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1 / 2)

車廂內,鬱慈垂著頭,烏黑的發絲攏在他小巧的耳上,素絹包著佛珠放在他的膝上。

珍珠瞄一眼少年,小心翼翼說:“夫人,我們回去再串好戴上……”

鬱慈抬頭勉強彎了下唇:“沒事的,你彆擔心。”

一回到凝翠閣,珍珠就從針線簍裡翻出根玉線,鬱慈在一旁將佛珠一顆顆遞給她串,目光緊緊落在她的手上。

珍珠十指靈巧地將串珠收好尾,交給少年道:“夫人,你試試看?”

鬱慈抿著唇接過後戴在右腕上,剛戴好,動作突然一頓。

“怎麼了,夫人,有哪兒不對嗎?”珍珠不解地問。

鬱慈搖搖頭,白著臉說:“差了一顆。”

之前珠串正正好好能在腕上纏上三圈,不鬆不緊,現在佛珠卻貼著皮肉,大小剛好是一顆的尺寸。

看樣子是落在了包間裡。

珍珠語氣試探地問:“那我們要不現在就回去找,應該能找到的。”

鬱慈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暮色沉沉,賀府四處已開始掌燈。

他回過頭,“不了,現在時間都這麼晚了,百花樓也關門了。”

他隻能期望,手串差一顆也還能奏效。

夜裡,珍珠走後,鬱慈端著一盞燈台坐在羅漢床上。

燈芒勾勒出他半邊飽滿而瑩白的臉頰,在他眸中映出一點暖黃。

鬱慈下巴伏在膝上,指尖一遍遍數過佛珠。

……四十七顆。

無論數多少遍,永遠都隻有四十七顆。

鬱慈咬著唇,唇瓣上留下淺淺的齒痕,忍不住生自己的悶氣。

明明手串都這麼重要了,為什麼他不再小心一點?

少年斂著下瞼,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淡。

夜深時分,燈芯開始晃動。

少年枕在膝上合著眼,睫羽細密,腮上的軟肉被擠得更加明顯。

房間一片寂靜。

黑暗中,一道冷意攀上少年的臉頰,不帶任何狎昵的意味,輕輕碰了碰少年嫣紅的眼尾。

鬱慈在睡夢中顫了下眼睫,瞧著格外的乖順。

“啪呲——”

燈盞發出細微的爆裂聲,燈芯跳動兩下後突然熄滅。

陰影中,一隻冷白的手伸出,將一顆佛珠放在少年枕邊。

正要往回收,腕上卻驀然搭上另一隻手。力道很輕,還帶著止不住的輕顫。

一回眸,少年眼中清明,沒有半分惺忪的影子。

“你是不是不怕佛珠?”

月色朦朧,鬱慈看不清男人隱在暗色裡的臉,隻能感受到那隻手上刺骨的寒意。

他強忍著想縮回手的衝動,嗓音顫抖但很清晰,重複道:

“你不怕佛珠,對嗎?”

空氣在此刻凝滯。

鬱慈忽然生出一股勇氣,像忘記了害怕般攥緊男人的手,語氣澀然地問:

“你為什麼要騙我,賀月尋?”

……難道戲弄他,看著他自以為得到了喘息的狼狽樣子,就這麼有意思嗎?

鬱慈鼻間發堵,細白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縮,淚珠模糊了他的眸子。

他緊咬舌尖,痛覺將淚珠逼了回去,固執地盯著男人。

賀月尋沒說話,反手想去握少年的手。

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鬱慈下意識地往回抽手,兩人指尖在空中相接了一刹那。

冷意卻盤繞在少年指尖久久不散。

急促的喘息聲在靜謐的夜間放大,他聽見男人道:

“這就是答案。”

“阿慈,你怕我。”

少年的心尖驀然一跳。

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鬱慈半跪著在榻上撐起身,薄被隨著皺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要把佛珠送回來?”

男人明明清楚,他看到佛珠後,這個短暫而脆弱的謊言就會被戳破,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賀月尋終於從陰影中邁出半步。

月光將男人麵容清晰地勾勒出來,眉骨清疏,目光冷寂。

他定定看著少年,淡聲道:“溫水煮青蛙是我生前的把戲,阿慈,如今我沒有那麼多耐心了。”

鬱慈一愣,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他的後脊。

月下樹梢,鬱慈忽然夢到了之前的事。

人群圍著寶案,臉上都爬滿了激動的潮紅,五官甚至有幾分扭曲,嘴裡不停發出爆喝或咒罵。

少年一隻手被捆在桌腿上,鼻尖都是油膩的煙汗味,讓他胃裡一陣收縮。

鬱慈被他爹騙來押給賭場已經兩天了。嘴裡說著回去拿錢的男人,踏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賭場拿不到錢心裡窩火,不肯放人。

鬱慈就這麼被捆在這裡沒人管,手腕被麻繩磨破出血,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垂著頭,眼前一片重影。

“這人怎麼辦?鬱興輸了賠不起錢,就把他兒子給抵了。”一隻手粗魯地抓著少年的發絲迫使他仰起頭來。

鬱慈頭皮傳來尖銳的疼痛,卻提不起力氣掙紮,隻能蒼白著臉發出一聲微弱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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