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大限到了,朕心裡明白。所以朕用了。不必驚訝,朕時間不多了,請諸公前來,是要交代事情的。”司馬昱微笑道。
王彪之謝安王坦之3人呆呆的看著司馬昱,3人眼中流露出悲傷之色。雖然司馬昱並沒有為人稱道的地方,和3人之間之前也沒有太多的交情,也沒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但此時此刻,他將逝去,還是令3人心中傷感。司馬昱雖沒有建立什麼功勳,但起碼,他也沒有什麼過錯。登基不到1年,經曆了諸多的事情,司馬昱還是頂住了壓力的。
“陛下,臣等心中哀痛之極。陛下……”王彪之老淚縱橫起來。
謝安眼圈也紅了,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他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這兩日謝安天天來探望,其實在內心裡對這件事也並不覺得太意外。隻是有些突然。
“陛下請下旨,身後之事,如何安排?臣等好遵照執行。”謝安沉聲道。
司馬昱點點頭,從身旁的櫃子上將那道遺詔取出,道:“這是朕擬的遺詔,朕也讓郗超下旨召大司馬桓溫進京,待大司馬到了,便可頒布此詔了。你們瞧瞧吧,可有什麼不當之處?”
王彪之接過詔書,迅速看了1遍,頓時變了臉色,呼哧呼哧的喘氣。抬頭看看司馬昱似要發作,但忽然想起司馬昱即將離世,許多話卻又哽在喉中。
王彪之將詔書遞給謝安道:“安石瞧瞧吧。”
謝安已經看到了王彪之臉色有變,知道詔書內容定然有異,於是迅速瀏覽了1遍,臉色也迅速陰沉了下來。
“我瞧瞧。”王坦之道。
謝安無聲將詔書遞給王坦之,王坦之迅速看了內容,整個人麵紅耳赤,怒容滿麵。
“陛下怎可立下這樣的詔書?依周公之例攝政?什麼叫‘可輔則輔之,如不可,君可取之’?陛下,你立下的這是什麼遺詔?這豈非是讓桓溫獨攬朝政,且隨時可以篡位麼?陛下怎可這麼做?”王坦之大聲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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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司馬昱苦笑道:“朕沒那個意思,朕這是緩兵之計。朕以蜀漢之主劉玄德托孤故事,托付太子於桓溫。那諸葛武侯不也沒有篡位麼?周公旦輔佐周室,不也沒有篡位麼?朕想以此讓桓溫效仿先賢,他若明周公武侯故事,反倒不會有篡位之心。”
王坦之大聲道:“陛下莫不是說笑?桓溫這種人,會明白陛下的深意?他之前所為,陛下難道不知?他是怎樣的人,陛下難道不知?陛下遺詔命他攝政,又說什麼可以取而代之,在他看來,豈非是奉旨篡位?陛下簡直糊塗之極!這是什麼詔書?哪有將晉室江山拱手送人的道理?”
王坦之越說越是激動,臉上漲的通紅。忽然間,他雙手用力猛地將遺詔撕扯成兩半,揚手丟在地上。
殿中1片寂靜,所有人都怔怔的發愣。王坦之的舉動太過衝動,畢竟那是司馬昱的詔書,當著他的麵撕毀了詔書,那是大罪。但是從情感上來說,王彪之和謝安卻又不認為王坦之做的過分。這份詔書確實太過分了。王坦之將詔書撕了的時候,王彪之和謝安心裡其實都閃過3個字:撕得好!
司馬昱怔怔的看著王坦之,雖驚訝於王坦之的憤怒,但他其實也明白王坦之的心情。他何嘗不知道這詔書是不合適的,但自己有什麼選擇麼?
“你何必這麼激動?文度啊,朕何嘗不知桓溫居心?可是有什麼好的辦法麼?朕不許他篡位,他便會收斂麼?朕也是為了這天下的安寧,為了子孫的平安。朕這個皇位本就得的偶然,之後的事情,朕能管得到麼?再說,這晉室天下是朕的,朕難道沒有自己的決定之權麼?”司馬昱緩緩說道。
王坦之冷聲道:“陛下此言差矣。晉室天下非陛下所有,那是當年宣帝隱忍數十年,從曹魏手中得之,才1統了天下。那更是元帝審時度勢,南渡建康,重立國祚,延續我大晉至今。這天下是宣帝和元帝的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是我大晉各大世族全力維持,嘔心瀝血才有的天下,非陛下司馬氏1姓之天下。陛下今日這麼做,有沒有想過宣帝元帝答不答應?有沒有想過大晉立國以來世家大族們付出的努力,先輩們拋頭撒血付出的1切?這件事,陛下無權自專。”
司馬昱無言沉默,他知道王坦之說的是對的。大晉當年從曹魏手中得到天下,靠的是宣帝司馬懿的隱忍和堅持,花了數十年的時間才終於有了晉室天下。
8王之亂,5胡紛亂之時,晉祚風雨飄搖之時。是元帝司馬睿審時度勢,南渡重新開辟局麵。是世家大族們全力輔佐,共同協力,開創了江南的新局麵,保住了大晉的半壁江山。
所以,他司馬昱確實沒有資格去決定大晉的未來,更無權擅自做出這種重大的決定。
“你說的對,朕很羞愧。可是,朕有什麼辦法?朕有什麼辦法?桓溫要做什麼,朕攔得住麼?在座的諸位能攔得住麼?朕也不想這麼做,朕豈會願意這麼做?”
司馬昱喃喃自語著,重複的說著這些話。這其實也是他的心裡話。既然阻攔不住,何必激怒桓溫?既然阻攔不住,何必塗炭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