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韓綱:狄相公以德報怨,我家不能不懂事……(2 / 2)

大宋神探誌 興霸天 9714 字 5個月前

既然都不經過忻州州衙,州衙那邊完全無需出麵,頂多派人來問候一下,但現在賀泉早早在縣一級的驛站外等候,親自拜會,當然就不會隻因為劉筠的聯係。

狄進卻不探聽,淡然以對,所言皆是文學。

等到兩人再度探討了一番西昆體的優劣及發展,反倒是賀泉先沉不住氣了,身體微微前傾,湊過來道:“仕林可知,京師那邊傳出了大事?”

“哦?”

狄進眉頭揚起:“願聞其詳!”

“仕林真不知?”

賀泉有些驚疑,卻是聲音再低沉了些:“聽說政事堂吵翻了,就為了河東路經略安撫使之位,王相還和呂相紅了臉呢!”

狄進一聽便知,這位是站呂夷簡一方的,恐怕也是呂氏門生故吏裡的一員,頷首道:“我此來河東,也是得了呂相舉薦,委以重任!”

果然賀泉的態度愈發親近起來:“今夏賊在邊地蠢蠢欲動,又有遼人撐腰,局勢危急,正需仕林這般絕人之材,呂相才會倚重啊!”

“不敢!”

狄進稍作謙遜,沒有多言。

“該沉穩時沉穩,惜字如金,難怪如此年紀,就能為一路經略相公!”

賀泉見對方年紀輕輕,原本也多少有些嫉妒,此時越發鄭重起來,但不沉穩並非是真的性情所致,還為了向高層表態,所以該說的話,他必須說出口:“王公對此卻是頗多反對,唉……聽說仕林與韓公相見恨晚?”

狄進平和地道:“我此前確實去並州州衙,拜會韓公,韓公給我擬定的備征將領名單,亦令我受益匪淺。”

賀泉一拍手:“這就是了,韓公本是並州知州,兼任本路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有何不可?結果王相不僅不願,那禦史孫沔更是彈劾韓公自作主張,逾越職權,不將中書所令放在眼中,所言極儘諷刺之能,還有越來越多的官員附和……言官風聞奏事,也不能如此為之啊!”

狄進道:“禦史彈劾,多有其理,然韓公曆任地方,儘心儘責,大有政績,並州本就是河東之重,擬定一份備征將領名單,就是越職行事了?此言太過!”

“可不是麼?公孫禦史也為韓公進言,可惜反對之人更多……”

賀泉歎了口氣:“王相終究是首相,他反對韓公兼任經略安撫使,此番又被禦史言官抓了把柄,韓公任職本就滿了磨勘,動一動是難免了。”

韓億來到並州已經兩年,正常情況下,一任三年,但除非是那種被貶到邊緣地帶的獲罪知州,往往都會減一年磨勘,最多任兩年,就會調任他處。

但戰時是不會臨時調任的,畢竟萬一繼任者不熟悉當地情況,會給外敵可趁之機,這個時候磨勘會延展一年左右,一般來說,這個時間一場大戰也結束了。

韓億如果兼任本路經略安撫使,那磨勘會順理成章地延展,直到三年任滿後再調離,現在則是兩年調離。

表麵上還算正常,但官場上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這位老臣是錯失了此番戰前立功的大好時機。

要知道河東局勢與陝西不同,陝西那邊麵臨西夏軍隊入侵,不勝即敗,沒有緩和的餘地,而河東目前隻是被諜探侵擾,哪怕不大勝西夏,接下來隻要讓西夏不敢入侵,就是大功一件。

憑經略安撫的功績,以韓億的資曆,完全可以權知開封府,甚至跳過這一步,直接成為宰執。

而錯過這個時機,以韓億的年歲再蹉跎幾年,就隻能止步於兩府之外了。

當然,從賀泉的話語裡,還停留於推斷,所以狄進乾脆問道:“此事定了麼?”

賀泉遲疑了一下,本想模棱兩可,但麵對這位的灼灼注目,還是咬牙道:“政事堂兩位相公如此分歧,於國事不利,我於昨晚接到的書信中所見,太後與官家定奪了!”

既然確定了消息,狄進喚來幾名護衛:“你們上五台山,尋到韓書寫,讓他下山來,說是並州有了急事。”

“是!”

護衛去了,狄進又道:“韓公若是調離並州,誰會接下知州之位?此人可一定要熟悉河東局勢啊?”

“仕林不必擔心!”

賀泉道:“陳樞副舉薦,原任河東路提點刑獄公事、轉運副使的的杜公衍,可當重任,瞧著王相之意,也應允了!”

王曾贏了一次,罷免了韓億,接下來又有陳堯谘舉薦,再加上杜衍曆任河東提刑官、河東轉運副使、陝西轉運使,才能和資曆都足夠,王曾便也顧大局,識大體,應允了這個提議。

由此兩府經過分歧後,重新達成一致,陝西轉運使杜衍調任回京,原本擬任三司戶部副使,現以樞密院直學士,知並州,兼河東路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

狄進頷首:“太後、官家聖明,杜公久在河東,是合適的人選!”

頓了頓,他又露出微笑:“杜公於我也有知遇之恩,我當年一介寒士,籍籍無名,是得杜公賞識,寄應開封府,才有了後來的及第!”

“是啊是啊!”

賀泉口中附和著,眼神閃爍,仔細觀察。

他此來,一是受呂夷簡所托,傳達最新的朝堂進展,二者也想試探試探,這位到底於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結果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不過有一點,他卻是明白了,這位狄三元不僅得太後和官家賞識,在兩府中也有堅定的靠山。

送走了一位支持者,又迎來了一位更鐵杆的支持者,還任誰都挑不出理由來。

當真厲害!

由此可見,借著這個機會,結交上這位如今已是待製重臣,今後還不知要在兩府執政多久的朝堂要員,是此行最大的收獲。

接下來的交談,賀泉曲意逢迎,狄進也平和以對,兩人相談甚歡之際,也對河東如今各州縣的班子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待得天色暗下,韓綱終於被領入了驛館。

他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要竭力維持平靜,但那難看的表情,終究暴露出了心中的不寧。

韓億寫信時,是韓綱在邊上磨墨,當然也看到那信件中所寫,他當時是覺得父親不該那樣寫……

理論上父親身為並州知州,龍圖閣待製,無論是資序、地方功績還是所處的官職,都足以擔任河東路經略安撫使,那為什麼不直接安排呢?

不就是朝堂上有分歧,猶豫不決麼?

或許父親覺得當仁不讓,但在彆人看來,這封信件就是向兩府要官啊,有損聲譽不說,那位王相公不會覺得冒犯吧?

對此韓綱隻能安慰,王相公與父親的關係夠穩固,能夠理解父親一片報效國朝的拳拳之心。

結果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狄相公!”

到了狄進麵前,韓綱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然後就垂下腦袋,等待著接下來的羞辱與譏諷。

最初本就是他發難,後來對方願意敬老,父親卻強行不要,現在要灰溜溜地滾出河東了,他還能落得什麼好?

然而傳入耳中的,卻是溫和的勉勵之言:“令尊為官親民,公忠體國,若非此番遼夏局勢不容耽擱,我該至並州城外,為其作詩相送,你回去後替我問候,聽聞你家中幼弟甚多,若需照料,也可安排一並調離河東,於令尊左右儘孝!”

賀泉暗暗點頭,讓韓億長子遠離戰事危險,卻又不是怯戰,任誰也挑不出理由來,不愧是一見如故,多麼穩妥的安排。

韓綱猛地愣住,半晌後回過神來,眼眶微紅,深深一躬:“相公之言,我定當帶到,然身為書寫機宜文字,理應為國效力,豈有中途退卻之理?下官去去便回,此番與相公,同去雁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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