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要和我一樣當職業的作家嗎?有夢想真好啊。
她穿著白襯衫配上休閒褲,外麵還搭配著一條綠色的裙子,不缺婦女韻味的同時還挺可愛的。
話說回來,她說每個人的身體內部都有一個巨大的引擎,隻要加油啟動一次,就能以強盛的勢頭往前衝。
想玩、想吃、想躺平、想變成有錢人,想達到某個目標,等到這些欲望統統被滿足時,人就會產生幸福的心情。
如果說彆人的欲望就像富士山上的皚皚白雪,那麼清源漁麥的情緒起伏就像一望無際的關東平原。
就算偶爾心血來潮,高度也大多在海拔100米以下,撐死了到達頂峰也隻是在200米。
清源漁麥從沒有過什麼夢想和欲望,她甚至懷疑母親在生她的時候,忘記把這份人生引擎裝上去了,又或者被當時的主治醫生偷偷藏起來賣錢。
父親因為胃癌去世了,之後母親迷戀上了一個會寫小說的男人,為了去見那個人,把當時還是小學生的她,孤零零地扔在家裡是家常便飯。
當時外麵有很多相同的黃帽子,清源漁麥認為那些人實在太過喧囂,隻覺得他們吵鬨。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清源漁麥就會跑進書堆裡,在永無窮儘的遐想世界中,給予的藉慰龐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天哪,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感情細膩的作家存在。
對清源漁麥而言,看書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消遣時間和豐富文學素養,而是將自身從孤獨現實中帶出去的必要手段。
久而久之,那些隻存在於腦海中的故事,變成了菱角分明的文字赫然躍於屏幕上。
她在一個小網站發表短篇,雖然沒什麼人看,但寫完的時候總是激動不已。
在曲子切換的間隙,窗外傳來小排量摩托車傳來的聲響。
清源漁麥意識到下一首是最愛的《並非是我》,於是雙手用力地摁住耳機,讓純粹的音樂完全占領自己的聽覺。
——在音樂裡,本漁麥就是無敵的。
清源漁麥上下不斷踮著後腳跟,拖鞋隨著腳的動作不斷地在地板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這是什麼?自傳?”
在心怡的音樂節奏中,耳中突然混入了一道奇怪的聲音。
就像一群帝王企鵝中間,突然來了一隻阿德利企鵝,它不僅大搖大擺地過來,還掄起鰭腳抽打著帝王企鵝的頭。
清源漁麥纖細小巧的腳指倏然抓地,當視線轉向身邊的時候,確認了耳朵裡聽到的並不是幻覺。
雖然是下午五點左右,但窗外卻有半邊是猶如在發光的藍天。
“閱讀量還挺高,竟然有六十多。”
清源曉海的表情從驚訝變成愉悅,宛如在風的吹拂下,不時改變形狀的白雲。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清源漁麥也不知該如何形容,但此時掛在窗簾邊的水晶掛墜,也同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乾嘛不敲門就進來——!”
清源漁麥的視線急匆匆地落在屏幕上,鼠標迅速關閉頁麵,然後快速地摘下耳機。
包裹雙耳的機器消失的瞬間,耳朵裡就傳來以往雜亂無章的聲響,摻雜著遠處傳來的烏鴉叫聲,還有無憂無慮的野鳥鳴啼。
而今天,還悄悄加入了少年輕微的鼾聲。
“呃.......我——”清源曉海抬起手背做出敲門的姿態說,“我敲過門了,但你實在太過投入。”
清源漁麥微微吊起眉梢,室內充盈的光線,正一步步躡手躡腳地爬出窗外,陰影在肆無忌憚地擴張。
“有什麼事?”
她晚了幾秒才說話,理性仿佛被要離開的太陽吸走,小臉開始不由自主地發燙,甚至很想消失。
清源曉海挺直腰身,看著她被光線勾勒出輪廓的頭發笑著說:
“你今天不是有去上班?把飯吃了再走,還有,我明天要去書店上班了。”
清源漁麥淺粉色的腳指舒展再蜷縮,直接合上筆記本電腦說:“知道了,還有,以後就算我沒聽......”
但很快,她就突然覺得這句話顯得違和,仔細想想是自己沒關門,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著她突然啞然,清源曉海直接說道:
“知道了,我會給你打電話,如果你還是沒聽見,我就到外麵拿一個石頭,把你房間的窗戶打碎,就算你聽不見,也一定看得見。”
一聽到他笑著吐出這句話,清源漁麥想也不想就瞪了他一眼: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家裡的東西壞了對你和我都沒好處。”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伯勞的清脆鳴啼,兩人同時循聲望去,兩隻鳥兒交纏飛翔,最終飛進樹蔭裡,蕩漾著撩動人心的喜悅。
清源曉海收回視線說:
“中午剩飯可以嗎?”
“少瞧不起人了,我的胃沒那麼矯情。”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清源曉海還是煮了些新菜,絕不辜負一天三次的幸福。
至於她寫文這件事,清源曉海目前不想置評,更何況自己都半斤八兩,又有什麼資格去說呢?
冰箱裡有剩下的洋蔥、萵苣和胡蘿卜,還有幾顆新鮮雞蛋,於是決定做個蛋包飯。
還有一些蔬菜全部混合在一起,做成配菜沙拉。
廚房的紗窗外,偶爾傳來機車呼嘯而過的聲音,遠處有小孩在大喊大叫,隔壁也傳來了晚飯的濃鬱香味。
晚飯湊齊,人上桌。
“你把番茄醬撒在哪裡?”
“......蔬菜沙拉上?”
在餐桌上,清源漁麥一臉驚愕地看著把番茄醬撒在蔬菜沙拉上的清源曉海,望來的視線就像在看一隻奇怪的蟲子。
“為什麼你的蔬菜沙拉上要撒番茄醬?”
“呃?這樣不行嗎?每個人的口味都不一樣吧?”清源曉海姑且聳了聳肩。
“蔬菜沙拉裡就應該要拌沙拉醬。”
“為什麼啊?”
“因為它叫沙拉醬,那我問你,如果它誕生的使命不是拌蔬菜,那誕生的意義都是什麼?”
從她口中娓娓道來的質問,輕盈地令人匪夷所思。
清源漁麥的身高比他還要矮一截,比自己視線高度稍微低一點的認真雙眼正盯著自己看。
清源曉海有些愕然地握著番茄醬瓶,她投來的視線過於真誠純粹。
“......我不清楚,可能它在我這裡並沒有意義?”
“可是沙拉醬很好吃,這也是它的使命,為什麼你視而不見?”
“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專屬」之類的概念吧?我的母親喜歡撒醬油,那個人喜歡撒鹽,我們都沒用到沙拉醬。”
聽了他的話,清源漁麥突然露出一副被流放至外太空的表情,似乎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莫名其妙。”她埋頭攪拌摻著沙拉醬的蔬菜沙拉,就像一個患有失眠症的哲學家,“你或許可以試試,它都被創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