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公孫策悠閒的姿態瞬間消失,眼神銳利起來:“去仔細探明情況!”
“是!”
吏員離去,不出一個時辰,又折返回來,給予了更加詳細的描述:“西平王李德明一連三封請罪文書,連帶著比往年翻倍的貢品,已經入朝!”
公孫策冷冷地道:“請罪書上,可曾提到了李賊元昊,在中京城內行刺我朝使臣?”
汴京對於使團的情況並非一無所知,無論是起初夏人使臣居住在四方館內,正使狄進居於燕京表示不滿,還是後來入四方館主院後,竟然又遭到了一次行刺,都讓朝野上下忿忿不平。
隻是最新的進展還沒有傳回來,而西夏那邊顯然也在行動。
吏員道:“文書中寫明了,如李元昊真敢以下犯上,定廢其世子之位,以表恭順!”
“欲廢?那就是還說不準廢不廢了?”
公孫策眼中厲芒閃動:“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李德明果然能屈能伸,每每認罪,卻是根本不改啊!”
不少羌民部落的首領都是這樣,不重信譽,能屈能伸,要裡子不要麵子,但如李德明這種知錯就改,改了再犯,犯了再改,千錘百煉的,還是少見。
而且李德明的這個“改”,其實隻局限於口頭層麵,姿態放得夠低,語氣足夠謙卑,講白了就是願意裝孫子,偏偏有許多人,包括宋真宗在內,很吃這一套。
現在這位西夏之主,又來裝孫子了。
公孫策知道必須行動了,將書信收好,站起身來,剛剛出門,就聽爽朗的聲音傳來:“明遠兄!”
麵對眼前一位同樣身穿青袍的熱情官員,公孫策行禮:“元規兄!”
這就是被太後欽點的另一位監察禦史裡行,孫沔了,表字元規,越州會稽,即後世的浙江紹興人,今年三十出頭,亦是年輕氣盛的低品朝官。
公孫策是以秘書省著作郎,為監察禦史裡行,孫沔則是以秘書丞為監察禦史裡行,論本官品級是高於他的,資曆更是甚之。
能當禦史言官的,沒一個好易與的,曆史上孫沔就痛罵一群宰執,說王隨和陳堯叟都是庸碌之輩,張士遜也是沒有遠見,會壞國事的,所以呂夷簡不舉薦賢能的人,而是將這群廢物放到相位上,自己看似退居幕後,實則是讓仁宗發現最後還是離不開他,再將其請回來執政,果然仁宗再次征召任用呂夷簡……
現在的孫沔,還沒有指著宰相罵,卻同樣是才華橫溢,鋒芒畢露,不過公孫策與這位同僚接觸後,發現此人不僅極好宴遊女色,而且性情陰狠,交情就止步於普通同僚。
孫沔倒是很熱絡,主動上前後,又低聲道:“明遠兄可聽說了,夏賊李德明上書請罪?”
身為禦史,消息一定要靈通,公孫策並不奇怪對方也得知了這件事,點了點頭道:“我正是為此事,要往台院一行!”
“同去!同去!”
孫沔馬上意識到這位要出手了,他察言觀色,可不覺得此人是被磨去了鋒芒,眉飛色舞地道:“明遠可還記得張相公之言,‘德明恭順,不肖其父,其子元昊,當以中華禮儀,教化感染’‘可尋飽學之士出使西夏,為其講經,去其戾氣,使其知是非廉恥’……嗬!簡直荒唐!張相也是大儒,讓他去西夏為李元昊講學如何?”
公孫策目光微動:“元規兄準備彈劾張相?”
孫沔斷然道:“正是如此!”
禦史的彈劾,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能打響名聲,有了足夠響亮的名聲,就是晉身高位的前提條件,大半高官顯宦,都是從禦史開始起家的,包括孫沔如今準備大肆抨擊的宰相張士遜。
然而公孫策微微搖頭:“張相公擅於內政,不喜戰事,此前確實對西夏抱有諸多幻想,然中京行刺的事情傳回後,他對西夏再無一句善言,隻強調不可輕敵冒進,豈可因過去之言,而遭今日之議?”
孫沔沒想到這位會反對,臉色沉下:“明遠,如今朝堂之中,還是有一群不願對外用兵的臣子,若對宰執委曲求全,可會壞了大局啊!”
公孫策不受激將,平淡地道:“我等台諫官,講究直言相諫,就事論事,秉公心,棄私情,張相公認清了夏賊的真麵目,善莫大焉,而那些對夏賊還抱有僥幸之心的,才是我等應該彈劾的對象!”
孫沔猛然愣住。
他突然明白這位的意思了。
不隻是針對一個宰相,但凡這個時候對夏容忍的,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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