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利安最後是打車回家的。
不提一路上遇到的各種怨靈司機和超自然事件,他到達家中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電視,將頻道切為阿卡姆城的實時新聞報道。
客廳裡的電視基本很少啟動,其實也算是一直很邊緣,在如今這種詭異縱橫的時代更是差不多完全淘汰了。
這東西最初也不過是當地政府推出的智能終端裡的某個延伸,因為最近死而複生的人太多了,所以阿卡姆特地發展了一下連通地獄的通信技術。後來因為群眾不滿,高層又把它用來在一些類似於公關、監獄或是福利院之類的地方,主要還是用以固定的頻道反複播放。
不過對塞利安來說,這玩意的使用頻率還挺高的。起碼有人把它打開後,隨便哪個台都有東西在放,不用去選擇,一副大夥都很有計劃在忙活的樣子。
屏幕很快就亮了起來,一個金融節目的主持人表情嚴肅,討論著今晚阿利吉耶裡新聞社剛推出的晚間報道——塵封已久的但丁先生透漏出普通人類該如何抵抗邪神的方法,他借此誇誇其談,說這事肯定涉及什麼更高層的陰謀,滿臉的痛心疾首,感歎人心不古。
塞利安換了個頻道,有個娛樂頻道的節目正在推薦新出的幾部劇情片大作,說這時候需要看一些關於詭異和人類共存的片子,這樣才可以體現他們多元化文明的主題。
他換了個頻道,還是類似的話題。
最終,塞利安在一堆花邊新聞、鬼怪遊行、地獄政變、惡魔失業、痛斥當下世風的頻道中找到了一個沒多少人觀看的小台。
屏幕內正播放著人鬼情未了第二十七季,是一部狗血言情肥皂劇。
他停下來看,片子裡的男男女女生活中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戀愛關係,表情跟動作都很激情。他們相愛、猜疑、打架和流產,他們過得非常充實。
電視劇中途還夾雜了許多廣告——黃泉路每月收客標準、定製棺木以及驅魔人職業現狀之類的,有的還在討論近期人類自殺幾率為何達到了頂峰,但這些消息播出來沒幾秒就被屏蔽了。
塞利安找的是個格外偏僻,沒管理員查看的小台,連個主持人都沒有,節目隻是人工智能隨機在資料庫裡抽取,就連時間提醒都不再及時更新,隻是隨便亂放。
他坐在沙發上,就這麼看了七個小時。
他每天下班都是這麼度過的,看新聞時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中途內置了用餐提醒的AIC會從廚房跑過來,遞上一盤剛煎好的牛排,他認真吃掉。
時間很快來到17:30。
電視裡插播了一條快捷報道。
畫麵先是俯拍阿利吉耶裡新聞社的大樓,一派輝煌、宏觀和曆史悠久的即視感,接著切到建築的正門,立著新聞社應聘員工的告示牌。
一個低沉的女聲說,新聞社存在已久,它為所有詭異以及還活著的人類服務,如大家所知,在新世界有記錄以來,便有源源不斷的穿越客降臨於此。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被送過來的,但這些人最終都活不過一周,畢竟光憑借人類目前的科技根本無法在一個已經爛掉的時代生存。
那聲音頓了頓,繼續說。
時隔五年,阿卡姆的藝術年展又要開始,這可是不可多得的肅清盛宴,雖然大部分居民都是原本隻存在於恐怖傳說、電影或遊戲裡的奇詭事物的原型,但他們還是得學習一下人類社會的準則——比如了解其他穿越客是怎麼死在這世界的,他們身上又有哪些秘密。
大家走過路過一定不要錯過。
隨著語音的結束,屏幕上亮起一張張宣傳畫。
黃昏之下的荒蕪廢墟、不知什麼物種扭曲畸形的頭顱、布滿甲質且長著觸手的圓盤、一張背景十分淒慘的臨摹畫……塞利安坐在明亮的燈光下,看著那些接連閃過的畫麵,如同被魘住了似的。
電視裡流傳出來的圖片越來越滲人,已經到了普通人生活難以想象的程度——數十具焦黑的人體跪在地上,雙手擺祈禱的姿勢,他們的肢體已經退化,甚至消瘦到脫了形,渾身沒有一塊好肉,如同被深層地獄的業火侵蝕過那般。
這些殘骸的五官也不似常人,隻留下眼睛與口器的三個空洞,又小又圓,尖叫哀號著看客們永遠無法理解的絕望與痛苦。
塞利安突然抬起手,關掉電視,房子裡最後一點人聲也消失了,周圍瞬間靜下來。
晚風吹過窗外的林木,聲音如同嘶啞的悲鳴,就像是身處於一個空曠無人的絕密之地,這裡沒有任何活物,儘是森冷淒涼的荒原。
他就這麼定定坐了半個多小時,大腦瘋了似的試圖將今天遇見的所有事關聯起來——那些同樣是從正常世界來的人,他們自稱為玩家,並且印象中的世界和自己所在的異變前的世界一樣——人們隻信奉科學,嗤鬼神如飯後閒談。
塞利安曾經囚禁過至少百個“玩家”,他很確定這些人都來自於同一個地方,對現實的認知也基本相同,隻不過那個地方和自己所在的世界又不太一樣……不知是否因為代入點不同的問題,兩個世界所發生的重大事件與變革居然沒有任何共通性,許多名人也並沒有出世。
而一旦自己問到那些玩家究竟要在這裡完成什麼任務的時候,他們就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掌控著,不是自殺了就是遭遇概率性極小的事件死亡。任憑他怎麼保護也沒有用,哪怕將人暫時放進新聞社,對方也會因為各種匪夷所思的原因死去,甚至有一次在徹底失去意識的情況下爆體而亡。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做過類似嘗試。
幾周來,塞利安一直試圖尋找這幾個世界的相通軌道在哪,他想知道為什麼偏偏是自己被平白無故的丟進這異變的地獄,但其他人卻以更為保險的身份降臨。這些源源不斷的普通人被迫過來做一些極度危險的任務,每當他們進入,這個世界就會暫時恢複“正常”。但一旦“玩家們”死去,他們就會成為殘留在本世界的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