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韓綱:父親過分了,狄相公明明很禮讓啊!(1 / 2)

大宋神探誌 興霸天 10405 字 3個月前

“唔!”

韓億睜開眼睛,緩緩地道:“什麼時辰了?”

立在床頭的仆婢低聲道:“相公,巳時一刻了。”

“唔!這麼遲了啊!”

韓億捂了捂額頭。

他在知州任上是很勤政的,從未這麼遲起來過,但昨晚就著燭火,熬了大半個晚上,才將那份備征將領的人選名單列出來,是真的困倦了。

躺下去後,偏偏心裡尋思的全是天下大局,國朝安定,雙肩仿佛有千鈞之重,直到五更天將亮時才睡著,如今即便睡了兩個多時辰,依舊精神不濟,頭還隱隱生疼。

歲月不饒人啊!

正有唏噓之意,韓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恭敬的聲音裡壓抑不住喜意:“爹!”

韓億看著:“名單給狄待製送去了?他有何評價?”

“他能有何評價?震驚了唄!”

韓綱的嘴角終於壓不住了:“人都在外麵候著呢!”

“嗯?”

韓億怔了怔:“狄待製不是要北上雁門,與遼軍談判麼?現在怎的在州衙?”

韓綱笑道:“他原本確實要北上,但他看了名單後,立刻前來拜會父親,聽到父親正在安歇,不敢打擾,一直等在外麵!”

“嘭!”

韓億近乎拍案而起,麵容徹底沉下:“胡鬨!為何不喚醒老夫!”

“爹爹息怒,孩兒這就去喚狄待製進來~”

韓綱這次挨罵,卻難得地很高興,嘴角歪歪,得意洋洋。

“愚蠢!”

韓億一眼就看出兒子所想,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也難得地指著兒子的鼻子訓斥道:“軍國大事豈能耽擱,狄待製不去前線,反倒在州衙等待老夫醒來,此事若傳揚出去,你這是準備讓為父一世的清譽毀於一旦麼?”

韓綱臉色先是變了變,然後又露出古怪之色,低聲道:“怪不得他特意關照,屏退左右,不讓州衙之人看見……爹,你儘管放心,那些碎嘴都早早被趕出去了,沒人知道狄待製是在等你醒來……”

“嗯?”

韓億又是一怔,臉上的怒氣緩和了些,沉默少許,張開雙臂。

周圍的仆婢趕忙上前,服侍這位洗漱更衣,而韓綱見到父親冷肅的麵龐,也不敢湊上來再挨罵,泱泱地退去了。

看著這個兒子消失的背影,韓億皺起眉頭,目露沉吟。

程門立雪的典故還未發生,畢竟程顥程頤還要兩三年後才能出生,要成為大儒更早著呢,但等待長輩醒來,這份尊重之心,是足以通過類似的行徑體現出來的。

所以聽得狄進在外麵等候,還特意屏退左右,不讓州衙人得知,既展現出了尊敬,又不是那種陰謀算計的小手段,韓億是真的極為詫異,喃喃低語:“此子行事出乎意料,難怪能得賞識重用,隻是如此做派,接下來在並州如何服眾呢?”

官職是朝廷給的,威望卻要自己做出來,否則到了地方上,被架空的比比皆是。

不少官員破罐子破摔,將事務交予底下的胥吏,與當地的名人結識,不是宴飲就是在宴飲的路上,往往還會減一減磨勘,不到兩年就一任滿了,瀟灑離去。

韓億向來看不起這等無所作為之輩,所以到了並州任上,整頓吏治,嚴懲貪腐,為民做了好幾件實事,這才得到上下敬服,不敢違逆。

而狄進此前發現帥司官吏沒有出現,直接不入城,反倒放出北上的消息,讓經略安撫司上下不得不出城聽命,也是還擊的妙手。

官場上你來我往,這樣的過招再正常不過,但現在對方卻如此快地前來拜會,對於接下來在河東一路管理地方官員,就很不利了。

畢竟很多官員,尤其是武人,看的就是上官是否有生殺予奪的威勢……

“這人怕是要先禮後兵了!”

韓億想了想,覺得對方是深知並州的重要性,不願意一來河東,就徹底得罪並州知州,才會擺出這樣的低姿態,爭取自己的支持,但如果自己不願,最終還是要對抗,年輕氣盛的朝廷要員,豈會完全屈服於自己?

那麼自己如何選擇?

當然也是不退!

韓億出使過遼國,知道那些契丹人仗著鐵騎精銳,國朝又無山川屏障,是何等的囂張,難得遼人能對一位宋人的年輕官員如此服氣,就該發揮出外交的職責。

對於西夏的《定邊十策》他也看過,雖然不希望主動開戰,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篇策論,確實有真知灼見。

所以在韓億看來,狄進最適合的差遣,是河東經略安撫司的管勾機宜文字,再在合適的時候,繼續出使遼庭,與契丹官員談判。

至於統籌河東的全局,還遠遠輪不到這種小輩。

伴隨著腳步聲傳來,當那個比起自己的兒子都要年輕,隻是威嚴氣度遠甚的男子,出現在麵前時,韓億愈發肯定了這個觀念。

一人風華正茂,一人韶華已逝,對比實在明顯,哪怕對方確實有功,但恩寵過甚,就是幸進,有一位剛過而立之年就入兩府為宰執的晏殊,已然足夠,再多出許多這樣的麵孔,國朝的未來,會讓人很不踏實!

狄進率先行禮:“韓公,在下冒昧叨擾了!”

韓億坦然受了一禮,再拱手還禮:“狄待製!”

韓綱見了,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跳。

父親身為並州知州,龍圖閣待製,並沒有兼路一級長官,狄進則是麟州知州,兼經略安撫緣邊招討副使,天章閣待製,如果不考慮年齡,兩位在朝堂上的地位其實是相當的。

而現在狄進已經擺足了姿態,甚至還沒有使手段,讓韓億背上一個延誤軍國大事的惡名,就連韓綱都覺得,對方如此知情識趣,父親也該展現出長者的大度,好好指教一番。

可現在見了,怎的臉色愈發冰冷?

韓綱不敢插嘴,隻能躬了躬身,默默退了下去。

狄進好似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倨傲,待得坐下後,品了一口茶,微笑道:“久聞韓公賢名,晚輩早該來此拜會的。”

“讓狄待製久候了……”

韓億則碰都沒有碰茶杯,淡淡地道:“遼人於雁門關外集結,夏人諜探於豐麟府三州出沒,這才是軍國大事,狄待製不該於此耽擱!”

狄進道:“若豐麟府三州受夏人襲擾,戰事正酣,遼軍或許會乘隙突襲河東,然此時他們早早集於關外,令我軍有了戒備,反倒隻是威嚇之勢。”

韓億聲音愈發凝重:“契丹人貪婪驕橫,豈可因常理度之?這終究隻是揣測,狄待製慎言!”

狄進臉色如常:“河東禁軍早已於雁門關戒備,防範於未然,可判斷總要早早下達,才能做出更好的應對!”

韓億心中很厭惡這種自信,聲音冷了下來:“契丹鐵騎一旦南下,那是關係到山河破碎的大事,狄待製的判斷若是錯了,能擔得起這份重責麼?”

狄進不答反問:“韓公可知,我與遼國使臣往來,為何能得到他們的敬重?”

“哦?”

韓億微微眯了眯眼睛:“願聞其詳!”

狄進道:“其實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隻是因為,我不怕他們!”

韓億目光一凝。

狄進看向外麵,緩緩地道:“我是並州人士,出生之際,澶淵之戰已經結束,然河東滿目瘡痍,至今二十餘年,才恢複元氣,可於文教上依舊落後,河東路少出進士……”

“同時河東依舊麵臨著北方遼人的威脅,如今夏賊還在西北一壁蠢蠢欲動,無論是遼軍南下,還是黨項人東進,我的家鄉首當其衝!”

“但恰恰因為這樣,才不能害怕,越是對遼人心生畏懼,他們越是耀武揚威,何況我們也毋須怕!”

“這些年的太平,恰恰證明在澶淵之戰後,契丹人也不願意與我朝生出大規模的衝突,斷了歲幣,損了民生,結果卻擄掠不到什麼財物!”

“契丹人並無信譽,但他們並不愚蠢,沒有好處的事情,契丹人是不會做的,偏偏許多人看不清這點,每生一分膽怯,都是對遼人威逼的一次鼓勵!”

韓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眼中露出慍怒之色,偏偏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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