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1 / 2)

汛期至,大雨連綿不斷,道路泥濘,加之極端天氣增多,雷暴、大風,年年都有野外被雷劈死的、被風刮走的、被泥石流吞沒的,趕路愈發艱難。司馬萌傻眼了,按照往年的規律,當有十來天的時間才到汛期,那時候他們已到睢陽。哪知今年汛期提前到如此之早。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汛期突然而至,意味著沿岸官府為防汛所做的各項準備還未完成,倉促之間迎來暴雨,雖說不一定有水患,但暴雨帶來的房屋倒塌、農田被毀、畜禽圈汙染、潔淨水緊張……這些無不關係到今年的收成和人口數,也關係到地方官府的政績,沒有誰敢怠慢,對地方世族來說,他們也關心自己的土地,於是近日奉承麒王的賓客少了許多,有時候司馬萌獨坐廊下聽雨喝茶,覺著沒人在耳邊嗡嗡,有點不習慣。

梁寶光著腳,盤腿坐在他身邊,嘴裡含著塊麥芽糖,取小刀裁開封了火漆印的信件,展信,自己看得津津有味,司馬萌不悅:“誰寫給你的,怎麼不讀給我聽聽?”

“滋滋寫給我的,”梁寶將信件像寶貝似的護在懷裡,“他說不要告訴你。”

陳淄這孫子,膽肥了啊。司馬萌故技重施,伸出罪惡的小爪爪撓她胳肢窩,趁她不備搶過信來。

“萌萌,你作弊!”梁寶氣哼哼踩上他的腿,去夠他手中信件。

“彆鬨彆鬨,等我看看這孫子寫的啥。”司馬萌把信件舉得高高的,單手攥住梁寶兩隻手腕,絞住,把她整個人往自己懷裡帶。梁寶拿腳踢他,司馬萌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個翻身,極其無恥地憑借自己的重量把她壓在下麵,用自個的腿鎖住她的,然後一目十行掃完陳淄的碎碎念。

“啊啊啊,討厭萌萌!”梁寶武力值完敗,隻能嘴上嚷嚷。

正在屋內計算需要采買多少防雨用品的春去,和整理王妃衣物的秋來,二人雙雙埋頭,並不敢看王爺和王妃的笑鬨,隻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笑意。

王爺自從娶了王妃,簡直越活越回去,越發像個小孩兒了。

但這也沒什麼不好,開開心心,不就是王爺最樂意過的日子?

陳淄給梁寶的信,考

慮到她的理解裡,沒有使用過多的文言用詞,幾乎都是口水一樣的大白話。再加上陳淄這個人本身喜歡絮絮叨叨,所以這封信十句有八句都是水分,擠一擠,才有那麼幾句含金量高的信息。

陳淄此刻在陳留浪蕩渠上,此渠本來是睢水故道,幾百年前有帝王改建,串聯睢水,後來經女帝興修成渠,北臨黃河,西依邙山,東連平原,南接嵩山,是條極通達的水路。陳淄此去,一是重新堪輿河道,此渠經曆三朝,中間又有富戶、商會為南北通達,主動出錢出人,願意將此渠與其他河渠貫通,以擴大運河水係,故而這條渠後來又修過好幾次,如今早和工部所留的圖紙長得不一樣了。

這封信發出的時候,大概是剛剛開始降雨的時候,陳淄對氣候沒有研究,但那幾日總泡在渠上,認識了不少河工。在與他們閒聊的時候,他聽老河工說,今年的汛期恐怕是要提前。

睢水北臨黃河,萬一黃河決堤甚至改道,淹沒睢水,這百年建設的心血,將毀之一旦。

陳淄吐槽這麼多,當然不是寄希望於梁寶能給他什麼幫助,他在信中特彆注明不要給司馬萌看,竟然是算準了梁寶會照做,這樣反而會引起司馬萌的興趣,使得他非要看到陳淄的信件內容才算數。

換言之,他需要麒王動用自己的人脈,替他保渠,指望陳留一地的力量,恐怕太過冒險。而如今看來,信發出已有數日,這雨勢不減,浪蕩渠上的情況一定比信上描述得要糟糕得多。

不知道陳淄發出了多少封求援信?司馬萌清楚,這等要事,饒是陳淄傻,也懂得不能把希望寄托於一人身上,尤其是麒王看起來本來就不靠譜。但更讓司馬萌好奇的是,以陳淄一條直線構造的腦子,怎麼能想出這種拐彎抹角的辦法來?難道,他身邊有認識自己的人給他出謀劃策,那個人能是誰呢?

無論怎樣,司馬萌都決定管了,對他來說,也就是寫幾封信的事情,讓他想想啊,陳留離哪兒近?虞城?靈璧?宿州?他的腦子糊了,這時候從皇家藏書閣中帶來的那冊河南道的全道輿圖派上用場,他在圖上點來點去,勾勾畫畫,圈出幾個有自家人占著封地的地方,

然後洋洋灑灑給叔叔伯伯姑姑以及哥哥們寫了封情真意切的求援信。

這裡需得說明一點。大靖皇族分封的地方,並不如前朝那樣一分一大塊,有時候隻一個縣的地盤,封地藩王死了,得把這塊地盤拆分給他兒子、孫子、重孫子,越分越細,分到最後沒有了,皇帝也不額外施恩的話,這人也就不在皇族之列了。

這默默的“除名”,曾經引起過皇族極大的不滿,在先帝時期引起過動亂。那時候的海外貿易已經繁榮起來,聰明的先帝選擇矛盾外移,為這些家徒四壁的、和自己的血緣關係已經很遠的所謂皇族,統統賞賜大塊封地,隻是封地都在海外,想拿到好處,那就去海外拓荒,去海外管理你們的仆人和財富好了!這一招,著實有效,動心的、敢冒險的,謝恩去了,剩下的慫逼無人帶頭,於是不甘不願也去了。這群人開了個好頭,大靖自女帝後,不輕易賜田賜地,如今發現海外的土地能種東西,大臣們乞賜也好意思開口了,就要海外的。反正不是自家領土,給多少,皇帝都不心疼,能拿到手多少,則各憑本事。

司馬萌的這些叔叔伯伯姑姑以及哥哥們,也大都隻是守著一小塊封地,然後在海外有一些薄產。淮王那樣一人占著好幾塊地盤的大戶,能讓他們嫉妒到眼紅。司馬萌挑中他們呢,主要是因為浪蕩渠連通睢水,睢水入淮,淮河入海,間接關係到海外貿易,貂皮、虎皮、熊皮、人參、絹、帛、綿、羅、絲、黃金、水銀、金漆、水精念珠……司馬萌這是替親戚們擔憂,萬一真鬨水患了,你們的貨物,和放在海外的小錢錢怎麼辦呢?

他倒不擔心各位親戚沒有人力和財力幫忙,雖然藩王不養兵,但是僅靠著皇族名頭,足矣號召許多當地富戶為之捐人捐物,至於事後陳留縣令得許給這些精明商人多少好處,那就是官老爺需要考慮的問題了,這不在司馬萌的能力範圍之內呀。

他斟酌著文辭,親自擬寫一封,自覺非常滿意,決意就照這個格式來他個十封八封,隻把抬頭跟裡麵的稱謂換了便可。但隨即又覺得麻煩,這麼多封信,幾乎一模一樣的內容,難道要他自己都抄一遍?那得無聊

死他。可是不用他的筆跡寫,又顯得很沒有誠意,畢竟母後以前有段時間最愛炫耀他練字有進步,基本上稍微近一點的親戚都認得他的字跡……

誰能模仿他的字,照著抄一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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