多久了。

牙內屬意的繼承人是王重榮之子王珂。

李克用看準機會,打算把牌壓在王珂身上,但不知為何,又成了皇帝與河中聯姻。想了一會,全忠明白了。王珂娶公主,河中天然就會偏向聖人。要是娶了沙陀女,那就倒向李克用了。

聖人這麼做,算是在限製嶽父,畢竟其已兼領振武軍、河東、昭義三鎮和北邊五部雜胡,再控製一個河中,勢力就抵達聖人床邊了。

但無論怎麼聯,長安、太原、陝虢、河中四家隻要穿一條褲襠,就非常具有威脅。

得儘快平定兗、鄆、徐三鎮了,全忠暗下決心。

“不如秘密接觸王珂

、王拱、王瑤諸子,擇一善者,支持其當河中節度使,策動王氏家族內亂?”李振沉默了半天,獻出一計。

好熟悉的畫麵啊。後世王重盈病逝後,王氏諸子在各鎮的支持下大打出手,最終河中落到了全忠手裡,兵不血刃……

“可以。”全忠點了點頭,道:“幕府暗中接觸吧,王氏不亂,河中數萬銳兵就是強敵。另,讓魏博、成德、東都、忠武軍暫停進奉,關閉境內水運,熬一熬聖人。聽說他養了五萬兵,僅騎卒就有萬兩千,一騎雙馬,倒要看看他能養到幾時。缺了財貨,武夫鼓噪起來,聖就不聖了。”

“遵命。”敬翔開始起草公文。

“鎮內夏收如何?”想到又要給圍困徐州的前線將士輸糧,全忠突然問道。

“五穀豐收。”韋震答道。

“如今隻是徐州用兵,量出為入,此番陳宋諸州的夏稅就免了吧。”全忠歎道。

“是。”

回到後宅,瞧見良人心事重重,鬱鬱寡歡,張惠笑眯眯的問道:“三郎何事不悅?”

全忠沉默不語。

張惠出身宋州大族,姿色清麗美豔,又才思敏捷,精於軍事,全忠對白月光極其敬重。行軍打仗,哪怕已經出兵走在半路上了,隻要張惠說不行,全忠就會立即掉頭。

但這會心情糟糕,不想說話。

“武夫惹三郎不高興了?”張惠招了招手,全忠乖乖在石凳上坐定。

張惠抱著朱友貞一邊哼哼哄睡,一邊柔聲問道:“是因為濮州將士鼓噪麼?”

啪!

本已按捺的情緒,想起鬥門塞被武夫晾在後麵任憑鄆人追殺的畫麵,全忠怒火再度上湧,一掌拍在石桌上,熱血上頭:“休提將士!”

張惠哈哈失笑,道:“我還聽聞有士卒裹挾軍官,不能……”

“這幫賊胚!”全忠罵了一聲,道:“俟滅時溥,便整頓軍紀。謀害上官的殺材,跋隊斬!”

“慢慢來。”張惠拉著全忠的手,笑道:“略施懲戒即可。兒郎們也是怨恨天氣炎熱,想休息一下罷了。等秋高氣爽,府庫充實,賞賜又豐厚,就不會鬨了。”

咕嚕嚕,全忠灌了杯黃湯。

“還有何事不悅,都說來與我聽聽。”張惠拍著朱友貞,饒有興趣道。

“聖人負我矣。”全忠微微感歎:“收長安,平蔡救陳,攻沙陀,保漕運,累年財貨進獻無算而仇讎我也。求鹽鐵,不許。求兗州,亦不許。求河陽,再不許。如今與獨眼龍沆瀣一氣……俟其軍勢民力強盛,怕是要稱兵見討。”

“許是沙陀女魅惑聖聽。”張惠終於忍不住了,以袖掩麵轉到一邊,清脆的笑道:“聽進奏吏說,聖人屈從沙陀女淫威,任其施暴,至於走路扶牆,麵無人色,朝臣憂之。”

全忠一窒。

夫人可真會說葷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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