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天子豈無種邪(1 / 2)

上命昭唐 控製變量法 6320 字 2個月前

“人隻不過是一根蘆葦,但是一根能思想的葦草。人全部的尊嚴就在於思想。反映到現實就是每個人都與眾不同。更好,更壞……隻是不同。這一個個具體的人組成階級、生產、社會關係。所以政治忌諱把組織、政權、派係擬人化。將這些集合當成一個人看待,冠以善惡,定以親疏,辨以忠奸,來處理問題,忽略其成員的人的思想性特征,結果隻有災禍。”——異人說。

“牙兵大躁”很快轉化為了現實的政治成果。

乾寧元年十月中旬,一篇檄文飛往諸道。

“天寶艱難以後,燹亂山東。武人傲慢,禮崩樂壞。惟我成德,不虧臣節。”

“太傅寶臣以反正上將,初領鎮冀。非以內豎羞辱,晚豈見汙?仆射惟簡宿衛天子,滻水軍聲,以微微之身,蕩賊泚,敗懷光,圖淩煙,進元從。一夫護聖,位兼將相,血衣猶在。比漢魏之時,則沮儁、嵇紹也。及太尉武俊自悟,剪寇不服……病薨之升,天子為之泣下,建廟念之。司徒士真,息兵守善,累進財富,億萬而計。太保承宗,赤誠無改。不意逆魏妖心不死,敢倡亂道……”

“及司空承元,矢誌去臟,三軍固留,不容更改。轉徙三鎮,所治稱康。邇代節相,誰繼司空?忠公元逵,隳違法,逐賓客,銷兵甲,所作所為,必依書詔。擊韓師堯山,尚主母丹鳳。人誰不讚!”

“及先王父子,宇宙大亂。草民賤種,物怪人妖,紛紛而起,以踏天庭為快。方鎮妄卜,以淩王室為能。惟先王父子,揮淚染書,急付表裡。選鋒點將,翻山赴難……成德忠孝,青史昭矣。”

“近者朱溫以碭山一豎,村野一草。生為不忠之畜,死為不臣之鬼。與汴宋夷虜,謂天子無種,兵強馬壯者為之。天子豈無種邪?獨李氏有之!比聞王師進討,而汴人孽性深重,未就束縛……成德怒愧,固已積年!鎔以弱冠,忝襲諸侯,豈得顧身。宣布罪狀,統率英豪。尊皇討奸,如此而已。謹告諸道……”

王室蒙塵,主上要親冒鋒鏑,直麵率獸食人的汴賊,這是諸侯的恥辱!

社稷處在驚濤駭浪之中。

太清宮的神位在砰砰震動,列聖的陵寢氣衝鬥牛!

太宗在仙界痛哭!

聖唐的命運,即使是在玄宗那樣的人手上,都無法被撼動分毫,難道今天會被碭山匹夫奪走嗎?

笑話!

身為軍人,怎麼可以同楊行密、李匡籌、左捷、馬殷這幫碌碌小人,隻看得見門前三尺的利害,不把天子和國家的安危放在心上!

寤寐思服,寤寐思服,朝朝暮暮總牽掛她啊。

輾轉反側,輾轉反側,日日夜夜都擔心得睡不著覺。

躬自悼矣,躬自悼矣。諸侯百年,我們的富貴足夠了,怎能像丁會、葛從周這群泥腿子,為了一點可憐的俸祿,一個寒酸的官職,泯滅自尊,對朱三這個鄉巴佬屈膝下跪?萬鐘則不辯禮義而受之,萬鐘於我何加焉!

二三其德,二三其德。反賊餘孽被國家赦免,修煉臣道,恭敬地對待天子,以綱常訓誨百姓,使世人稱頌他們的表現。這是什麼人呀?反賊餘孽被國家赦免,以雄鎮大藩相待,卻鷹視狼顧,要搶恩主的家業,這又是什麼人呀?

於是,我們遵從祖宗的教導,先王的遺命,謹奉祖、太、高、肅、代、憲、穆、文、武、宣、僖列聖神諭,奮然起兵!

谘爾諸道:

有誌一同勤王的,趕緊到我們這邊來。

不願加入的,任你在路邊冷嘲熱諷。

膽敢阻止的,派出你的兵馬,趙人決不後退!

相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

尊皇討奸,殺逆溫!

讓天子不必再赴湯蹈火,護送如夜之恒的天子返回他風雨不動的明堂冠冕摶坐!

檄文既出,一片沸騰。

這樣一篇嚴正立場的斐然檄文居然出自成德!

看來,河北也不全是反對朝廷的,他們隻是反對朝廷收河北為自有的政策,反對搞這種活動的皇帝。但在傳統的封建倫理的潛移默化之下,對王室還是忠心的。或者說,他們反對任何會威脅到自己的勢力。來自李氏,就反李。來自彆人,就協助朝廷鎮壓。

正如宋人尹源對仁宗總結:“如是二百年,奸逆有之,夷將相者有之,而不敢窺神器,非力不足,畏諸侯之勢也。廣明之後,關東皆叛,河北不能抗,遂梁人一舉而有國。故弱唐者,諸侯也。既弱而久不亡,諸侯之維也。”

不共戴天的猛烈聲浪向著大河以南洶湧而來!

“良人,家業富貴已有,為什麼要丟下我母子狠心遠征?”

“豬妖禍亂天下,聖唐烽煙四起,君說為什麼?”

“良人,你有想過天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黃巢、秦宗權、朱溫一介匹夫卻能席卷天下,為什麼呢?天命遠去,這是大勢所趨。是,天子複振,但不過回光返照,如同人死前的回春。姬氏千年,猶不免秦吞二周。沒有不滅的王朝。況且,朝廷不會真正信任安史餘孽,隻會在需要時籠絡利用。這不是邦周了。帝王獨製天下,忠誠?帝王不在乎你忠奸,隻看你有沒有造反的實力。”

“王承宗為什麼和朝廷交惡?不就是朝廷想利用風氣激發軍亂殺了他嗎?田興夠不夠忠?又為什麼被調來我們這?因為趙魏有仇,想假成德之手

除了田氏。田興一再奏請保留兩千魏博衛隊,朝廷裝沒聽見。這些東西,良人該比妾更明白。”

“……放棄吧。隻要兵甲在手,朱溫當了皇帝又怎樣。他來攻,便像對付憲宗就是。打兩三次沒希望,自然死心。”

“夫人,你錯了。”

“李氏和朱賊就是不同。某祖上是不開化的胡虜,但到了我,連我都懂得人有所不殺。朱賊呢?同樣被討,李氏和朱溫,你選誰做對手?列聖有良知,所以一直無法戰勝我們。朱溫沒有,不要僥幸他手軟。趁天子在,還能號召諸侯,跟著他把朱溫打趴,讓我免於外患,就相當把以後的仗打了。”

“天下大亂,根在諸侯失衡,天子無力製止強弱相噬,變成了另一個戰國。解鈴還須係鈴人,要安定,就得讓局麵恢複到巢亂前——朝廷淩駕諸侯,但無法消滅所有藩鎮。諸侯實力相均,單獨某一家遠不及朝廷,也就不敢輕燃戰火。”

“至於李克用覬覦。夫人,你要明白,一旦態勢轉回巢亂前,他便翻不起風浪。正因為他窺伺,才要更支持朝廷。今上再世光武。等根本再堅固些,他會放任克用亂咬人嗎。那時,克用自己也不敢,狗賊並不傻。”

“況且,照這個情況下去,還要死多少人?等大夥打累了,聖唐亡了不要緊,中國元氣也就耗光了。四方敵寇會不會來侵?永嘉會不會重演?我就是契丹人,太了解塞外了,北方的生番契丹正在崛起,等那些茹毛飲血的蠻子壯大,見內地滿目瘡痍,定生孽誌。那時靠誰抵擋?靠打得隻剩一群痞子、無賴的油滑殺材嗎。怕不是任其被打草穀。”

“為夫讀了那麼多經書,卻管不了窗外淒風苦雨。自比去病、薑維、祖逖、李光弼是我,心生憤恨憐憫是我,置身事外是我,無可奈何也是我。本以為日薄西山,幸甚天佑……袍澤怎麼想我管不著,也不在乎。我隻求太平,我聽夠了那一個個胎在腹中婦在釜中的人間慘劇!我隻想讓人明白,忠臣之後不一定忠,奸臣之後不一定奸。十戶之家,必有忠信。趙人,有的是英雄好漢。”

“哪怕是送命嗎蕭五。”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嗚嗚……悔嫁了你這廝……你也是輕生死賤性命的殺材!”

蕭秀在風雪漫漫的大道上策馬狂奔,前後是黑壓壓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步騎,妻子的憤怒哭吼還在耳邊繚繞:“一年不回來,你就和天子去過吧。”

……

涿鹿。

外舅最近難得順利,在幽州軍的縱容下,輕鬆拿下武州(今河北張家口市),於十月二十七進抵新州。守軍沒怎麼抵抗,還問李克用肯出多少錢。錢到位,便保他做節度使。換彆人的話,已經上任了。但外舅囊中羞澀,聽說要一百萬緡賞錢,斷然拒絕。

一百萬……他忙活一整年還倒欠聖人三十萬緡!

但不重要,打下幽州就好過了。

為此,外舅辦了個小宴,和文武們高高興興地慶祝了一番。

這幾年,真是撞了鬼!

打了這麼多年,就得了個昭義,額,還有大同軍。兩鎮,不少了。而且潞州、邢洺磁、大同,經濟人口基礎好。惱火的是職位有限,不夠分。

李存孝沒跑的時候,就整天尋思,為啥他戰功第一,卻半個節度使撈不到?

李嗣源、郭簡(郭威之父)這些優秀的少壯派軍官更慘。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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