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的馬車滾滾向前,追趕的惡犬也一直緊隨其後。
這追著追著,
溫嶠就覺察不對勁了,
臘腸早就丟了,
馬車也甩了這幾隻惡犬兩條街了,
這惡犬是怎麼能抄近道追上來的?
或者說,既然有近道,
為什麼馬車不走哪?
溫嶠狐疑的問道,
“逸少,我怎麼覺得這些惡犬不對?”
王羲之一本正經的說道,
“是啊,它們追咱們這樣的好人,
自然是它們的不對了。”
溫嶠擺了擺手,說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說這些犬不對勁。
隔這麼遠,
它們怎麼聞到味?”
王羲之一臉天真的看著對方,說道,
“是啊?
它們怎麼能聞到?
難道是太真兄,和胡羯待得時間久了,
身上也入味了?”
溫嶠甚至還不自信就自己聞了聞,說道,
“這也沒味啊?
不對,
你在耍我。
這些惡犬,
不是識得味,
而是認得路。
這是你們王家的惡犬吧?”
王羲之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
“不可能,”
溫嶠撩開車簾,看著那幾條惡犬,
熟門熟路的在馬車前來個漂移,
轉彎,嗖嗖幾下,
連停都不停,
就都從牆底的狗洞鑽了進去。
“呐,還說不是。
這狗都鑽家裡了,
要是野狗,早打出來了。
你還怎麼說?”
王羲之把臉一甩,說道,
“我什麼時候說它們不是王家的了?
你回憶回憶?”
溫嶠扳著腦袋想了想,
好像對方從來沒有說過。
這些狗是司馬紹放出來咬他的,
隻是他下意識的認為——
他又夥同王羲之坑了對方一回,
對方必然惱羞成怒。
“那既然是你王家的狗,
你怎麼不早說?”
王羲之笑了笑,說道,
“我說了啊,可愛的小狗,
它們要不是我們家,
我怎麼知道它們是可愛的哪?”
溫嶠還是不服,說道,
“你這說得不夠明確,
既然是王家的狗,
它們乾嘛追你?”
王羲之擺了擺手,說道,
“哎,糾正一下,
它們追的是你,
你拿了王家的銀子,
它們以為你是賊。”
溫嶠本來被說服了,
原來是自己瞎自己,
轉念一想,
這銀子是在太子府分贓的,
狗怎麼知道這些銀子是王家的?
“不對,還是不對。
這些銀子,根本沒過你的手,
狗子怎麼可能聞出是誰家的銀子,
就是你挖了個套,等我鑽。”
王羲之翻了白眼,說道,
“我不是已經暗示過你了嘛?
你非要給我錢,
我還能駁了你的好意?”
溫嶠狐疑的問道,
“暗示?有嗎?”
王羲之拿出捆臘腸的繩子來,說道,
“不是我家的狗,
我乾嘛要喂它們?
我都暗示這麼明顯了,
太真兄還是要堅持再分我兩成,
我你說什麼哪?”
溫嶠的火摟不住了,
雙手做箍,就要去掐王羲之的脖子,
正在這時,
王悅被仆人推著走了出來,
四輪車兩邊支出來的台子上,
一左一右,站著王恬和桓溫。
“太真兄,既然都來了,
何不進來說話,
咱們也好久沒見了。
是你嫌棄我這個朋友走不了路了嗎?”
桓溫跳下四輪車,走到馬車前麵,說道,
“溫叔父,這個王叔父人也很好。”
溫嶠從馬車上下來,摸了摸桓溫的腦袋,領著桓溫,推著王悅,
在王家的園子裡,邊看景色,邊交談,
“長豫,沒想到那日一彆,物是人非。”
王悅倒是沒有歎氣,看著這冬日的寂寥,說道,
“廢了雙腿的是我,你傷感什麼?
你這半年,扶搖直上,
建康城最紅火的人,就是你了。
你還不樂意了。”
王恬手拉著桓溫,眼巴巴的看著王悅,
王悅摸了摸王恬的腦袋,說道,
“好了,去玩吧。”
兩個小童一溜煙跑沒了影,
溫嶠又感慨上了,說道,
“當年,我們在洛陽,
也曾是他倆這般模樣吧?”
王悅搖了搖手,說道,
“哎,那是你,
你可是號稱睡遍洛陽名家女的溫半城。”
溫嶠擺了擺手,說道,
“之前的齷齪事,就不要提了。
還是說一說今天的事情吧。”
王悅回頭看向溫嶠,問道,
“今天?
今天什麼事情?
你一直讓阿羲去給太子站個台,
阿羲不是去了嘛。
還不滿意嘛?”
溫嶠翻了個白眼,說道,
“我的錢,
我的辛苦錢,
逸少,人仗狗勢,
又從我這裡騙走了兩成。”
王悅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是說,你手裡還剩下三成,
這阿羲也不行啊?
下一次手,怎麼還給他留這麼多?”
溫嶠一聽,火更大了,問道,
“你說什麼?
信不信,
我把你推池塘裡。”
王悅擺了擺手,說道,
“我是說,都是自己人,
下手怎麼能這麼狠哪?”
溫嶠點了點頭,說道,
“算你還有點良心,
不過這錢財是身外事,
我來找你,
是要問你,
阿羲為什麼要陷害我?”
王悅操控著四輪車,
一點點遠離池塘,
問道,
“這阿羲,又做什麼事情了?”
溫嶠控訴道,
“你不知道啊,
他居然向太子殿下建議,
讓我去大將軍那裡做探子。
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嘛?”
溫嶠擺了擺手,說道,
“這你可就冤枉他了,
是我讓他這麼說的。”
溫嶠更驚訝了,
畢竟兩人的幾次配合都很好,
也沒什麼新仇舊怨。
“長豫,
我記得我好像沒有得罪過你吧?
你怎麼也來害我?”
王悅沒有先答,而是反問道,
“既然你能來,
想必是找到了能替代你的人。”
溫嶠點了點頭,說道,
“倒是瞞不過你的眼睛,
桂陽郡那個穀儉,
那家夥和孔長史一樣的倔。
你不會把這消息告訴大將軍吧?”
王悅笑了笑,說道,
“所以,
你是來向我展示,
現在事情已經脫離我的掌控,
以後建康就是你的天地了?”
溫嶠也笑了笑,說道,
“不能這麼說吧,
至少是大家兄弟之間,
要敞亮一點,
有什麼事情,都商量著來,
彆動不動,
就起了要踢人出局的想法。”
王悅側臉看向溫嶠,問道,
“你是覺得,
我讓阿羲去勸太子,
是讓太子疏遠你?
甚至把你趕出建康?
將太子重新掌控起來?”
溫嶠點了點頭,說道,
“難道不是嗎?
我來之前,
太子都被你欺負成什麼樣子了,
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太子,
他是臣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