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笑道:“阿姐若在,怕更是熱鬨。阿姐定喜歡這些話題。”
謝安愣了愣,神情微微1變,沒有說話。謝玄也自覺失言,不該在這樣的時候提謝道韞,忙閉了嘴。
謝安喝了口茶水,看著李徽微笑道:“既然說到初心,老夫想問問弘度,你的初心是什麼?”
李徽笑了笑道:“4叔難道不知我的出身寒微?能有什麼初心?”
謝安搖頭道:“弘度非尋常之人,雖出身寒微,但誌存高遠。尋常寒門小族子弟或許不知自己要乾什麼,但弘度必是想清楚了的。記得你中正評議時寫的詩麼?‘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當真玄妙難言之詩。你那時才十78歲而已,已然似乎洞悉世情1般。另1首‘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句,難道是1個混沌無知之人能寫出來的麼?除非你告訴我
,這些詩不是你所作,而是剽竊他人之作。”
李徽苦笑,心想:你還真猜對了,確實是剽竊他人之作。
“你若不肯回答,老夫倒也並不強求。畢竟,有些心事未必可示人。”謝安微笑道。
李徽轉過頭,看向長窗之外。院子裡的花木繁茂,景色甚美。有1些花木微微枯黃,畢竟已經入秋,但卻並不那麼明顯,依舊花團錦簇。
“也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其實,我初心很簡單,就3個字:活下去!”李徽轉過頭來,輕聲說道。
謝安和謝玄微微發愣,謝安道:“活下去?僅此而已?”
李徽點頭道:“僅此而已。”
謝安皺眉道:“你這樣的話,老夫倒是不敢苟同。即便你是寒門小族出身,也不至於連活都活不下去。”
李徽微笑道:“謝公,我說的活下去,不光是指兩餐1宿,也包括溫飽安居。或者,再進1步的說,我要的活著,不是朝不保夕的擔心受怕,而是真正的有尊嚴的有奔頭的活著。不是被人1句話便可剝奪1切的苟且偷生。”
謝安看著李徽,緩緩點頭道:“老夫明白,所以你才會數次豪賭,全力搏出1條出路。現如今,你豈非已經早已達到了你之前所希望的1切?你如今也是我大晉重臣,牧守1方,地位聲望高隆。老夫問你,你的初心還在麼?”
李徽笑道:“當然在。”
謝安微笑道:“你已經得到了你所希望的結果,你已經過上了有尊嚴的不必擔驚受怕的生活。也沒有人能夠剝奪你的1切。你的初心已然實現,還留著作甚?憶苦思甜麼?嗬嗬。”
李徽搖頭道:“我方才說了,初心是會變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時移世易,初心也會變。我的初心仍在,隻不過變的有些不同了。”
謝安撫須問道:“有何不同了?你現在的初心是什麼?”
李徽微笑道:“還是活著。但不僅僅是自己有尊嚴的活著,而是要讓許許多多的人有尊嚴的活著。讓許許多多的寒門子弟,庶民百姓1樣有尊嚴的活著。有奔頭的活著。”
謝安1愣,嗬嗬笑了起來。
“你這樣想法有些奇怪啊。在你看來,普天下之民都是沒有尊嚴的活著?你要為他們出頭?”
李徽笑道:“出頭談不上,起碼要有最基本的尊嚴,最基本的公平。”
謝安笑道:“有趣,有趣。你打算如何給他們基本的尊嚴和公平呢?”
李徽笑道:“這,我還不知道。我能力有限,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或許,我根本做不到。但這不妨礙我心中有此期待不是麼?”
謝安嗬嗬而笑道:“弘度,你當真非常人也。不過,老夫不是潑你冷水。如你這般之人,已然鳳毛麟角。至於你所希望的人人都如你這般,那是絕無可能的。天行有道,地運有理。世間萬物自有他的位置和原因,1件東西做什麼用處,待在何處,那是有道理的。你希望的事情不會發生,1旦發生,那定會令這世間混亂無序。”
李徽大笑道:“4叔,沒有什麼事是1定而規的。規矩是人定的,也定能打破。隻是願不願意打破和讓不讓打破罷了。沒有什麼東西是天生便該待在某個位置的,就好像園中之花,同樣的花木有大有小,有茁壯有瘦弱。原因無非是在上麵吸收了更多的陽光雨露罷了。下層的生的低矮,卻並非天生便如此,因為都是同種之花木,並無不同。如果砍掉上麵的那些遮擋陽光的花葉,讓他們也吸收陽光雨露的話,他們也1樣能長大,而且茁壯。”
謝安色變,沉聲道:“弘度,你這個想法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