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上元與夏鄜朝覲(1 / 2)

上命昭唐 控製變量法 6143 字 2個月前

黨項,漢魏羌人之彆種。兩晉以後迫於羯、突厥強族欺淩,內遷。但他們並不是一個整體。每個姓自為部落,自立門戶。也很亂,一姓之中複分若乾小團體,大者萬騎,小者千人。

生活……還停留在茹毛飲血的階段。牛尾羊毛飾屋子,衣獸皮,放牧為生。土無五穀,種田的技術活搞不來。當然,也沒人教他們。到了冬天,就趕著牲畜到處販賣,向漢人換糧。貧窮的物質條件使他們沉迷於偷雞摸狗。各個部落經常爭鬥,互相盜取對方的氈篷、妻子、財貨。然後講和,然後又開打。但每當州縣派人調停,警告不要私鬥。鬨哄哄的牧民又會很乖,但官員一走,部落衝突就立刻又是老樣子,打得不亦樂乎。除了長生天,在他們心中並無更高權威。

很滑稽,也很淒慘。

有人受不了這種生活,跑路。開皇四年,拓跋部首領寧從帶著族人向東流浪,文帝給他們圈了一個州做家園。太宗對黨項的態度以保護為主,相繼收留細封諸部,安置牧民近四十萬。

貞觀八年,朝廷與吐穀渾開戰。拓跋部首領赤辭因與吐穀渾王室有姻親關係,派兵助吐穀渾。許是在被親情家人羈絆的拓跋赤辭身上想起了一些往事,太宗沒怪罪赤辭,還賜其李姓。這是黨項第一個被賜姓的人。此後,黨項就成了大唐的一份子。

開元中,麵對吐蕃的壓迫,留在河西的黨項大舉內附。安史亂發,拓跋部首領守寂帶著一幫衣衫襤褸的牧民跋涉入關;這是黨項第一次勤王。

戰後,靈鹽一帶的黨項與吐蕃接壤。吐蕃喜歡誘惑他們當炮灰。因為這些窮鬼往往給一頓飽飯就能為你拚命。朝廷見狀,將其遷到夏、豐、銀、延諸州和漢人混居。至今有細封、費聽、沒藏、折掘、米擒等氏。

綏延二州以野利部為主。

拓跋部討黃巢有功,被封在統萬城。這裡曾是十六國時期夏都,所以又叫平夏部。

麟州還有一部也發展得比較好——折掘氏。這會嘛,風俗與漢人無異,姓氏也簡化成了折。與當地豪強楊氏聯姻。聖人的樞密副使、新秦郡夫人楊可證就是這家的姑娘。後世楊業的妻子也是折氏嫁過去的。兩家擁兵同盟,西抗拓跋,東拒沙陀。

以上就是所謂的熟黨項,無論髡發還是紮髻都要服從州縣統治。

另外還有涇、隴地界的六州黨項。代宗年間,乾封、歸義、順化、和寧等六部十餘萬人詣鳳翔請歸國;不過他們屬於被吐蕃化的黨項。北方諸部不拿他們當親戚。最後就是黑、雪山、嵐石諸黨項了,給回鶻放羊,給吐蕃做奴隸……慘得很。

“多災多難!”拓跋思恭長歎一聲。

景福二年正月十五,朱雀街。這是長安九街十一陌的中軸道。南自明德門而入,北抵太極宮闕,縱貫京師,寬逾百丈,與子午線對應,將城市分成兩半。此刻,幾支使團走在街上。被圍觀的仕民指指點點。夏、鄜、麟居然托上元佳節的名義朝覲了。真是奇也怪哉。

拓跋思恭、拓跋思孝並轡而行,看著沿途紅樓黑宅和一張張安寧祥和的麵孔,複又想起在城郊見到的田園牧歌,茅簷低小。十年前來勤王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景象。隻有血流成川,積屍巷陌。

“天授聖人,生而神靈,不過年餘便將三輔治理得欣欣向榮;聖人做下好大事業。”拓跋思恭不禁感慨:“吾聞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應該就是這樣了。聖人就是堯舜一樣的帝王啊。”

“確如軍府諫言,唐德未厭。”拓跋思孝接過話茬,歎道:“本想借機以窺中國虛實……”

潼關之戰的結果傳來後,他們有些許驚訝且慌張,十餘萬汴賊被拚死反擊的聖人搞得灰頭土臉,對王師烏合之眾的固有印象被打破了。但還穩得住,畢竟是刀山火海裡闖出來的老殺材。但當得知被褫奪問罪的朱溫麾下有多人響應詔書造反,他倆害怕了,擔心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朝廷沒怪罪的時候境內經常都有人騷動,若是被數落……於是,趁著上元節,兄弟倆帶著珍寶、牲畜等財貨入朝看望天子,爭取留個好印象,同時瞧瞧朝廷的虛實。這下可好?聖人確實是有實力!庶民臉上能看到笑容,田有莊稼,軍人剽悍而有紀律。道旁沒有白骨堆。一路都在見到王畿各縣安頓流民……這些就是實力啊。

沒這些,任將帥多高的威望,多能打的軍隊,都是虛的。民生太差,保證不了武夫的待遇,節帥的屁股就坐不穩!

走著走著,拓跋思恭越想越不是滋味,也無心繼續偵查“敵情”了。

聖人真是昏了頭!

當皇帝不會飛鷹走狗、窮奢極欲、亂搞女人,算什麼皇帝,當皇帝有何樂趣可言……日理萬機、勤政愛民這是該大臣儘心的職分!聖人是個好宰相,卻不是個好皇帝;拓跋思恭這樣想著。

車隊經過開化裡,遠處薦福寺門口突然有人高喊:“二聖參加水陸法會歸來矣!”

“什麼法會?”拓跋思恭疑惑,詢問看客。

“超度陣亡英靈的法會,一會還要把骨盒遷到開平神社。”

“未立後,何來二聖?”

“淑妃殿下常常在銀台門外布施鰥寡,故而長安百姓尊稱殿下二聖。”

呼啦一陣風,街頭打鬨的孩童全往寺門跑。有的小姑娘手裡抓著果脯,有的男孩子揮舞著木劍,你追我趕湧到寺門,觀看二聖車駕。

“大駕還宮,出警入蹕,天街暫閉!”大群頭戴氈帽、身穿錦襖

的武士出現在天街上,嗬斥行人。臂韝與披膊、黑氅一道,彰顯著他們天策中軍的威儀。刀刃與槊鋒在陽暉照映下反射金光,讓拓跋思恭眼睛一刺,匆匆埋下頭。

車隊也被迫停了下來。

兀地,一陣清音美樂響起。兒童紛紛後退。京城的熊孩子見多識廣;她們稍稍一聽就辨出來這是車駕前部的橫吹隊所演奏的導樂,意味著二聖即將露麵。幾個男童把玩具木劍貼著腿用手按著,學著武士們站崗。小姑娘抹了把鼻涕,把頭從縫隙中探出。

拓跋思恭眉頭大蹙。

聖人給這些孩子灌了什麼迷魂湯?

一群小殺材!

“來了來了!”少年小聲喊道。

思恭、思孝、折嗣倫、楊可宣、楊可曦等人循聲望去。隻見遠處的山門下,大隊缺胳膊斷腿或瞎了隻眼的甲士在前頭一瘸一拐的開路。

“這是戰而未死的殘廢武士。被聖人收做親軍,號青驥烈士都,宿防宮城!”一個姑娘眉飛色舞,麵露得色:“我大兄就在裡麵做二聖的衛士。”

拓跋思恭臉一黑,這種廢物留著作甚,誰乾這種蠢事?都是打發一筆財貨任其自生自滅。聖人糧食吃不完嗎。拓跋思恭嘴巴一歪,聖人真傻。用這種方式收買人心,費勁;非智者所為。

那邊,山門裡又整齊走出大群藍衣武士,人皆虎背熊腰,鐵甲凜凜。

“萬歲軍!”一個牛犢似的男兒說道。

“放屁,這是英武都。”另一位稍大些的女生駁斥道:“英武都衣藍,我都見過多少次了。再說,侍衛親軍司下最大隻有都,哪來的軍?你不是軍眷,不懂。”

男兒懶得跟這軍屬潑女扯,轉過頭打量那些藍衣武士,神色豔羨。

英武都開出寺廟,甲葉碰撞起來混著腳步聲,嘩啦啦響成一片。籠罩在兜鍪裡的一雙雙眼睛掃過天街,被看到的仕民紛紛噤聲,等對方挪走目光。

拓跋思恭身軀下意識緊繃,像是被猛獸盯上;好殺材!

等大軍整理好隊伍,女禦手執旗幡、拂塵、屏扇蓮步走出,都生得蛾眉曼睩,玉軟花柔,臉上帶著溫和而放鬆的微笑。接著,密密麻麻的寺人、賜紫服緋的老家夥和綠衣紅襦外披鶴氅的女官魚貫而出,拱衛著三道身影,坐上轀輬車。

“二聖萬歲!”仕民爆發出一陣亢奮歡呼。

“金輅鹵簿,儀仗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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