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如今是拓跋燾的天下,但是先帝拓跋嗣的防守戰略並沒有被束之高閣,在泰常八年所開始進行的長城體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大量的人力物力被投入其中,進度明顯加快,約在五年後的始光四年(公元427年)正式得到了啟用。
而這一切,都跟花木蘭沒什麼關係了,她也經常是聽一半忘一半,她聽著袁紇南若乾他們聊著軍事,她什麼都不懂,她也對這種打打殺殺事情並不感興趣。
她隻想回家,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也看透了死亡,吻過忠骨未還鄉,她唯一的夢想,就是回家,這幾年,她從信裡知道,許多東西都變了。
因為袁氏信佛,基本上家鄉的小寺廟都被袁氏拉著去拜過了,所以,袁氏有時候出門串遠房親戚都會去看看那裡有沒有寺廟,有的話,去添些香火什麼的。
花木蘭有個遠房親戚,就在三晉。在阿弟信中,她知道在三晉(山東)開始鑿壁了,鑿壁寺,阿母抽熱鬨去瞧了一眼,那佛可真大啊……真好,她第一次聽說在山壁裡鑿佛像的,很是好奇。
而武威給她的信則是讓她心情又回到低穀,武威基本上一個月就能給她寄一封信,從原本的鬼畫符到現在的清秀端莊,或許花木蘭才是那個教她寫字的人。
武威來信,說是賀氏又懷孕了,並且似乎快三個月了。
花木蘭皺了眉,那個與世無爭的賀氏,終究還是走上了爭寵這條路,可是她從沒有爭過寵,可以說,賀氏對於爭寵,還是婦人之仁,隻是撒撒嬌之類的,跟那個公主比起來,簡直是不夠看的。
武威並不喜歡赫連公主,所以字裡行間全部都是筆伐之類的文字,說赫連公主如何如何有心機等等。
賀氏或許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拓跋燾,就跟以前那樣,但是她或許不知道,懷了孕的她,才是最危險的。
花木蘭想回信,卻又不知如何去告訴武威這麼恐怖的事實。
她怕武威看不懂文言文,隻得拿起了筆,寫起了大白話:“你且告訴賀夫人千萬小心,赫連公主並不是個好對付的,日常飲食要注意,切不可交由不信任之人……”
花木蘭就這麼一個月一個月接著武威對於賀氏的消息,可以說比拓跋燾這個丈夫還要上心,或許被彆人看到會被傳閒話的那種,但是花木蘭不在意,賀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她害的。
一個女人,從心灰意冷到努力挽回,需要多大的勇氣,花木蘭不知道,她能做的隻有在遠方默默祈禱,希望賀氏能平安生產。
終於,信件寄了六個月,神麚元年(428),已經快到了賀氏生產的日子,花木蘭就這麼絞著手指,等著武威的信。
信是來了,但是內容卻是讓花木蘭猛地跌坐下去,那封信就這麼漂落在了地上。
“生下孩子之後,皇嫂血崩,無力回天,已西去。”
信上還有點點的淚痕,武威是流著淚寫這封信的,看來這是真的消息。
賀氏的孩子被取名叫拓跋晃。
根據武威的信件來說,這孩子長得像賀氏,一樣秀氣好看。
花木蘭放下了信紙,昂起了頭,她覺得她的眼淚快掉下來了,她的鼻子有些酸。
賀氏的脾氣心性很像袁氏,是溫柔似水的漢族女子,但是她們一旦下了決心,也是不容易被改變的,花木蘭的性格就是繼承了袁氏,倔得很。
賀氏從決定踏上爭寵之路的時候,她想過了怎麼爭,采取怎樣手段,卻沒有想過自己跟彆人差在什麼地方,她跟赫連,差在心計以及手段。
武威曾經寫信告訴她,說是伏夏伏夫人,曾經對赫連公主有些微詞,赫連當時笑著,沒有說什麼,隔天,伏氏就被拓跋燾給直接打入了“冷宮”。
武威信中,對赫連那是極度的指責:“行為乖張,諂媚淫,蕩!”
花木蘭知道,武威肯定是誇大著抱怨的,但是,赫連的野心,她是知道的,自從夏國第一眼看見偽裝成侍女的赫連雪,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危險人物,再一次看見她就是在長安,城樓之上望下去,四目相對的一刹那,她似乎能嗅到血腥味。
赫連雪是來複仇的,這是女人的直覺。
花木蘭總覺得,賀氏的死,跟赫連脫不了乾係。
她擦了擦眼淚,繼續往下看了下去。
後麵幾張大約是武威過了幾天再寫的,情緒好多了,言辭也不再那麼激烈:“花木蘭,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我已經從彆人那裡聽說了,皇兄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彆管他。”
花木蘭看到這裡,心情好了許多,至少,武威的脾氣還是沒有變,依舊驕縱得很。
“我告訴你個好消息吧,達奚斤大人還有安頡大將軍抓住夏國的赫連昌啦!我去瞧了一眼,生得比你身邊那個袁什麼南差不多,可漂亮了,我偷偷告訴你啊,我皇兄想把我們公主其中一個嫁給他!你說氣不氣人!我可不要嫁給他……”
花木蘭抓著信封的手突然一抖,武威後頭還寫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她後麵也沒怎麼看下去。
因為她看見了公主聯姻。
這個亂世,哪有什麼金枝玉葉,麵前恩寵隻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而公主就是這種“東西”,可以為了保障國家關係,隨意“贈送”。
武威從小被嬌寵慣了,這也是一種殘忍,從小嬌寵慣的公主,要嫁給不喜歡的人,若是兩個國家關係差了,有可能還會被當作人質要挾,想想都覺得絕望。
花木蘭有些擔心,無論誰嫁給這個亡國之君,都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她繼續看了下去。
“花木蘭,我皇姐找了我,在我麵前哭了,皇姐說,她嫁……”
花木蘭似乎能看到兩位公主相依而泣的場麵,要做出這個決定,該是要多麼大的勇氣。
或許她的皇姐是愛她的。
大魏其實一直奉從的都是勤儉的治國之道,到了北魏馮太後時期更加尊崇,隻不過此乃後話。
武威的宮殿不算大,其實比起夏國來說,實在是顯得有些寒酸,又因為友人之死,武威的宮殿越發冷寂了,武威此刻,卻是感到了深深的絕望和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