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留學生把林朝陽當作炫耀的資本,就跟某些人在酒桌上炫耀自己有個富豪或者高管親戚一樣,主要是方便抬高自身價值。
當然,這其中也有些「親不親,故鄉人」的鄉情。
自七十年代末,國內的留學風潮漸起,到八十年代中期已經蔚然成風。
去年過年林朝陽一家人還在餐桌上談論過這個問題,連學校都組織托福班,
把出國留學當成是產業,也難怪出國的人越來越多。
如今哥大校園裡的中國留學生不算多,加在一起十多個人,今天全來了,甚至還有一位已經留校的助教。
但這個數量也比俄克拉荷馬大學的中國留學生多多了,那裡整所大學兩萬人,就一個中國留學生,叫曹國偉,林朝陽特地多跟他聊了兩句。
前幾天,林朝陽領取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的消息已經見諸報端,哥大的這些留學生也關注到了。
恰好這個時候,哥大方麵開始宣傳林朝陽要來做演講的消息,這些留學生立刻興奮了起來。
直到今天,大家拉幫結夥的都跑了過來,
喧鬨的場麵過後,林朝陽身旁聚集的十多個中國留學生都沒走,因為他說要請大家吃個午餐。
有幾個人下午還有課,林朝陽就把午餐選在了哥大的校園餐廳。
正當林朝陽準備和留學生們一起去吃飯的時候,有兩個白人學生找到了林朝陽。
兩人自稱是哥大新聞學院的學生,他們希望林朝陽能夠充許他們將今天的演講內容整理後發表在《哥倫比亞新聞評論》上。
哥倫比亞大學以新聞傳媒專業聞名於世,新聞學院自然是學校最強勢的學院,著名的普利策獎的評選機構就設立在哥大新聞學院,每一屆的評選結果也是由哥大校長來宣布。
作為哥大的王牌專業,新聞學院不僅有自己的刊物,而且不止一份。
有全美第二份正式出版的學生雜誌《哥倫比亞每日觀察家》、有文藝雙月刊《哥倫比亞新聞評論》,還有年度出版物《在紐約》。
「這當然沒問題。」
獲得了林朝陽的授權,兩人很高興,還專門拉著林朝陽合了影才離開。
小插曲後,林朝陽和留學生們往餐廳走去,一路上留學生們熱情的給林朝陽介紹著哥大校園裡的建築和典故。
跟林朝陽走在一起時,他們的臉上比平時多了些驕傲,尤其是有參加了演講的哥大學子認出他們身邊的林朝陽時,他們的這種驕傲更是達到了頂峰。
吃飯時,留學生們很健談,跟林朝陽分享著留學生活的各種酸甜苦辣。
等吃過了午餐,林朝陽在留學生們依依不舍的眼神中離開了哥大。
「林,早知道你的演講水平這麼高,我應該多給你安排幾場活動才對。」
蘆安·瓦爾特驚歎於林朝陽今天演講在哥大學生中所造成的反響,更驚歎於這些學生對林朝陽的追捧。
「我可沒有那麼多故事可講。」林朝陽笑著說。
蘆安·瓦爾特立刻想起了林朝陽在演講上講的故事和最後那位叫金·克萊爾的女生所提的請求。
「那個羅恩的故事,你真的想把它寫成?」
「不行嗎?」林朝陽問。
「當然沒問題。」蘆安·瓦爾特目露思索之色,「隻是許多,打上‘根據真實事件改編」這幾個字,往往會費力不討好,你真的想好了嗎?」
「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林朝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蘆安·瓦爾特沉吟後說道:「很有張力,作為素材而言是極好的,它甚至連結構都如此優秀。」
「那天我在《達拉斯晨報》上看到關於它的報道時也是這麼想的,拿來寫再合適不過了。
你們出版社不是希望我可以嘗試一下美國故事嗎?」
見林朝陽神色堅定,蘆安·瓦爾特便知道他內心主意已定,也就沒有再勸。
「不過,羅恩·伍德魯夫還在世,你要寫他的故事肯定要征求本人的意見。」
林朝陽拍了拍蘆安·瓦爾特的肩膀,「你說的,要給我提供幫助,不會反悔吧?」
蘆安·瓦爾特苦笑,沒想到林朝陽的任務來的這麼快。
「好吧,我這邊先聯係他。還有什麼要求,你最好先跟我都說了,我這邊來安排。」
「唔———」林朝陽想了想,「剩下的就是采風,實地了解了,還是等你安排好再說吧。”
「好。」
翌日上午,林朝陽來到了位於曼哈頓聯合廣場的巴恩斯·諾布爾書店。
這家書店規模很大,占地麵積達到了驚人的1.4萬平方米,是書店行業少有的「巨無霸」。
從外表看,它更像是一家圖書館。
巴恩斯·諾布爾書店隸屬於巴恩斯·諾布爾書店公司,早在七十年代,這家連鎖書店公司就率先采用打折促銷、電視廣告等人們聞所未聞的促銷手段進行圖書銷售,引起了行業震動。
到八十年代末,巴恩斯·諾布爾書店公司開始打造大型自選書店的概念,將原本人們印象中小書店擴展成為如同圖書館一般的雄偉建築。
曼哈頓聯合廣場前的這家書店才剛剛開業不久,上下共四層,每一層都被書籍填滿,讓人眼花繚亂。
據店長勞倫斯介紹,這裡的書架長度加在一起達到了驚人的20公裡。
雖然強調這種無聊的數據顯得有些滑稽,但不得不承認,它在營銷上確實起到了頭作用。
至少作為圖書管理員出身的林朝陽,就很有興趣在裡麵逛一逛。
今天是周六,巴恩斯·諾布爾書店內讀者眾多。
當然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奔著林朝陽來的,他的讀者見麵會今天在這裡舉辦。
讀者見麵會的主持人是由蘆安·瓦爾特客串的,嘉賓則是美國出版界的傳奇編輯羅伯特·戈特利布。
作為編輯,羅伯特·戈特利布在大眾當中名聲不顯,但在美國出版界卻聲名顯赫。
他一手挖掘和培養了約瑟夫·海勒、托妮·莫裡森、約翰·奇弗、.奈保爾、多麗絲·萊辛、邁克爾·克萊頓、約翰·勒卡雷、安東尼·弗雷澤等諸多美國著名作家。
其中多人都獲得過普利策獎和諾貝爾獎的肯定。
1960年羅伯特·戈特利布所在的克諾夫書局被蘭登書屋收購,他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蘭登書屋的一員。
到87年,羅伯特·戈特利布受薩繆爾·紐豪斯的邀請到《紐約客》擔任總編,但依舊保留了蘭登書屋編輯顧問的身份。
讀者見麵會來的人不少,至少不比美國的一些暢銷書作家辦的見麵會來人少,看起來至少有一百多人。
林朝陽還在其中看到了幾個熟麵孔,是那些哥大的留學生,他們今天特地來給林朝陽捧場。
見麵會開始後,蘆安·瓦爾特簡單的串場後就是林朝陽和羅伯特·戈特利布的對談。
兩人一個作家、一個編輯,對談的話題自然離不開創作。
羅伯特·戈特利布一眼看上去就是典型的白人精英,在對談時表現的也很強勢。
林朝陽與他恰恰相反,表現的有些溫吞,但每一句話都能說到點子上。
「林,你的作品我隻看過《楚門的世界》,我看蘭登書屋給我的履曆上,說你至今已經寫了超過10部長篇。
以你的年紀,這真難以想象!」
羅伯特·戈特利布的話中藏著一絲質疑,他又問:「能談談你創作的秘訣嗎?要知道你這樣的產量和效率,在作家當中可是不多見的。」
林朝陽臉色輕鬆,「秘訣?如果說有秘訣,那隻有一樣。」
「什麼?」
「筆耕不輟。」林朝陽拋出一個短句。
進而又說道:「我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天道酬勤。很多人把文學創作當成搞藝術,文學當然是藝術,但在它還未成為藝術之前,首先是努力和技術的堆疊。」
「很多初入這行的人總把靈感看得太重,靈感這玩意兒大概隻相當於火花,
你不儲備足夠的燃料,是無法點燃創作的熊熊烈火並持之以恒的燃燒下去的。」
「當作家從來不是一件舒坦的事,我們要和世界較勁、和自己較勁,每一部傑作誕生的背後,都是作家彈精竭慮的結晶。’
「想要輕輕鬆鬆的寫出好東西,那隻存在於無聊的幻想中。」
林朝陽回答的很認真,他對於創作的嚴謹態度贏得了戈特利布的讚賞。
戈特利布這人從年輕時就是個工作狂,在它的字典裡從來沒有下班或者休假一說。
過去近四十年的職業生涯中,他完全的放假僅有不到10天時間。
如此變態的工作狂,即便是陶玉書看到了都要甘拜下風,他的這種工作態度也讓曾經和他合作過的作家們瑟瑟發抖。
「林,真希望你是我負責的作家!」戈特利布感歎了一句。
林朝陽就是條鹹魚,剛才那些話不過是放個嘴炮,見戈特利布如此欣賞他,
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他約稿,他連忙轉移了話題。
兩個多小時的見麵會,前一個小時是林朝陽和戈特利布的對談,後一個小時是林朝陽和讀者們的交流,最後還有簽售環節。
等見麵會結束,戈特利布握著林朝陽的手,向他發出了邀請。
「林,明天我組織了一場聚會,如果你明天還在紐約的話,希望你能來參加。」
林朝陽欣然答應了下來,不出意外的話,他這幾天應該都會在紐約。
等到蘭登書屋那邊跟羅恩·伍德魯夫聯係上了之後,他才有可能離開紐約往西部去。
次日,讀者見麵會換了個地方舉辦,依舊熱鬨非凡,也算是印證了林朝陽如今在美國讀者群體當中的號召力。
「連續兩部長時間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榜,又因為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獲得了不少的曝光,你現在的影響力可要超過一般的暢銷書作家了。」
蘆安·瓦爾特的語氣中滿是欣慰,林朝陽是他負責的作家,能夠如此受歡迎,無論如何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傍晚,蘆安·瓦爾特的奧茲莫比爾停在路邊,林朝陽從車子上下來。
車子裡傳來蘆安·瓦爾特的喊聲,「林,真的不帶我一起去嗎?」
「可以,我就跟戈特利布先生說,你是我的經紀人。”
「算了吧,沒人邀請去了有什麼意思!」蘆安·瓦爾特說道,又嘀咕了一句:「那老家夥可真是勢利眼!」
說完車子一股煙沒影了,林朝陽笑著搖了搖頭。
羅伯特·戈特利布的家在長島格薩港,這裡屬於紐約的富人區,為綠樹和綠地包圍的獨棟彆墅,很有美國電影裡的氛圍。
「歡迎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