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記下。
“再加一句話,如能誘一部分王師出關與我陣列而戰,俟入長安,便把淑妃何氏賞給他,再拜他兗海沂密等州處置觀察使。”
聞言,敬翔心情甚是複雜。大王是真喜歡把彆人妻女賞給部下玩弄。就在之前,朱溫還私下對他說:時溥的寵姬劉氏有沉魚落雁之色。俟平徐州,將其賞給你。
老是給大夥送婊子,有意思嗎?他又不好這口。
至於大王對葛從周的這番苦心,敬翔懂——葛從周曾救過大王的命。那還是麵對絕世強敵秦宗權的時候。大王落馬,眼看就要被殺,是葛從周竄入亂軍叢中將其拽上馬背帶走。有這份恩情在,葛從周隻要不主動作亂,大王就不可能對他怎麼樣。
“長安不好入,慢慢來,著急的不是我們。”朱溫看著筆墨不停的幕府官員,道:“再找王重盈說說。隻要他肯讓開蒲關道,三公、封王、財貨都能滿足,實在不行,兩家還可以結為姻親。吾長女令雅與他長子年紀相仿,何謂不可呢。”
“商州的馮行襲也再問問。什麼條件方能讓出武關道。”
“喏。”眾人應道,將他的命令記下。
“辛苦了,在座幕僚人賞絹五匹。”朱溫吩咐道。
諸事處理完畢,朱溫走出帥帳,望著鵝毛大雪沉思。要是晚上繼續下,他打算挑個時辰領著衙軍親自攻擊一次禁溝,看看聖人躲在哪。半夜被突襲,也摸摸王師的底。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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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備戰的鼓聲一刻不停的響著。
沿河寨城亂成一團。壯男、健婦跑來跑去,搬運著工具。武夫們火急火燎的穿梭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己的輔兵。拿鞭子亂抽,扇耳光,用刀鞘打頭,扯住耳朵罵,讓民夫莫慌。又沒讓你們上陣擊槊,有甚好怕?怕就回家,等著被汴賊搶。
“站好!”
“不許哭。”
“一會賊人攻寨,你們隻管聽俺們命令。”小軍官黑著臉說道。
王從訓第一時間登上外寨。
卻見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大群甲士正扛著軍旗以縱隊快速挺進。有頭戴黃帽的忠武軍,殺氣騰騰。有白衣藤甲的武昌軍,愁眉苦臉。有嬉笑著吃肉的蔡軍。有那身穿繡著褐虎、黑熊、白鶴、灰象華服的衙內。有的臉刺大雁,是為從萬軍中遴選出來的落雁兒郎。有的脖頸紋龍,是從全鎮比武脫穎而出的武德健兒;遠遠看到就令人膽戰心驚。
在他們中間還有大量從陝虢二州抓來的平民。光溜溜的婦女身上塗滿了火油,丁壯手持木矛,哭哭啼啼的。不斷有老弱倒斃在風雪中。隊伍很長,亂哄哄的一眼望不到頭。運輸尖頭轤、兵器、箭矢、攻城戰具的車馬也極多。毫無疑問,汴賊這回是要蠻乾了。
王從訓判斷,敵軍大概近五萬人。
劉知俊、朱友讓、朱友珪、駱殷、張琚抵達寨外百步後,先派了一隊騎兵叫陣。言辭和善,大意是告知破寨下場,要守軍速速殺將獻寨。汴王定既往不咎,唯才是用,可同謀百代富貴。
“誅殺此賊,怕不是要賞絹五十匹!”看著趾高氣揚的汴騎,一名小軍官從箭袋裡抽出重箭。
正要張弓,卻聽王從訓吼道:“我自己來!”
隻見他從身邊一列校手中奪過步弓,手掌握弦狠狠一拉,虎腿似的手臂立刻擠起大團腱子肉,抵在前肘內側。身軀一側,閉著左眼眯了眯,嘣的響聲直刺耳膜。
眾人循箭望去,箭鑽進為首騎士胯下戰馬右眼中。眼眶馬血飆射,戰馬發狂,直接人立而起。
這箭術!
軍士們用羨慕的目光瞅著小王。
而那騎士則被嚇得不輕,一邊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不識抬舉,一邊安撫戰馬。不等他走,王從訓又是兩支箭將他兜鍪射落,將他兩半屁股射夾著。隨從的幾名騎兵害怕被點名,拔馬後退,將小馬軍官扔在原地。小軍官全身鐵甲,箭不致命,但羞辱性極強。他衝王從訓放了幾句狠話,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往回走。
遠處汴軍大隊看到,一陣喧躁。拋棄小軍官率先跑回去的幾名騎兵被衙軍一把揪下馬背,幾個耳光抽得七葷八素,按在陣前就斬了。
樓上眾人對汴賊紀律的殘酷頗有些訝然。單單拋棄軍官,就一整隊殺了。這要是大敗一次,不得滿地逃兵?
“咚咚咚咚。”汴軍的隆隆戰鼓打斷眾人的臆想,武夫們領著壯男健婦各就各位。吃乾糧的吃乾糧,燒水的燒水。許是擔心大夥畏敵,小王拿了把椅子在寨牆上翹著二郎腿施施然坐下。
“老王,要不舉火為號,請聖人來援?”徐善意疑慮重重的問道。
“朱逆重兵攻三關寨,擺明了誘陛下來救。”王從訓搓著手背,皺眉道:“再說朱逆兵強馬壯,如果我是他,就會同時攻擊北寨城、中寨城、南禁溝。聖人守禁溝,隨時可能遭朱逆主力圍攻,壓力比我們這大得多。不到萬不得已,勿煩他。”
“寨子被破怎麼辦?”
“這寨子便是送給劉知俊又如何?”王從訓嗤笑道:“咱們這有22座寨子,他猴年馬月才全打得下來?附近沒樹林,不用擔心他放火,寨牆上也潑了水,凍得結結實實。安心守,實在守不住,讓給他就是。守城戰,這才哪到哪,急什麼?”
“行吧。”徐善意匆匆而去。
“中領軍,汴軍剛剛射書勸降於你,言衙內諸軍任你挑選一都為使,並遙領一鎮節帥。”
“我正官當得好好的,跑去做他的偽官?朱溫要是把帥位讓給我,我可以考慮,哈哈哈哈。”
“殺!!!”驟然間,喊殺聲大作,大群汴軍壓向寨子。挖出來的壕溝已被平民屍體堆滿,並迅速凍硬成為一道工事。身體塗滿火油的婦女被趕向寨門和拒馬。及近,弓弩手以小瓢油貫矢端,射出蝗蟲般的火箭。須臾而火發,冒著黑煙的烈火中嚎叫震天。
……
北麵寨城的攻防瞞不過坐鎮汾井關的聖人,也瞞不住士卒。得知汴軍動真格,軍民高度緊張。一會說要北上增援了,一會說禁溝被朱逆帶兵潛竄。一會說聖人打算帶著妃嬪子女夜遁。一會說西城關陷落。一會說王從訓戰死。氣得聖人鬼火冒,捕六十餘人亂棒打得吐血。馬步諸軍都虞候也傾巢出動,手持斧鉞領著武士執法,勒令各自待命。
“禁聚眾說話,違者斬。”
“禁隨意走動,違者斬。”
“禁奔走軍馬,違者斬。”
“禁點火照明,違者斬。”
“……”都虞候們敲著刺耳的銅鑼,偌大的嗓門傳遍關城。
關樓上,聖人背著手兒低著頭走來走去。一會把自己代入朱溫,想想全忠會怎麼攻。一會把自己代入各關塞守將,猜測他們什麼心態。一會回憶各種寨子的位置和結構,複盤有沒有可被鑽空子的漏洞。
“報!汴軍斥候潛入禁溝柏樹林偵查,許是朱逆親率大軍來攻之征兆。”
聖人立刻頓步,停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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