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封道:“此人得各部番人敬服,麾下直接調用的人手就過萬,西夏人拉攏他,宋人忌憚他,卻也不得不賜了個殿侍的武官名頭,等到狄進上任麟州知州後,也必須要予以禮遇,由此才能安撫住這群數量龐大,不服管束的番人!”
戴保能夠理解大體矛盾,卻依舊不解,低聲道:“大師兄之意,是趁著狄相公見這位番人頭領的時候,加以刺殺?”
嶽封道:“狄進本身武力不俗,身邊又有機宜司的精銳護衛,強行刺殺,肯定是辦不到的,但可以利用一下那群番人,試想如果兩人見麵時,乜羅慘死,那些性情暴躁,又對宋人官員本就有敵意的番人,會作何反應?”
戴保明白了,乾笑道:“大師兄好計策,可小弟不擅於廝殺,隻會些輕功身法,無論是謀害乜羅,還是襲擊狄相公,小弟都幫不上忙啊……”
嶽封淡然道:“不必擔心,我原本也沒有讓你冒那些風險,你要做的,是乜羅的死訊一出,以最快速度傳信各部落,激起番人對宋人的仇恨,隻要雙方動起手來,就隻有血腥鎮壓一條路了,你可明白?”
戴保臉上露出如蒙大赦之色:“明白!明白!”
嶽封伸出手,親熱地拍了拍他:“你我同出一門,如今又在‘組織’任命,我現在為‘人使’,等有了自己的稱號,必然提拔於你,這份際遇,彆人可不會有,你要好好珍惜!”
“大師兄對小弟的照顧,小弟銘記於心!”
戴保感激涕零,連連應是,直到轉過頭去,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
嶽封說得輕描淡寫,可他作為漢人,在番人首領被刺殺的時刻前往各大部落通風報信,被遷怒的可能性有多大,這位是半點不提。
何況朝廷也不會沒有應對,以那位狄相公的手段,一旦見到乜羅遇害,第一時間肯定要安撫各部,他作為前去散播消息,挑起動亂之人,是朝廷欲殺之而後快的首要對象。
剛進“組織”,什麼好處都沒看到,就被這般使喚,怎麼感覺,這個勢力比“金剛會”還要殘酷得多?
自己不會從一個火坑,跳入了一個更大的火坑吧?
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接下來嶽封的安排,戴保是左耳進右耳出了,末了堆笑道:“小弟明白了,一切單憑大師兄吩咐便是!”
“你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成大事!”
將這位送出去,安排妥當,嶽封轉回密室,就見不知何時,有兩位漢子悄無聲息地站著。
嶽封上前行禮,尤其對那位高瘦之人最為恭敬:“屬下見過‘錦夜’!”
“‘組織’內從無上下屬,你不必如此……”
“錦夜”顯然不吃這一套,來到剛剛戴保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裡縈繞著叛徒的氣味啊!”
嶽封緩緩地道:“江湖子一貫精明,此人剛入‘組織’,就交托如此凶險的任務,恐怕會生異心!”
“錦夜”哼了聲:“這個人能背叛‘金剛會’,有朝一日也會背叛‘組織’,你聽到他對於狄進的稱呼了麼?言必稱相公,對於狄進很尊敬啊!”
嶽封臉色沉下:“確實如此。”
“錦夜”淡淡地道:“好好盯著他,如果隻是一心要跑,殺!如果打探狄進來麟州的時間,放!”
嶽封早就知道,自己透露的計劃隻是表麵,這位稱號成員肯定還有布置,但聽到這裡仍舊一驚:“這是要讓……戴保去通知狄進?”
“錦夜”露出森冷的笑意:“賊人棄暗投明,引官兵剿滅賊匪巢穴,那位經略相公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他會相信的,不是麼?”
“是!”
嶽封頗為佩服:“戴保如果真的背叛,也確實沒有破綻,狄進一定會中計的!”
“錦夜”淡淡地道:“這隻是個開始,‘司命’專於天人永生之道,不願與俗人計較,但這等窮追不舍的狗官,也不可放任!嶽封,我知你與狄進有深仇大恨,你好好奉命行事,不僅能了去往日的恩怨,也可得享稱號尊榮!”
嶽封露出大喜過望之色,重重抱拳:“屬下明白!”
“錦夜”轉過身去,帶著矮壯小弟,走入黑暗之中,很快消失不見。
嶽封立於原地,默送對方,卻並未離開。
過了大約半刻鐘的時間,悄無聲息之間,一道魁偉的身影突然出現。
嶽封都不禁露出驚色,隻覺得自己僅僅眨了下眼睛,前一刻還空無一物的麵前,就多出了一道身影,待得確認了來者,才趕忙行禮道:“歐陽師兄!”
來者紫髯碧眼,天生異相,正是遼東馬幫之主歐陽春:“嶽師弟,辛苦你了!”
時間緊迫,嶽封立刻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對方,末了道:“歐陽師兄,這‘錦夜’在‘組織’裡麵專司緝拿叛徒,既殘忍又敏銳,我擔心自己會暴露……”
“嶽師弟潛伏在‘組織’,確實凶險,此物你拿著!”
歐陽春並沒有隻是言語安慰,而是取出一個包裹,遞了過來。
嶽封接過,打開後發現是一件輕柔的軟甲,仔細摸了摸,不禁動容:“這不是門中遺失的金絲軟甲麼?”
歐陽春解釋道:“這並非盧青從師門偷走的那一件,那一件在寶神奴被抓後,落入宋廷官府手中了,這是西夏世子李元昊身上的。”
嶽封驚道:“李元昊?他怎麼會有金絲軟甲?”
“金絲軟甲不止一件,當年‘組織’的工匠‘水鏡’做了三件一模一樣的寶甲,師父北上時為求護身,請托‘司命’,‘司命’交予了他一件,後來被盧青偷走,世上還有兩件!”
歐陽春道:“若不是從李元昊身上發現了這件金絲軟甲,我還真沒想到,這一代‘司命’會藏身於夏州!”
嶽封皺起眉頭:“我至今還隻是‘人使’,想要得到‘司命’的接見,除非獲得‘稱號’,那就得立下大功……”
歐陽春淡淡地道:“自從‘都君’背叛後,‘組織’審查的越來越嚴格,如今宋遼朝廷也都發現了‘組織’的存在,在追查成員的蹤跡,就算嶽師弟立下大功,能否見到‘司命’,也是未知之數!”
嶽封道:“那怎麼辦?”
歐陽春稍加沉吟:“看來得借助那個人的力量了……”
“狄進?”
嶽封眼中露出濃濃的忌憚之色,相比起之前與戴保交談時的恨意,他對於狄進的感覺其實更多的是懼怕,根本不想再招惹這個人,還有他那位姐姐了。
“狄進本就在追查‘組織’,此人是名副其實的神探,我們找不到‘司命’,他卻有手段!”
歐陽春緩緩地道:“還有那位狄十一娘,我從第一次見到她,就有種感覺,此人與‘組織’存在著某種聯係,偏偏她的武功路數真的出自家傳,與《神通法》毫不相乾,實在奇怪!”
說到這裡,歐陽春左右掃了掃:“此地不宜久留,嶽師弟你小心行事,為兄去了!”
“送歐陽師兄!”
迎接了三批人,嶽封立於原地,也不禁定了定神,收拾情緒,出了密室。
此時的民居中,一股香氣已然從廚房飄了過來,嶽封走了過去,發現戴保也站在不遠處,翹首以盼。
眼見這位前來,戴保臉上閃過不自然之色,卻又熱情地迎了上去:“大師兄!”
“小師弟,坐吧!”
兩人很快坐下,享用美食的同時,又滿上酒水,舉杯一碰,臉上洋溢出熱情的笑容和滿滿的歸屬感:“為了‘組織’,為了‘人使’與‘稱號’,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