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實習記者(2 / 2)

然而,醒過來的隻有詭異,與其相對應的神靈則像是出場劇本被導演斃掉了似的,從未出現。人類象征性的反抗了幾下,很快就接受事實了——換句話說,已經陷入世界觀崩塌狀態的人們自從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就徹底喪失了反抗的想法。

因為毫無意義,反正無論是誰,哪怕上一秒忽然死了,下一秒沒準就會以幽靈的形態出現在你旁邊;自此,人類廢除了所有刑法,原因同上——沒有意義;不會有人再想著犯罪,因為那些你毀掉的同類可以選擇自殺,下一秒就會找你複仇;他們也因此不再畏懼死亡,甚至還秉持著歡愉的態度。

塞利安能夠加入新聞社,靠的也是那不同於這個世界原住民們的感知偏差性——也就是院長所提到的理智閾值過高。

用上司的話來說,新聞社的員工實在是太不經用了,基本出去跑個兩三次外勤就會死,像他這種理智值高的家夥才是最耐用的,起碼不會隨隨便便的被那些從大腦深處響起的囈語逼瘋。

“正常的世界嘛。”院長含糊的說,“這年頭還真少有活人能在我麵前提那兩個字,話說回來……你有采訪批準證明吧?”

塞利安聞言,迅速從公文包裡翻出一疊的蓋章文稿,為了能夠轉正且在這瘋狂世界有生存下去的資本,他可費了不少功夫準備資料。

對方湊近了幾分,將它們接了過來,裝模作樣地看了好一會兒後,儘可能擺出一副很權威的表情,佯裝嚴肅的說道:“嗯,新聞社辦事就是嚴謹,跟我來吧。”

言罷,就見他原地一跳,身體便不受地心引力控製般定格在半空中,塞利安看到他伸出手在那倒轉的血池裡撈些什麼——過了幾秒,有串鑰匙就從一顆剛浮起的頭顱嘴裡吐了出來。

他走出門,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側過頭看向塞利安:“你找但丁乾嘛?”

“隻是想問一些問題而已,比如為何他能夠隨意遊走在地獄與人間,以及……當初是如何將奈亞拉托提普擊退的。”

塞利安如此說道。

院長“哦”了一聲,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感興趣,接著便邁著有些遲鈍的步子走了出去。

他跟著院長穿過一條條昏暗幽靜的長廊,途徑沾滿變質肉沫的階梯,向頂層封閉的病房區走去。

但丁應該是有能力離開這裡的,塞利安忽然這麼想,可是那人卻沒有離開,因為他知道,在這種病態的世界,所有人都無處可去,隻能困在鬼怪們的手心裡。

一路無言,他們很快來到八樓,院長掏出鑰匙,將一道又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打開——內裡是一條與其他樓層同樣的走廊,窒息,黑暗,毫無生機。

左右兩側都是緊鎖的房門,塞利安在原地停了會,他能聽到從房間裡傳來竊竊私語和哭聲,有的還在笑,整個長廊都散發著一種怪誕且瘋狂的氣息。

“能送到這的都是理智值接近無的重度患者。”院長聳了聳肩,破天荒的向這位實習記者解釋道,“實際上,深層地獄也懶得收他們的靈魂,畢竟都已經變質得不成樣子了。”

講到動情之處,他往地上吐了口痰,邊往前走邊繼續說,“所以這種爛攤子就輪到咱這種當惡魔的社畜來接手了,但他們也算聽話,不會惹事生非,跟普通病人沒有什麼區彆。”

院長頓了頓,停下腳步。

“哦,就是這裡。”

他說著,挑出鑰匙將病房的門打開,按下燈控開關。

黑暗裡,刺眼的光線一下子照亮周遭的一切,塞利安看到正坐在床鋪上的人,有些驚訝的瞪大眼睛。

已經十五年過去了,他卻跟照片上的人沒有一點兒的變化,沒有衰老,同樣也沒有被長期囚禁的憔悴。

但丁穿著整潔乾淨的病號服,雙眼平淡地望著門外的來客,臉龐毫無情緒,像是在麵對一堵枯燥無味的白牆。

“你們好好聊。”院長打了個哈欠,隨後剖開腹腔,從胃裡拿出瓶酒,一副已經完工下班的樣子,“我出去轉幾圈,彆死了啊。”

“但丁先生。”塞利安說,他的聲音依舊鎮定平緩,仿佛在開始講述某種睡前故事那般,“我是阿利吉耶裡新聞社的實習記者,有幾個問題需要您幫忙解答。”

……

“所以這就是你那所謂的‘爆炸性新聞’咯?”上司邊嚼著斷指,邊將信封拆開,他把裡麵的手稿一份份地拿出來檢查,感歎著說:“那幾個外神跟它們的信徒可不會買賬,但地獄的混蛋們特彆喜歡看熱鬨,算是一個中規中矩的晚間新聞吧。要說還是外來客啊,這裡可沒多少家夥是願意為同類著想的。”

“倘若他們能在一定程度上對抗邪神,那麼新聞社能征用的員工數量也會變得更可觀。”

上司聽到這話,又好好地誇了對方一番,甚至還打算跟他分享些小零食,塞利安沒有搭理。那人抱怨了一句野豬吃不來細糠,把自己那一整袋斷指吃完後,才語氣隨意的說:“回家等通知吧。”

塞利安簡單的表達了自己對能為新聞社工作的渴望之心,隨後便要離開。

臨近門扉之時,上司卻又囑咐了幾句。

“對了,通知郵件晚上七點前會發給你的。”他笑著看塞利安,語重心長道:“一會兒回家路上,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你會沒命的。”

“謝謝您的提醒。”

塞利安躬身致謝,不再停留,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在阿利吉耶裡新聞社內,有這麼一條人儘皆知的消息。

上級編輯,可以預知一個人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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