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郎連連道:“有!有!俺爹當年雇那些仆婢的錢可多了,比彆的高一半呢,就是要找嘴嚴的,錢都是公主府的管事給的,俺也見過那人一次,就是他每次給俺爹錢,一車一車的錢呢,肯定能查到!”
陳堯谘眉頭一揚,沒想到這人倒還有些水平,不弄口舌之爭,緊扣錢財這條線,讓駙馬脫不開乾係,是十分明智的選擇。
呂安道則忍不住了:“那前任推官袁弘靖呢?他的遇害是不是也是駙馬李遵勖指示人做的?”
孫二郎謹記悟本的話,不能隨意攀咬,如果開封府衙拿不下要毒殺他的貴人,那他的下場最終還是個死,趕忙搖了搖頭:“俺不知道,俺隻是知道俺爹的事情!”
“說得好!”
陳堯谘以眼神製止了呂安道,緩緩地道:“袁推官之案,我們已經有了那個攀扯他焚毀案卷的書吏,此人在牢中固然還一口咬死,就是不認,但隻要把元凶押入府衙,老夫倒不信,他還能扛得住!”
呂安道也醒悟過來,閉上了嘴。
確實,審問是環環相扣的,一旦駙馬真的被帶入開封府衙,進入審問流程,那原先抱有僥幸希望的書吏,確實有極大的可能開口。
而這一切,還需要眼前這個無賴閒漢。
案情真相清晰,關鍵證人到位,堂內的氣氛已然為之一變,就連最怕得罪權貴的王博洋都興奮起來。
想要拿下李遵勖,並不容易,但相對來說,已經是較為容易的一位了。
畢竟李遵勖本就有過私通公主乳母的惡跡,名聲不佳,惡跡累累,現在又不是真宗朝,長公主變為了大長公主,輩分固然高了一輩,但掌權的已經由寵她的哥哥真宗,變為了第三位阿嫂劉娥,如今的執政太後對於這個小姑子是何態度,是否會偏袒,其實完全可以預見。
“難怪太後要查案,還讚同一查到底……”
陳堯谘也醒悟過來。
一方麵是國子監舉薦解元狄進查案時,就有了這股嚴查到底,剛正不阿的風氣,另一方麵則是太後恐怕早就知道,三年前的滅門案背後,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外戚劉氏的惡名流傳,讓她順勢推動了案件的進行。
畢竟朝堂上可以通過政治鬥爭,來壓下案子的傳播,但真正想要朝野上下不再議論劉家的人倫慘案,最好的莫過於用另一個更有話題度的案子蓋過它!
如此說來,隻要查出真相,咬死駙馬,太後便是第一位支持者。
這些念頭在陳堯谘腦海中轉了轉,心頭一定的同時,又不禁暗歎一口氣:“老夫還是被拿住,循著對方想要的路子走了……也罷!”
定了定神,陳堯谘對著孫二郎道:“你且放心,本府會為你討還公道,你們好好護住他,不能有半分差池!”
“是!”
王博洋和呂安道心頭一凜,齊齊領命。
開封府衙上下肯定有那些達官貴人的人,這點任何衙門都不例外,既然李遵勖敢毒害孫二郎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必須防備。
而陳堯谘也清楚這點,直接寫下文書,蓋上大印,交給呂安道:“明日你就去公主宅,即便駙馬病倒在床上,也給老夫把他帶回來,毋須顧慮!”
呂安道大聲回道:“是!”
做完這一切,這位老者實在太疲憊,按了按眉心,起身的時候,身子險些一歪。
狄進伸出手,穩穩將他扶住。
陳堯谘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手背:“年歲不饒人啊!仕林,以後這般大案,就要交予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狄進鄭重地道:“請大府放心!”
這個稱呼讓陳堯谘哈哈一笑,在趕過來的老仆攙扶下,離開了刑房。
王博洋見狀趕忙湊了過來,親熱地道:“仕林破此迷案,京師百姓定然傳頌神探之名,恭喜恭喜啊!”
狄進微微一笑:“還要多虧王兄查到頭骨所在,此案才能有重大進展。”
王博洋樂不可支:“過獎!過獎!隻是遵循大府的命令而已……哈哈!”
等到他亢奮的離開,呂安道則沉聲道:“我今晚就守著孫二郎了,明日再去公主府,一定要將這惡賊繩之以法,為袁弘靖,為孫洪報仇!”
狄進道:“安道兄,注意身體!”
呂安道握緊拳頭:“放心,我扛得住,我還要看那位駙馬的下場呢!”
與之告彆後,狄進提著一盞燈籠,走出開封府衙,迎麵就見一道身影在門外不遠處焦急地轉悠著。
狄進看清楚對方是誰,就大致知道發生什麼事,走了過去:“遷哥兒,吳景怎麼了?”
遷哥兒急切地道:“公子,大師兄不見了!他還留下一句話,並非不遵守與公子的約定,然師恩大於一切,不得不如此!”
“為孫洪報仇是他最深的執念,這並不意外……”狄進語氣裡有些無奈,沉聲道:“駕車!我們去城外普濟寺,希望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