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荀,秋高氣爽的一天。
今日早朝剛剛散去,司馬道子正站在大殿前的石階上眯著眼看著陸續散去的大晉文武官員,他們經過司馬道子身前的時候都躬身行禮,帶著極儘諂媚的笑容。
這是司馬道子定下的規矩,朝會開始和散去之時,群臣都要給自己行禮。司馬道子知道,這麼做頗為滑稽,也被人所詬病。但是司馬道子卻堅持要這麼做。因為司馬道子要訂下這個規矩,要讓他們習慣高高在上的自己。
司馬氏就是太謙卑了,太客氣了,才會被這些世家大族所欺辱。皇權要徹底振興,必須要從方方麵麵對他們進行馴化和打壓。所以,讓他們習慣於在自己麵前俯首帖耳,把他們馴化為奴婢一般是必要的。
當然,這麼做還有彆的目的。一則可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司馬道子享受他們俯首帖耳在自己麵前諂媚的感覺,這是權力在手的滋味,美妙無比。二則,這些人的神態動作眼神言語中是能看出一些東西的。誰心中不服,誰心中不滿,誰恭敬順從,都是能看出來的。那些表麵恭敬,眼神和神態卻不屑的家夥很難掩飾自己,自己會一一收拾他們,清理這些家夥。
最後一名朝臣離去之後,司馬道子滿意的緩步走下長長的台階。秋陽溫煦的照在他身上,司馬道子感覺到渾身舒泰,骨頭都是輕的。朝中事務儘在自己掌握,外邊的事情也正在向好處發展,司馬道子自然是心情高興。
行至宮門廣場,司馬道子正要登上他華麗的車駕的時候,王緒匆匆而來,附在司馬道子耳邊低語幾句。
司馬道子一愣,訝異道:“桓玄來京城了?他來作甚?好大的膽子,他不怕本王殺了他麼?”
王緒道:“王爺見了他便知。他說,他是來叩謝王爺之恩,轉道前往廣州赴任的。”
司馬道子皺眉道:“你不是說,他一定不肯去赴任麼?怎地他會同意赴任?”
王緒咂嘴道:“按理說,他不會答應。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卻不知了。咱們得到的消息是,他和殷仲堪撕破臉了,大吵了一架。還以為會有好戲看,誰知他居然願意赴任,確實令人意外。王爺見是不見?”
司馬道子的好心情喪失殆儘,冷聲道:“當然要見。”
會稽王府大廳台階下,數十名仆役正吃力的將大大小小的十幾個箱籠抬進大廳,放在堂下一字排開。桓玄垂手站在堂下,神情若有所思。所有的箱籠全部擺在堂下之後,仆役們退了出去,桓玄背著手在堂上踱步,看著空蕩蕩的華麗主座坐席發呆。
腳步聲響,王緒從大廳側首走入。桓玄忙停步拱手道:“王大人,桓玄有禮了。”
王緒笑著還禮道:“南郡公有禮。王爺正在更衣,一會便來相見。南郡公稍候片刻。”
桓玄躬身道:“無妨,無妨。是我叨擾了。”
王緒笑了笑,看著地上的那十幾個箱籠道:“這些是什麼?”
桓玄道:“沒什麼,隻是一些從江陵帶來的土特產,總不好空手來見王爺。”
王緒點點頭道:“不知是些什麼土特產?”
桓玄上前,將箱籠一個接一個的打開。那些箱籠之中的‘土特產’暴露在王緒麵前。哪裡是什麼土特產,那是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古玩玉器,珊瑚南珠,象牙字畫。這十幾個箱籠之中的財物,尋常人幾十輩子也掙不到的東西。
“嗬嗬,這便是你們荊州的土特產?荊州的地裡長出來的都是這些好東西是麼?難怪荊州如此富足,嗬嗬嗬,開眼了。”
王恭心中驚愕,沒想到桓玄竟然如此大手筆。這些金銀財物價值連城,桓玄帶來這麼多送給會稽王,那可真是投其所好了。這麼多財寶,就算是自己也沒見識過。
王恭拈起一顆鴿蛋大小的南珠端詳,儘量表現的平和,但是臉上的肌肉抽動著,喉嚨不由自主的咽了幾次口水。他也是貪財之人,這種寶物,當真令人心動。
桓玄看在眼裡,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些東西雖然貴重,但在桓玄眼中算不得什麼。桓氏縱橫數十年,聚斂的財富不計其數。這一次雖然破費了不少,但也不過是桓氏聚斂財富的一小部分而已。
況且,此行是要辦大事的,這些敲門磚是必須的。若將來大事成功,這些東西隻是司馬道子等人代為保管罷了。
“王大人,我為大人也備了一份。已然命人送往你的府上,沒有彆的意思,隻是見麵禮罷了。還望大人不要嫌棄。”桓玄微笑道。
王緒一愣,臉上笑意盎然。
“南郡公客氣了。無功不受祿,我怎可要你的禮物?如此貴重之物,我斷不敢受。”王緒擺手道。
桓玄笑道:“這是私下交往,朋友之義,談什麼無功不受祿?況且,這些都是一些‘土特產’罷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望王大人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