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似乎也看見了袁紇南身後隻帶了十幾個兵,他遲疑了半晌隨後問道:“袁紇都尉,您不帶兵麼?”
袁紇南氣得直接飆了粗:“帶個屁,帶過去進狼窩啊?我先過去,虎牙馬上就會到。”
“……”尉遲墨玨無話可說。
對於尉遲來說,吳提是他的敵人,永遠都是,他永遠都忘不了丘穆陵琿靖是怎麼死的,要不是那吳提暗算花木蘭,丘穆陵琿靖也不會死。
花木蘭也沒有忘,這是血海深仇,花木蘭一輩子都不會忘,她永遠也不會忘了丘穆陵琿靖臨死之前那無助的眼神,她永遠也忘不了丘穆陵琿靖死之前,哭著對她說“我疼”時候的畫麵。
她若是一閉眼,基本上都能夢見那些死去的戰友,他們在對她哭訴,他們死得太冤枉。
此刻花木蘭正帶著那百餘兵廝殺著。
原本前鋒人不會這麼少,若是兩三千人,尚可一搏,可惜若不是那主將道人需少,也不會落到如此這般田地。
如今被包圍,連靈巧作戰也不行了,隻能硬碰硬了。
她手中長槍一轉,便朝著那群柔然士兵衝了過去。
花木蘭朝著南邊來的地方衝去,她比起其他的士兵來說,就是閱曆多了些。
柔然士兵因為尉遲的逃脫,人躲了起來。柔然士兵基本上就是砍的動作居多,因為彎刀砍下去,陷進肉裡,一時半會出都拔出不來,刀尖刺進去,帶出來的時候會夾帶著血肉,被勾出來的。
花木蘭隻得用槍掃著敵人的下三路,柔然士兵雖然和北魏人一樣都是馬背上打天下,但是單兵作戰能力是不太行的,因為常年在馬背上,下盤不夠穩。
花木蘭的槍並不是多麼昂貴,也沒有多麼特殊,就是一根棍子,一個槍尖,上頭墜著紅纓。
但是就是這麼一杆槍生生殺出一條道路來。
橫抵,突刺,拍擊,花木蘭不曾去主動傷害眼前的柔然士兵,將他們拍開,就是了。
柔然士兵似乎也礙於她的名氣,不敢對她動手,就這麼舉著彎刀,待等她將他們清理開,衝上去對付她身後的士兵。
身後的士兵們也都下了馬,牽著韁繩,跟著花木蘭準備突破。他們並沒有花木蘭的顧慮,因為想要活下去,個個下手極狠,毫不留情,周圍一大片的蠕蠕屍體,濃重血腥味,讓花木蘭皺了皺眉。
吳提皺著眉,他沒有想到柔然士兵如此不經事,連這麼瘦的士兵都不敢對付。
他隻得吼道:“弓箭手準備!射!”
在花木蘭麵前的柔然士兵們突然舉起了盾牌,花木蘭猛地回了頭,她發現了一排排的弓箭,已經對準了他們。
花木蘭隻覺得身旁突來了幾道的疾風,夾帶著血腥氣。
她回了頭,許多的士兵倒了下去。
因為是老兵保護新兵,大部分倒下去的,都是老兵。
地上坑坑窪窪之中流淌著的,都是鮮血,濃濃的血腥味與汗味相互夾雜著,充斥在空氣中,令人反胃。
箭矢射入身體的一刹那,士兵頓住了,他的動作停止了,宛若一尊雕像,他緩緩低下了頭,看見了胸前多出來的箭頭,愣了半晌,隨後傳來的是刺骨的疼痛,他終於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爬起來。
花木蘭回了去。
她回了頭。
花木蘭的長槍掃著那些飛過來的箭矢,她隻感覺到那些箭矢射過來的力道,很是大:“都給老子聽著!想回去,就先活下去!彆畏畏縮縮的!怕死的往往第一個死!”
士兵們發現,擋在他們身前的這抹瘦弱身影,突然高大起來。
“噗嗤”
一支箭就這麼趁空射了過來,花木蘭不曾擋住,它徑直射入了花木蘭的胸膛。
她整個人震了震,這支箭已經傷到內臟了,花木蘭伸手折斷了箭,箭不能拔出來,箭若是硬生生拔出來定會將內臟給扯壞了。
戰爭,依然繼續著。
空中箭矢亂飛著,真的宛若一個牢籠,誰都不曾逃出去,士兵們身上多多少少都已經掛了彩,留著箭矢,一個個刺蝟一般。
士兵們都宛若瘋子,他們心中已經沒有了什麼,他們隻想活下去,宛若困獸一般,要與眼前敵人同歸於儘。
“將軍!有援軍來了!”
花木蘭突然心裡一動,她似乎聽見了後頭來了援軍。
“什麼?多少人?”花木蘭刺死了一個蠕蠕,下意識轉了頭,現場的叫喊廝殺聲很大,花木蘭隻得吼著問了一句。
“不清楚……”後頭的人同樣吼了過來,但是後頭卻是什麼也聽不清了。
花木蘭隻聽得身後兵器交擊的聲音,還有士兵都慘叫聲,但是,數量很少,花木蘭猜測來的人不是很多。
花木蘭想著,最少也會來幾十個吧?若是來的人多一些,那麼也輕鬆一些。
但是待等花木蘭梗著頭,看見身後援軍的時候,突然爆了粗:“你阿母的,就這麼屁點人,你來乾什麼!送死嗎!”
袁紇南被花木蘭當場一頓臭罵,給罵懵了半晌,隨後道:“大部隊後頭就到!火長,你可彆趕我走!當初咱們說好的,有難同當。”
花木蘭退到了後頭,士兵有眼色勁兒,瞧見主將退下,應當是有事情,隨即一個個替了上去,將花木蘭推到了後頭。
花木蘭得了空,瞧見那馬上的袁紇南高得很,還沒來得及下馬,便上去一把將他扯了下去:“給老子下來,你想當活靶子啊?!”
袁紇南扯住了花木蘭,上下瞧了個邊遍,花木蘭身上又是傷痕累累,隻不過都是皮外傷不礙事,隻是胸口的那支箭有些麻煩,不過也巧,那支箭應當沒有傷到肺,不然她怕是站都站不穩了。
“火長,沒事吧?”雖然他知道花木蘭身體情況,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好不好都他媽是放屁!給老子滾出去!”花木蘭將袁紇南踢了個大馬趴。
“將軍小心!”身後的士兵喊了起來。
隻聽得耳畔風聲作響,柔然士兵又開始放箭了,身後的柔然士兵舉盾攻勢稍減。隻不過這種放箭也會傷到自己人,吳提怕是真的想殺死她,所以連自己的柔然士兵都不顧了。
軍陣弓弦聲響,花木蘭隻瞧見那天空上頭萬箭齊發,宛若黑蜂一般俯衝而下,那外頭的幾個士兵已經被弓箭紮成了血汙之人,他們臨死似乎是知道沒救了,緊緊抱住了身後的士兵,幫他們擋著箭。
花木蘭想衝上前,卻被袁紇南死死抓住,隻得大聲喊著:“退!退!”
尉遲墨玨掃視了一眼身後:“怎麼退啊!將軍!路被堵死了!無路可退啊!”
外圈的士兵一個個都倒了下去,花木蘭也中了幾箭,大部分是下肢,所以行動異常不便。
她的腿在痙攣。
她瞧了瞧袁紇南身後,那些柔然士兵依舊舉著盾牌,若是奮力一搏,應當能出去。
花木蘭一把將袁紇南扯到了她身後,她瞪向了尉遲墨玨:“本將軍命令你,帶著兵走!”
“將軍!”尉遲上前了多步,花木蘭的那把槍刷得便指向了他,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走!”耳邊是花木蘭的怒吼,她已經疼得快站不起來了,若是側翼再不走隻能全部死在這裡。
她咬了牙,一腳把袁紇南踹地老遠:“滾出去!帶著老子的兵出去!”
袁紇南看見花木蘭的最後一眼,她整個人就這麼跪了下去,宛若一隻刺蝟。
她睜不開眼睛,她隻迷迷糊糊瞧見,那幾個人已經擠出去了,而身後,那是一群憤怒的蠕蠕。
他們認為,是她殺死了他們的可汗。
大概,她會死在這裡吧……她迷迷糊糊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