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能說漢話,還無師自通了如此絕技,狄進都不禁打量了她一下。
野利氏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還挺了挺曲線玲瓏的胸膛,擺出魅惑之態。
狄進隻是要李元昊死,又沒有什麼汝妻子吾養之的念頭,收回審視的目光,直接道:“剛剛的話,是你教他的?”
野利氏趕忙搖頭,怯生生地道:“妾身怎會說這等話呢,真是這孩子不懂事,在外麵聽來的,不少人都在傳呢……”
楊文才原本側立在旁,聞言立刻上前:“相公,軍中絕無此等言語……”
狄進抬起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也不與野利氏多言,省得傳出類似車宗與小周後的謠言來,直接轉換話題:“你也要跟著令郎一並去汴京?”
野利氏抿嘴笑道:“汴梁的繁華,冠絕天下,奴家早有耳聞,怎能不心生向往?開封府衙要的是李賊的兩個孩子,不是妾身,妾身到了汴梁,還能活得更自在些呢!狄相公是大官人,不會連這點請求都不允許吧?”
這話說的好像這兩個孩子不是她的兒子一樣,李寧令似乎聽不懂漢話,毫無反應,李寧明則趕緊低下頭,掩飾住表情,但雙拳還是捏緊了。
狄進淡淡地道:“能否在汴梁自如生活,要看那邊接待的官員,但就目前而言,閣下是否同行,還在未知之數,四位請回吧!送客!”
“誒?難道你們要令母子分離麼?狄相公?狄相公!”
野利氏還要再說什麼,左右護衛已經往前一站,像是兩堵門牆,將她牢牢擋在了外麵。
她隻能無趣地一扭腰肢,拖著一大一小兩個兒子走了出去,而衛慕氏始終麵無表情,默默走了出去。
狄進凝視著四人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看了眼楊文才。
楊文才心領神會,趕忙跟著一並離開。
待得堂內再無人,狄進想到李寧明那句稱呼可能引發的風波,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宣撫使之位,乾係重大。
一般來說,最低也得當過樞密副使的宰執,才有資格任這個職位,而一旦真的擔任了宣撫使,那就必有自由處斷之權,朝廷甚至會賜下數量不少的空頭宣敕。
什麼叫空頭宣敕?
即空白告身,影視劇裡麵常常有空白聖旨,自個兒寫敕封的,與這個類似,填上姓名年甲,就可以給人封官。
哪怕這樣封的官,隻是有個官身,不可能有什麼大前程,如此宣撫使的權柄,也比起普通的封疆大吏都要大了,為的就是戰時能指揮軍中,及時賞罰,戰後能招攬番人,及時許官。
狄進清楚,不比河東的治理早已穩定,河西初回中原懷抱,朝廷確實可能會安排一位宣撫使。
他心裡最合適的人選,是樞密副使陳堯谘,河西宣扶一任,回歸京師就是順理成章的樞密使,地位無可動搖的那種。
當然,此前杜衍經略安撫河西,已經是呂夷簡和王曾兩位宰相交鋒博弈後的僥幸,不可能每次這等至關重要的人事安排,朝廷都照他的意願來,那他比太後都大了,劉娥都不能事事隨心所欲呢……
所以狄進在此事上沒有任何爭取,更不指望自己來當。
彆說不指望,如果朝廷真的昏了頭封賞下來,他要堅決推辭掉,絕不能被架到火上烤。
宋廷當官就有這個好處,伱不想當的,沒人能逼得了,尤其是他這種進士出身的正統文臣。
而現在,卻有人在興州城內提前傳播這個消息,更特意將話傳到了黨項李氏的耳朵裡。
一旦坐實,尤其是在軍中有了影響,邊軍萬一以為自己需要擁護,也向中樞表達出相關的意願,甚至不服氣彆的臣子過來擔當宣撫使之位,那麼最好的後果,是中樞忌憚之下,逼得他提前離開河西,自證清白,最差的情況,就很難預料了……
“使出這種手段的,必然深諳朝廷規製,會是誰呢?”
身處不同地位的人,會用不同的鬥爭手段。
比如江湖人士快意恩仇,直接翻你家後院的牆,亦或者在途中備好刀劍埋伏。
比如河西的黨項豪酋,直接送寶石、送牛羊、送女人,這段時間狄進暫居的府邸,就已經拒絕過了不下於數十次送禮,依舊有源源不斷的熱情,這群部族酋長都是鬼精鬼精的,一旦收下,索要的必定是數倍的收益……
而散布什麼宣撫使的消息,是夏竦那樣的人會做的事情。
偏偏目前的西夏,有這樣的人麼?
彆說黨項軍中了,宋軍將領的文化水平都是那麼的樸素……
狄進沒有空想,直接起身,正準備去調查一番,就見本該好好調查野利氏母子的楊文才去而複返,手中珍而重之地拿著一封信件,低聲道:
“相公,這是有人給野利氏的信,據這婦人交代,寄信人自稱‘司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