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三百三十四人。
比起考過省試的三百四十二名學子,少了八人。
這八人站在殿外,徹底懵了。
“啊——啊啊啊!!”
然後哭號聲就清晰地傳了進來,有人哭得暈倒在地上,有一個甚至在地上打滾,什麼體麵都不要了,被禁軍毫不留情地拖起,朝外架去。
後世有一種說法,宋朝殿試不再黜落人,是因為仁宗朝的張元吳昊兩位士子,在殿試時被落,一怒之下投了李元昊,成為西夏國師重臣,發揮了重要的帶路作用,所以此後殿試不再落人。
但這其實隻是傳言,張元吳昊的正史經曆,就是累試不第,自視才能難以施展,遂決心叛宋投夏,並沒有準確到殿試那一說,更有可能的是,省試就沒過。
而殿試為什麼不落人了,看看殿外的動靜其實也能想象,畢竟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最後一場被刷下去,確實太過殘酷,後來才漸漸免去黜落,反正考得差就排在最後唄,實在是犯了大忌,再落人……
無論如何,當唱名完畢,殿內的眾士子朝著天子齊齊行禮,趙禎等得禮樂奏完,也莫名有一種得償所願的感覺。
原來做到自己想要做成的事情,是這麼有成就感的,怪不得大娘娘對於權力那般看重。
他又下意識看了看欽點的狀元狄進,心滿意足地讓尚書省禮部謄抄名單。
殿試結束。
今科隻剩下最後一件可令全城歡騰的大事……
張貼金榜,瓊林盛宴!
……
“喪事隻辦一場,那怎麼夠啊!”
與此同時,一刻都不敢多等的閻文應,親自率領皇城司禁軍,湧入老雅巷中,遠遠看著王府門前掛著醒目的白燈籠,這個大內總管冷冷一笑。
此番查明國朝王爺的罪證,閻文應自覺撿到了大便宜,按理來說,開封府衙和那個如今高中三元的神探,做了那麼多事情,甚至已經挖掘出真相,記錄在案,但唯有他皇城司得到孫允宗,有了這個關鍵人證,才能將之前的所有罪證全部串聯起來,並且直指八大王的重罪。
現在也是他親自來,抄一座王府的家,風光無限!
江德明當了那麼多年都知,都沒他一上任威風八麵呐!
“進!”
當王府的大門被狠狠踹開,眾人蜂擁而入,頓時有仆婢尖叫起來,完全沒有護主的想法,紛紛轉身跑路,再被禁軍圍堵,一時間哭爹喊娘,亂成一團。
自從當年那場王府下人險些將皇宮燒掉的滔天大火後,八大王不再相信下人,下人也沒了忠心,此時樹倒猢猻散的勢頭,比起彆的大戶更加徹底。
“來得這麼快?”
這番動靜很快傳入內宅之中,披麻戴孝的魏國夫人張氏儀態端莊地走出,在確定是皇城司闖進來,大肆抓人,連側妃都不放過後,就轉身地返回屋中,從箱子裡取出藥瓶。
“沒想到這杯毒酒,最後是為我自己準備的!我兒,為娘來尋你們了!”
自嘲著將藥粉倒入杯中,魏國夫人張氏又看向內室,淒然道:“大王,妾身唯一擔心的,就是去了之後,再無人服侍你了……”
說罷,仰首服下。
自從知道趙允熙遇害後,就一直端坐於珠簾後發呆的趙元儼如夢初醒,猛地撲了出來:“夫人!夫人!”
魏國夫人張氏準備的毒藥顯然不是凡品,用量又多,毒發的很快,當趙元儼撲到麵前,她即便努力抿起嘴,鮮血也從唇邊湧了出來,乾脆不再掩飾,張開滿是鮮血的嘴:“妾身這輩子……是無福當皇後了……下輩子……下輩子大王能讓妾身……如願麼?”
趙元儼連連點頭:“能!一定能!”
魏國夫人張氏笑了笑:“說好了……說好了……”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嗚——嗚嗚嗚——!”
當這位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夫人,手軟軟地垂落下去,再也沒了任何氣息,趙元儼竟然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腳步聲從外傳來,閻文應邁著大步,到了身後,先看了眼王妃的屍體,嘖了嘖,似乎覺得便宜她了,然後笑吟吟地道:“王爺久病,太後恩賞~隨咱家入宮吧!”
趙元儼充耳不聞,依舊半跪在地上,頭埋在張氏的屍體上,肩頭不斷聳動,閻文應撇了撇嘴,倒也耐心候著,直到一道怪異的聲音突然悶悶地傳來:“朕要騎大馬……”
閻文應麵色先是一變:“你說什麼?”
趙元儼扭過頭,嗬嗬笑著,似乎要站起身來,但腿一時間麻了,又跌回屍體上,臉上沾滿了血,嘴裡則絮絮叨叨:“朕的話聽不到麼?還不快去!快去!”
閻文應明白了,俯身下來,湊到這位王爺耳邊:“聖人身邊的宮婢榮婆婆、前入內內侍省都知江德明、駙馬府都監梁承恩,還有你那位養在外麵的私生子孫允宗,都已經先王爺一步了,王爺以為裝瘋,還能躲得過去嗎?”
趙元儼理都不理,爬起身來,臉上帶著癡傻的笑容,就要出去尋找木馬:“朕要騎大馬!朕要騎大馬!”
閻文應皺起眉頭,徹底不耐煩了:“帶走!”
兩個膽子大的禁軍,一左一右將趙元儼乾瘦的身子提了起來,一路拖拽了出去。
閻文應哼了一聲,又來到王妃張氏的屍體前,用腳輕輕踢了踢,不放心地道:“屍體也帶走!再給咱家搜,把通遼的罪證搜出來!”
“是!”
其餘人立刻四散開來,進一步搜查罪證,連八大王平日裡騎的木馬都不放過,反複敲打,尋找暗格。
待得夜幕降臨。
皇城司如一陣風離去,一片狼藉的王府中,再無活人的氣息,隻剩下一匹破損的木馬搖搖晃晃,最終嘭的一聲,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