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坦越說,
穀儉的頭越低,
直到孔坦說完,
穀儉已經淚流滿麵,說道,
“多謝君平兄,
一語點醒夢中人,
吾輩習文斷字,是為先師傳業,
怎能用來在人前炫耀。
是小弟錯了,
小弟受教了,
願奉上囊中銀兩,
以謝君平兄教誨”
穀儉說完這話,
把錢囊留下,
就起身離開了太子府,
三個人沒拉住的倔驢,
被三句話勸走了,
而且倔驢還得謝謝他。
這真是高啊!
麵對三人投來羨慕的目光,
孔坦不好意思的說道,
“太真兄,你也知道家叔是什麼樣,
驢嘛,都是摸順毛。
你犟不過他的。”
溫嶠歎了一口氣,說道,
“令叔可是把我害慘了,
把我品級下調,
這以後每次升官,
都得下詔令,特事特辦,
又得搭一堆的人情。”
孔坦也一臉無奈,說道,
“他那個腦子啊,就一條路,
就認這個死理,
但要說有一天諸位受了不白之冤,
哪怕冤枉諸位的,
是誰都不敢惹的人,
他也會站出來給諸位說公道話的。”
溫嶠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
這正是我佩服孔長史的地方,
就是有點正得發邪。
要是能和君平兄一樣就好了。”
這句話一說,
司馬紹和庾亮都笑了,
連孔坦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溫嶠八卦之魂立刻覺醒,問道,
“怎麼?我哪裡說錯了嘛?”
還在大笑不止的司馬紹,拍了拍身邊的庾亮,
“元規兄,你來說。”
庾亮收住笑容,說道,
“這個吧,
我隻能透露,
他們孔家這個倔,是祖傳的,
之前君平也是這樣。”
孔坦見秘密被揭穿,
索性也就不裝了,
說道,
“對,就是你想的這樣,
我當時比世廉還倔,
所以,我最知道倔驢怎麼治。”
溫嶠也笑意滿滿的問道,
“受累問一下,
你這驢病是怎麼治好的?”
孔坦也笑了笑,說道,
“這就多虧長豫兄了,
他用聖賢書洗儘了我身上的戾氣。”
溫嶠一瞥眼,說道,
“說人話。”
孔坦隻好歎了一口氣,說道,
“他把我關了半年,
半年裡那個四進的院子,
隻有我一個人,
和一屋子的書。(詳見第二卷33-48章”
溫嶠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
徐馥謀反的時候,
令尊侃是義興太守吧?
你該不會就是那時候被關的吧?”
孔坦點了點頭,說道,
“太真兄果真厲害,
見一斑而窺全豹。”
溫嶠讚歎道,
“我說哪,
會稽孔氏,
一向對這種事情敬而遠之,
怎麼那次那麼積極,
幾乎是全家上陣,
原來是你這個孔家的希望,
被劫走了。
當時不會還在周家搜了很久吧?”
身旁的周縉點了點頭,說道,
“太真兄厲害。
分析的絲毫不差。”
溫嶠擺了擺手,說道,
“事後諸葛亮,算什麼本事,
看來,我真的去再會一會王長豫了。”
司馬紹聽到這話,
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隻是又看了看庾亮。
庾亮歎了一口氣,說道,
“和剛才君平勸世廉一樣,
長豫這個人,
你最好還是離他遠遠的。
看到逸少了嘛?
厲害吧?
都是他調教出來的。”
溫嶠一聽,更來精神了,說道,
“不怕,
棋逢敵手才有意思嘛,
反正你們明天都要去策試,
我正好去再見一見這位王家大公子。”
周縉在一旁解釋道,
“其實是三公子,大公子籍之,二公子瑜,分彆娶了周嵩的兩個女兒。”
溫嶠看著周縉一笑,說道,
“你說這話,
是對周伯仁兄弟有看法?
想拉我一起,幫你對付周伯仁兄弟?”
周縉見心思被戳破,忙說,
“沒,沒有,沒有的事,
我就是隨便一說。”
溫嶠笑了笑,說道,
“隨便一說,
就給劉大連安排了一個外室,
隨便一說,
建康南部尉就被周嵩門客揍了,
隨便一說,
周??就被免職了?”
周縉徹底驚呆了,
這些事情,
他隻和王長豫講過,
但溫嶠又是怎麼知道的?
看著周縉吃驚的樣子,
司馬紹也明白過來,
問道,
“阿縉,你還是真能藏事啊。
這事連我都給瞞了?”
周縉也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殿下,臣知錯了。”
司馬紹看了看周縉,說道,
“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咱們這位周尚書啊,
說不定還更高興哪,
他本來就是喝一天酒、醉三天。”
見司馬紹都輕輕放過去了,
溫嶠也就沒再往下問,
幾人再次起身看向王羲之的時候,
王羲之的麵前已經擺滿了金銀,
身旁的郎官秀才,
已經走得就剩下幾個人還在棋盤前苦苦掙紮。
沒過多久,
這些掙紮的人,也紛紛被屠了大龍,丟下銀子,抱頭大哭的跑出太子府。
王羲之看著麵前的銀子,劃了一半給溫嶠,說道,
“太真兄,
以後這樣的聚會,
可以多辦。”
司馬紹看向溫嶠,問道,
“所以,
你說的送禮籠絡郎官,
其實就是為了讓阿羲把他們身上的錢都贏光了,
你好分紅?
溫太真,
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溫嶠的回答是,
卷起地上的銀子,
拔腿就跑,
一邊跑,一邊還說,
“逸少,又坑了我一……”
他正跑著,
就看到一輛馬車悠悠從他身前走過,
簾子一掀,
裡麵坐著的正是他罵著的王羲之,
王羲之探出頭來,說道,
“你求我啊?
求我,我就拉你上來,
要不然,你就等著被可愛的小狗追上吧。”
溫嶠看著身後那幾匹看不出是狼是狗的家夥,實在和可愛沾不上邊。
但惡犬固然可怕,眼前這個羲之比惡犬還可怕,
他可從來都不會白幫忙。
“我覺得,我還能再堅持一下。”
王羲之看著對方,從車裡扽出兩根臘腸,掛在馬車後麵,問道,
“現在哪?
太真兄?”
溫嶠有一萬句話想說,
但礙於自己的素質,
以及褲腳被咬碎,
隻化作了一句話,
“兩成,不能再多了。
否則,我回頭拍死這些狗。”
王羲之趕緊把溫嶠拉到車上來,
說道,
“太真兄坐穩了,
正好,
長豫兄一個人悶得慌,
想找個英俊風流的名士暢談一番,
我一想,
這天下,除了亡舅玠之外,
還有比太真兄更適合這個詞的嘛?”
溫嶠預感到不妙,
耳邊一直響著庾亮的叮囑——
遠離王長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