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有些煩躁地站了起來,在原地走了幾遭,袖子就甩在空中糾結起來:“怎麼會這樣呢?這肯定是哪裡出問題了……”
她皺緊了眉頭,這達奚斤大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不可能連赫連定這種年輕人這種計謀都會中,但是偏偏就中了,花木蘭思來想去隻能猜測達奚斤大人手下有內奸,已經提前將達奚斤大人的對敵之策告訴了赫連定,不然不可能輸得如此一敗塗地。
雖然花木蘭現如今身在黑山,但是對於故人,她還是一樣的關心,也幸好有這件事情,讓花木蘭重新恢複了生氣,不再是死氣沉沉的消沉樣子了。
若乾似乎還有事情,支支吾吾起來,讓已經很煩躁的花木蘭更加煩躁起來:“吞吞吐吐乾什麼!有什麼就說!”
若乾皺緊了眉頭,手中握著茶杯,正在緩緩用力,他並不敢看花木蘭,他以為這個消息,花木蘭並不知道,若是花木蘭知道了,怕是個壞消息,陪伴了許久的火伴竟然是其他國的王子,這是正常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火長,你可知吐穀渾達他是慕容部吐渾阿柴的兒子嗎?”
花木蘭怔了怔,當初這個消息還是慕容雪告訴她的,如今既然若乾知道了,說明上頭肯定也知道了,她靜默了一會兒,隨後問道:“……你們,知道了?”
若乾有些不敢置信,這個消息是剛剛才被探子傳來,這火長怎麼可能知道,除非花木蘭很早就知道吐穀渾達的真實身份了:“原來火長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有何用?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麼吐穀渾在哪兒?怕是被關起來了吧?”花木蘭思考了一番,若是上頭都知道吐穀渾的身份,以防萬一,無論發生什麼,也無論吐穀渾是什麼身份,都會被隔離起來,不會讓他在前線了,所以極大的可能是,吐穀渾已經被押解回黑山大營,“如果在黑山,我想見他一麵。”
“是在黑山,就在右軍的黑屋。”若乾起了身,點了點頭,花木蘭的臉很嚴肅,他知道火長如此嚴肅,定是有什麼事情了,所以也跟著花木蘭急了起來,“我帶你去!”
黑屋,說穿了就是被分隔開的軍營,裡頭關押的,都是犯了罪的士兵,甚至是將軍,有的人犯了七十二斬的軍令,就是被關在這裡頭,過了幾日,等到上頭定了日期就斬首。
因為吐穀渾身份特殊,被單獨關在了一間牢房裡,甚至連門都是鎖著兩把大鎖。
大概是怕吐穀渾力氣大逃脫,還在吐穀渾四肢鎖上了鎖鏈。
花木蘭見到吐穀渾的時候,甚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清瘦無比的男人竟然是當初火裡最是魁梧的吐穀渾達。
吐穀渾聽見了自己牢房門的鐵鏈被打開的聲音,他抬起了頭。
“火長……”
這一聲火長,花木蘭已經許久沒有聽見了,裡頭包含了吐穀渾所有的委屈。
這個牢房比起其他牢房,略顯昏暗,窗戶在最上方,隻有一個小口,光從裡頭透了進來,隻有那麼一束光,並不能照亮整個昏暗的牢房。
花木蘭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略顯陌生的火伴,吐穀渾達確實是瘦了,以前,他是火裡最魁梧的那個,但是如今,瘦得連穿花木蘭的衣服都甚至有些空餘。
不過瘦了之後,這臉倒是變了,大約是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也沒有出去了,臉變白不少,整個人麵黃肌瘦,看得花木蘭一陣心疼。
吐穀渾達撐著牆壁站了起來,腳鏈手鏈跟著吐穀渾達動作一直在顫抖著,發出來刺耳的鐵鏈交擊的聲音。
花木蘭這才瞧見他的手臂上被鐵鏈勒出的紫紅色瘀痕,吐穀渾已經被綁很久了。
吐穀渾達似乎是很高興,他笑了起來,臉上笑容有些虛浮:“火長,你來看我了?”
花木蘭上前了幾步,但是始終不敢上前瞧一眼,她害怕,至於害怕什麼,她也不知道,她隻得淡淡說道:“你瘦了。”
“嗨,火長,瘦了不是挺好嗎,連若乾都說我好看些了……”吐穀渾達笑了起來,笑得似乎是有些沒心沒肺,似乎被關在這裡,並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若乾卻是上了去,抱緊了吐穀渾,眼眶紅了起來,好久不見的激動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又離開了幾步,上上下下審視了許久,手背猛地拍了拍吐穀渾達胸:“你阿母嚇死小爺了!好端端的,你說你冒充其他人乾啥!”
吐穀渾達身子在這幾個月裡被摧殘得差不多了,身子也不比以前,被若乾一敲,便咳嗽起來:“咳咳,抱歉。”
若乾瞧著他身子實在是差得可以,隨即急忙讓吐穀渾坐下,隨後不停拍著他後背,隨後也找了個地方,坐在了吐穀渾旁邊。
花木蘭冷眼瞧著,拖了一些乾草鋪在了下頭,隨後盤坐了下去:“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吐穀渾閉了眼睛,歎了口氣,似乎是有心無力一般:“火長,你知道我本名叫什麼嗎?吐穀渾阿羅,是我本名。我本是吐穀渾阿柴的其中一個兒子。”
“隻不過兄長登基之後,瞧我不順,時常欺負我,我實在是氣不過,就跑到了大魏,為了不被發現,我要了一家吐穀渾姓的大魏軍戶的軍帖,他家兒子還小,所以……”
若乾似乎是被嚇到了,這吐穀渾達的膽子可真大,大概是真的是吃了熊膽,他的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就用吐穀渾達這個名字來了軍營?”
花木蘭歎了口氣,她沒有管這麼多,她的眼睛望進了吐穀渾眼睛裡,吐穀渾達眼睛,很是清澈:“吐穀渾達,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奸細?”
吐穀渾馬上舉起了右手,發起了誓:“火長!我敢用項上人頭發誓,我,吐穀渾達,沒有做過任何有損大魏之事,我來大魏也隻是想擺脫吐穀渾家族爭鬥,我不想回去見皇兄,我生氣。”
“好,我信你。”
吐穀渾看著坐在他麵前,並不算魁梧的細瘦身影,熱淚盈眶。
姚鴻飛提審吐穀渾達的時候,花木蘭跟著一起去了主帥帳篷,不曾離開,即使被擋在軍帳外頭,也時刻聽著裡頭的動靜,以便隨時衝進去,至於郭副將隻能儘量攔著,生怕花木蘭一個激動就衝進去,那樣罪過可就真的大了。
軍帳內則是安靜到可怕。
上頭的姚鴻飛一臉沉重,畢竟事情是出在他右軍,他已經在心裡把軍府罵了一通:要不是這群傻子,怎麼會有現在的局麵,真他娘一群廢物。
“吐穀渾阿羅?”姚鴻飛拿著手上情報,掃了幾眼,隨後抬起了頭,瞧了瞧吐穀渾達的臉,姚鴻飛其實並不熟悉吐穀渾,最熟悉的莫過於花木蘭若乾,對於這個在中遊的兵,實在是不夠熟悉的。
他瞧了瞧他的臉,確實是記不起來了。
“回將軍,是。”吐穀渾似乎是萬念俱灰,也不曾反抗,隨其他人如何押著他,他也就這麼跪在了地上。
姚鴻飛的脾氣其實很好,他也不想為難這個孩子,他知道,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但是畢竟是他國的人,還混進了軍營,難保是有異心的,隻得例行公事一般詢問著,他歎了口氣:“說吧,你來大魏有什麼目的,你可知,頂替彆人進軍營是死罪!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個舉動,你的火長,甚至火伴都會被問罪甚至隔查?”
吐穀渾一開始很是平靜,畢竟做錯的是他,隻不過聽到後頭卻是急了,他抬起了頭,瞧見姚鴻飛似乎是不想理他,隨即磕起了頭,他其實隻是單純想離開自己的家,就跟其他年輕人一般,不想被束縛,隻是他的情況嚴重些,到異國他鄉去了,如果要是讓他知道她闖下如此大禍,他定是不願意的:
“將軍!我保證,我沒有任何異心,再者,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做錯的事情,不該讓他人受過!將軍,要懲罰請懲罰我一個!不要牽連其他人!”
花木蘭聽裡頭的談話聽得很清楚,她有些忍不住了,沒有看郭副將難看的臉,她便一腳踢開了簾子。
郭副將給嚇了一跳,隨後整張臉也黑了起來,這花木蘭實在是膽大妄為。
花木蘭跨進了軍帳,裡頭的姚鴻飛瞧見花木蘭,並不驚訝,而吐穀渾瞧見花木蘭的時候才是明顯的詫異。
這是違抗軍令,當斬!
“我相信吐穀渾不是奸細!”在姚鴻飛麵前的花木蘭站得筆直。
姚鴻飛已經許久沒有瞧見花木蘭了,他闊彆多月,再次見到她,他總覺得花木蘭有什麼地方變了,他之前覺得,這群孩子必定不是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