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作戰一樣。
最年輕的在第一排,按年齡依次往後,歲數最大的在最後。如是上陣父子兵,則子在前,父在後。說吐蕃不講孝道吧,兒子擋在老子身前的畫麵又很感人。說講孝道吧……怎麼這麼抽象呢。
而且,單單隻根據年齡布陣,不考慮強弱、體力、戰技生熟,太離譜。
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在麵前,老子不得崩潰啊。
開元十六年,杜賓客率弩手四千人在祁連城與數萬大軍遭遇。但是什麼結果?虜散走投山,哭聲四合。
二十九年,吐蕃發兵四十萬東征鄯城,於湟水受阻於鎮將盛希液部五千人,一番鏖戰,虜大敗而去,改攻石堡城。
大曆八年,馬璘率二千人突營,黑夜中一箭射殺討擊使。賊眾扶之號泣,舉營遁。
十一年,劍南崔寧殺俘吐蕃及其裹挾的突厥、吐渾、氐、蠻、羌諸部二十餘萬,生擒虜將近兩千人。
十四年,吐蕃二十萬複寇雅州,發禁軍四千及幽州兵五千同討,大破之。
這樣的戰例很多。敵我差距這麼大,聖人想不到怎麼輸,但吐蕃就是花式戰敗。也許和他們這種風俗有關吧,否則虜哭而去的記載不會不絕於史。
……
景福二年七月十三,拓跋思恭遣長子仁祐將夏兵六千來奉詔,朔方軍韓遵亦派都虞侯於秀帶著三千騎助討。
七月十六,聖人令四方人馬進逼金城。金劍使噶德悖、霧露使論吉瓊、平夷使野詩長明為表忠誠,合兵萬兩千繞至金城背後的金城關,進駐中山橋,斷賊北走退路。與之配合的,還有最新來投被發放兵甲整編為墨離軍的阿史那部三千三百人。
擔任墨離使的是來美長兄——洛雪。阿史那氏這一支還挺有文化,七兄妹分彆叫洛雪、來美、離英、平嵁、嘉希、染香、應臣,真是小瞧了他們。
七月十七,經過在康狼山一帶的幾次小規模拉鋸試探,摸清楚唐軍十餘萬眾是由武士、民夫、歸順蕃部、罪犯混編組成,鄯城使張季顒、廓州節兒貢巴蒼、金城涼會等州觀察使明羅、廣恩討擊使普六茹黑聶等虜將果斷合兵及莊園奴隸、嗢末諸部八萬餘人迎戰。
看看誰更烏合之眾些!
明羅、張季顒這幾個家夥還算有膽氣。
彆奇怪,河隴為虜效力的漢人多得是,還有一部分古代豪族,比如涼州馬氏、秦州苟氏。占據鄯城的張季顒早年是尚婢婢部下。鹹通年殺尚氏子自立,當時向朝廷表過忠心。今日看來,這是假象。
李某人拿下河渭後繼續西進的行為威脅到了他當土霸王,所以他和明羅站在了一起。
巳時初,天邊傳來巨大動靜,長滿野花和蒲公英的原野上騰起漫天煙塵。大隊虜軍映入眼簾,身上的甲胄紅黑夾雜,戴的兜鍪上插著一個毛茸茸的大冠,像是鷹毛製成的。
遠遠看上去,極富威
懾力。
人馬具裝的剽悍騎卒。肥壯的戰馬噴著鼻息,騎士豎提馬槊,胸挎弓,腰帶上掛著箭袋。
步卒很花。
有些穿著灰皮甲,佩了兩把刀劍、一根槊、一麵圓藤盾。有些是鐵質的鎖子甲、劄甲,在陽光照射下反出刺眼金光。這部分都騎著駱駝、馬、驢等牲畜;屬於馬步軍。
整體是一個橫展、兩翼向前梯行的雁形陣。
十年前吐蕃還能趁著巢亂反攻會州,此番麵對強敵拚湊出幾萬武士也很正常。當做一個勢力來看,實力不差。若能出現一個被諸部認可的領導人,也許能再次團結起來做一番事業。
不過,這個可能性應該是沒了。根正苗紅的吐蕃世家首腦噶德悖、論吉瓊都在為朝廷征討不服了,你們還折騰個什麼勁?
“殺殺殺!!!”虜軍在二裡外停下,發出第一輪撼動山嶽的示威梟躁。
“咚咚咚。”戰鼓突然敲響,早已荷槍坐在地上休息得不耐煩的唐人一窩蜂地拍著屁股站起來。
來自各軍的戰鋒開始默默穿戴甲胄、頭盔、橫刀,再次檢查槊杆、彭牌是否結實。
弓手慢條斯理的給弓上好弦,把備用的弓弦和裝滿的箭袋帶好。
秦泰掏出破布,把刀把死死纏在手心裡,避免脫手。他將蹲在戰鋒身邊,斬擊對方槊杆。
又被派到一線作戰。
狗皇帝把大夥也折磨快兩年了,氣還沒消嗎,真小氣!當初是俺想造反嗎,還不是李茂貞那廝蠱惑大夥。是你的妃嬪太多太美豔,是長安繁華,不然鳳翔將士也不會生貪念。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赦免。
好聖人。
俺的確已經洗心革麵了……
二通鼓響起,打斷了秦泰的複雜心緒。
抬頭看了一眼,戰鋒已經出發。兩翼騎卒正分批次、有序調整陣列,掩護他們前進。
“兒郎們——”秦泰對著第三都的近兩千員惡人輕輕喊了一聲。除了攻破渭州後被狗皇帝新發配進來的虜兵,他對其他人都是和顏悅色。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秦泰走來走去,讓大夥再吃一次乾糧喝一次水,保證體力。
“指揮使,俺…俺害怕。”一個十六七歲麵黃肌瘦的虜少年怯生生說道。
瞅見對方發飾有異,卻又不是常見的髡發,秦泰正待說些什麼,卻見臨時充任惡人軍都虞侯的狗皇帝的狗腿子殷守之提著鞭子一路東張西望的走了過來,立刻把少年嘴巴一捂推進人群,然後轉身點頭哈腰:“參見都虞候!”
“待三通鼓響,你就帶著都內的虜到陣前對吐蕃人喊話勸降。”
“是!”
……
嗚——數十隻角被吹響了,昭示著敵我相距已不足百步。
聖人站在山坡上,俯瞰戰鋒背後的控弦校尉弓手攢射出金城會戰的第一波箭雨。
第一排武夫上抬長槊,彼此左右互看,保持步伐一致的同時開始預留守地一尺六寸的空間。
見狀,二排、三排……一直到七排的鋒放緩步子,開始前後間隔。
戰鋒後的英武、飛仙、廣銳諸軍則把長槊放在腳邊,用牛皮小圓盾遮住腦袋就地坐下,等待填補。
嗒嗒嗒,一隊隊手執大盾的軍士小跑著從每一列之間的空隙穿插進來,在他們身邊向後伸出雙腿,背撐盾牌坐下。
“籲!”龍捷四都的騎卒在兩翼停駐,舉目觀察。
“嗖嗖嗖!”軍士們望著從頭頂、眼前飛過的第二波箭雨,一陣唏噓。
“老子要是倒在這,聖人可得為俺找個養子,不然俺死了也要造反。”
“他娘的,俺連女人什麼味兒都沒嘗過。”
“也不知額那老父親病好了沒?”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出塞也快倆月了,聖人打下金城應該就要班師了吧。”
“嘿嘿,俺先吃個醋餅。”
漢子伸手接住一片飄飛的小小落葉,低頭怔怔的看著紋理。
密密麻麻的甲葉碰撞聲傳了過來,腳步忽然急促起來。戰鋒一陣鼓噪:“殺!”
“放!”軍官一聲大喊。
射鷹軍的一千五百名弩手單膝跪地飛出第三波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