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其實知道,她和花木蘭是不可能的,自從上次夏國之戰,花木蘭為了救她受傷開始,她就知道,或許她是不可能嫁給花木蘭了,她知道,國家遠比私人情感重要,如果大魏需要和親來穩固地位,她隻得站出來,一身抵一國。
若是她依舊沒有國家觀念,那麼恐怕花木蘭此等將士就會戰死沙場。
但是她依舊喜歡他。
而賀氏,賀氏對於她來說,算是個知心朋友吧,年紀相近的人,總歸會有共同語言的。
賀氏死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她親眼看著賀氏抽搐著,身子慢慢變冷,那雙棕色的眸子緩緩凝固,似乎蒙上了一層灰。
已經是二月了,是快春節的時候了。空氣中彌漫著深腐的氣息,生靈窒息。
似乎宮裡的人也開始忙碌起來,迎接新的一年。
賀氏沒有等到新的一年,她就在一月份走的,走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宛若那外頭飄著的白雪一般孤苦無依,武威一直在她身邊,看著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若是她能再撐撐,或許能等到過年。可是,或許是她太累了吧,她不想再撐下去了。
皇兄最近偏寵赫連,她不是沒有看到,她是個直爽之人,看不下去赫連勾心鬥角,她覺得這個女人無以言語地惡心。
她所有的話在宮裡完全沒有傾訴之人。
始平皇姊她其實並不太熟,那個時候父皇還在,陽翟皇姊也未嫁,陽翟皇姊很喜歡舞刀弄棒,但是陽翟她文武兼資,隻是文稍微遜色一些罷了,她隻記得始平阿姊她是個文靜嫻雅的女孩子,每次看見陽翟阿姊練武,她總會靜靜站在一旁,笑著拍手叫好。
武威其實偏喜歡陽翟一些,因為她們性格有些像,對於始平,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微笑著,儒雅知禮,有一種疏離感,當她在追著皇兄到處跑的時候,始平阿姊她已經跟著太後讀著四書五經了。
她脾氣直,性子也急,每次太後讓她還有兩個皇姊學文女紅,她總是逃出去,後來,竇太後也不想管了。
陽翟是三個姊妹裡第一個嫁出去的,下嫁給姚黃眉,也就是現如今右軍將軍姚鴻飛表弟。
陽翟離開了,父皇也去了,皇兄登基之後,始平和她的關係更加淡起來,她們已經許久不曾說話了。
皇兄將兩個人召見集合起來,跟她們說,要她們其中一個嫁給赫連昌的時候,她後退了幾步,她有些不能接受。
始平一直沒有說話,清麗的臉宛若梔子花,端莊優雅,她看見了武威有些抗拒的臉。
她墨藍色的眸子低垂了下去,她望著自己的腳尖,歎了口氣。
當始平敲響武威的門的時候,武威是有些不敢置信的。
柯娜瞧著她們就這麼坐著有些尷尬,她也知道武威對始平公主其實不怎麼熟悉,現在怕是緊張得很,隨即給兩位公主沏了茶。
始平望向了柯娜,墨藍色的眸子很溫和,她微微笑了起來:“一晃眼,柯娜你也長這麼大了,做侍女委屈你了。”
“稟公主殿下,臣不辛苦。”柯娜端著茶盤,低下了頭。
始平點了點頭,笑得溫柔:“當初先皇問你你喜歡哪個公主,你就隨誰,跟了武威,辛苦你了,這孩子平常就頑劣,讓你費心了。”
武威聽著皇姊的評價,嘟起了嘴,她覺得她還沒有差到這種地步吧?
“臣不苦,公主活潑真性情,柯娜也跟隨公主學了很多。”柯娜又行了禮,依舊是挑不出錯來的細謹嚴苛。
她的身份其實是大魏大臣之女,其父為郡功曹高允,義父為征虜將軍柳永,身份很高,從小跟公主玩在一處,連先皇開玩笑,說是柯娜是她半個女兒,隨後給柯娜個女官的官職,讓她跟著她喜歡的公主去玩兒,她選擇了武威。
卻不想一選就是快十年的時間,她跟著武威一起長大,每次武威皮的時候,她總是歎口氣,隨後跟上。
外人看來,柯娜是極為嚴苛的,甚至有時候武威公主都怕她三分,在宮裡要保護公主不受某些嬪妃欺負,她也練就了一口好口才,就連宮裡的嬤嬤都有些驚歎,這若是個男娃娃,這口才,可以去當大鴻臚了。
始平笑了,她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了,柯娜依舊是以前那樣,沒有改變。
柯娜瞧著她們兩個也有事情要說,所以也就退了下去。
兩姊妹就這麼對麵坐著,誰也不說話,氣氛尷尬得很。
始平瞧著武威局促不安的樣子,隻得先行開了口:“武威,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回皇姊的話,武威過得很好。”武威也隻得學著始平那般笑著,隨後僵硬道。
“當年你還是跟在阿姊身後跑的小娃娃,幾年不曾見你,沒想到都長得這麼漂亮了,都到了這個年紀了。”始平伸出了手,摸了摸武威的頭,眼神有些失神。
武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尷尬得隻能笑,她瞧見了始平的眼,溫和仁慈,二姊就是這樣,一直都這麼溫和知性,或許比起她來,她根本不像一個公主,調皮搗蛋,根本坐不住,宛若皮猴。
始平突然笑了,眼中似乎突然被晶瑩的液體給淹沒,她的柔荑撫上了武威的臉:“皇姊走了,或許接下來,就是我了,阿妹啊,你可要跟著母後多學點東西,我們不在你身邊,沒有人會再包容你了……”
“皇姊,你說什麼?”武威畢竟不笨,她心中也猜到了什麼,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她的眼睛直直望向了始平的眼睛,帶著震驚。
赫連昌的年紀其實跟武威差不多大,或許拓跋燾想的就是要武威去和親,所以赫連昌一來就跟她說過和親的事情。
而皇姊或許是拓跋燾覺得武威或許會不高興,隨機拉來的,皇姊原本並不在拓跋燾計劃之內。
“阿妹,你年紀還小,先前母後的教導,你也不甚認真,我知道陛下原意是想讓你嫁。”始平收回了手,抹了抹眼淚,隨後望向了一旁的窗欞,外頭,正下著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