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突然要送我出城?”陳氏心裡浮動著不安。
“您不也說了,大娘已經住到對麵,她的存在,隻會影響到您養病。”
薑雲衢聲音很輕,很平靜。
“那我也不走!”陳氏尖聲道。
分明是薑妙那個小賤人害她被休棄,被除族,害她一無所有,她憑什麼走?憑什麼避讓?這麼做,隻會越發讓姚氏覺得她軟弱可欺。
笑話!一年多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都挺過來了,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就這麼定了。”薑雲衢的聲音仍舊沒有任何起伏,然而仔細聽來卻藏著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強硬與狠辣,“我在城外購置了一處田莊,明兒一早,會有人來接娘去那邊。”
“大郎,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當娘的給你丟人了?”陳氏看著他,神情淒淒。
薑雲衢沉默不語。
陳氏便急道:“當初賣了妙娘,確實是我一時衝動沒考慮後果,可我全都是為了你好,你是咱們村最有出息的少年秀才,前程似錦,隻要再努把力,就能金榜題名入京當官老爺娶世家千金,你明知道那個時候名聲對自己有多重要,怎麼能對她……大郎,她是你妹妹!
我一開始以為你鬨著玩兒的,後來見你每次看她的眼神都不對,我便開始慌了。
這種事一旦讓你爹,讓老太太,讓外人得知,你這一輩子就得玩兒完!
可你是我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舍得怪你?”
話到這兒,陳氏滿眼含恨,咬牙切齒,“要怪,就怪那小賤人生了張狐媚子臉,是她成天在你跟前晃勾引的你,所以我思來想去,隻有她永遠消失,永遠不再出現,你才能收了心思好好念書。
於是我騙她去縣城逛街買東西,趁機弄暈她以賤奴的名義賣到牙婆手裡。隻恨我當年頭一次做這種事慌了手腳沒考慮周全,否則直接把她賣到窯子裡,她就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
陳氏說著仰起頭,看向床榻前的兒子,他背光而坐,儒雅的俊顏陷在昏暗中。
“大郎,我為什麼會賣了薑妙,為什麼會因此攤上官司被判入獄,你難道一點兒都不清楚,一點兒都沒反思過嗎?我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啊!可我現在換來的是什麼?”她抱著頭,失聲痛哭,“你爹把我安置在隔他最遠的地方,口頭上說著得了空便來看我,可自打我出獄到現在,他來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不滿,昨兒好不容易過來,卻是剛看到我這副病歪歪的樣子,就嚇得一轉身跑了。
大郎,我現在隻有你了!”
說完最後一句,陳氏眼淚流得更洶湧。
她以為自己傾訴了這麼多,兒子就算沒法子把她接去薑府,也一定會心軟,不再提出把她送去莊子上。
豈料,薑雲衢隻稍稍沉默了片刻便開口道:“娘既然已經為我做了那麼多,為何不乾脆幫人幫到底?”
陳氏聞言,身子一僵,整個兒傻了。
……
薑雲衢坐上馬車走後,對麵二進院躲在大門後偷看的小廝吉平才匆匆跑進垂花門,進了姚氏的廳屋,稟道:“太太,剛才對門來了個人,小的聽那丫鬟管她叫少爺,但沒待多久就又走了。”
姚氏坐在小榻上,手裡拿著繡架,想著閨女要出嫁了,給她繡點兒東西,聞言,掀了掀眼皮,“聽沒聽到他們說什麼?”
“沒聽到。”吉平搖頭,“不過那位少爺走後,小的聽到對門那位在哭,哭得還很大聲。”
“哭?”姚氏放下繡架。
陳氏現在這種境況,兒子來看她,她應該高興才對,但居然哭了。
除非,薑雲衢剛才在她院裡說了些不中聽的話。
對陳氏而言,什麼樣的話不中聽?無非是覺得她坐過牢害他丟了顏麵。
這麼一想,姚氏冷笑了下,“果然……”
有什麼娘就有什麼兒,陳氏本身就是個歪的,她怎麼可能養出個正派兒子來?
在利益和現實麵前,什麼血脈至親,那都隻是個笑話,甚至於,還會成為累贅,成為枷鎖。
陳氏現在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把薑雲衢炸得一無所有,他能睡安穩才怪。
所以,這是上門來威脅陳氏最好彆輕舉妄動,還是彆的什麼?
“咱們今兒個晚上不能好好睡覺了。”姚氏把兩個丫鬟秋容杜鵑和兩個小廝吉平吉力叫進來,吩咐,“天黑以後,你們四個人兩兩輪班守著大門,對麵兒一有什麼動靜,就馬上來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