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戚長昀聲音依舊冰冷,聽不出一點感情,“你還未正式嫁入朝華宗,卻能讓朝華宗弟子隨你一起公開欺辱懲治我門下弟子,這便是滄玄閣的手段?”
寧傾衡笑意僵在臉上。
“真人……”
“既然提前摸清了朝華宗門規,那應該清楚,構陷同門,是第幾條?”
屋中陷入靜寂,許久,寧傾衡才憤憤從口中擠出字眼:“第十八條。”
“如何懲治?”
“……戒鞭三十,逐出宗門。”
“你並非朝華宗弟子,在朝華宗內犯了錯,戒鞭我卻能代而執掌,”戚長昀道,“寧傾衡,跪下。”
四周弟子倒吸一口涼氣,越辭震驚不已,向身側薛應挽低聲發問:“你師尊這麼護短啊?”
薛應挽:“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寧傾衡臉色煞白,再沒有一點適才風光矜傲,他咬著牙,不可置信看著戚長昀:“霽塵真人,就算我一時有過,可我父親是滄玄閣閣主,兩派關係一向不錯,不至於為了一個築基期的廢物,對我……唔嗯——”
話沒說完,寧傾衡慘烈痛叫一聲,控製不住雙膝跪地,比薛應挽方才模樣更要狼狽滑稽許多。
是宗門懲治弟子的術法。
戚長昀做事不留情,目光卻依舊平淡無波,寧傾衡不可思議看著他,還欲爭辯,卻發現自己已然講不出話語,隻張著口,嘴唇顫抖不已。
“我的弟子,何時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置喙,”戚長昀道,“既然你不懂禮節,那我便替你父親,替你未來夫君教育你。”
眾目睽睽之下,寧傾衡被迫跪坐在地,手中虎筋鞭落在戚長昀手中。
長鞭將將甩下之際,因事情鬨大才知曉的天機長老從屋外匆忙趕來,攔下戚長昀動作,高聲喊道:“霽塵,手下留情!”
兩股力量對峙,戚長昀眉心微斂,似乎並不滿意自己被阻,天機費儘力氣,額間冒汗,才勉強擋下戚長昀三分靈力。
虎鞭被反摔在地,天機氣喘籲籲,替寧傾衡緩解身上氣場威壓,卻隻能令他被壓製的身體好受些,仍舊無法動彈,衣衫淩亂地跪坐在地。
“還是個孩子……”天機道,“他們都隻是孩子,縱然有錯,也沒必要,”斟酌了一下字句,又看向跪在地麵,雙眼因屈辱而含淚的寧傾衡,“也沒必要到這個程度。”
“什麼程度?”戚長昀問,“隻是將他想對我徒弟做的事還施己身,若真覺得過分,他會做出此事嗎?”
“……”天機無可辯駁。
他壓低聲音,像是懇求:“霽塵,三月後,寧傾衡還要與蕭遠潮結契,何況他是滄玄閣的人,這個節點,實在不好做得太難看。”
戚長昀:“你為他求情?”
“就當賣我個人情,”天機從袖中取出一隻玉色小瓶,賠笑說道,“你那徒弟在築基許久了吧,最近我那的丹藥房才煉製出一批新藥,有助於□□根基的,他用正正好……”
大家同在朝華宗數百年,縱使戚長昀修為境界更高,多少也有些情分。
薛應挽固然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不想依靠他人,尤其是處於中間難做的師尊。
此事若真的鬨大,不僅朝華宗麵上無光,自己也再一次陷入討論旋渦中。
狼狽的人變成了寧傾衡,屋內弟子目光帶著諸多情緒,有鄙夷有嘲謔,不住窺探這位習慣身處高位的寧小公子,如同剛才這般看著薛應挽。
讓一個高傲的人失去自尊,鞭子雖未真正落到他身上,卻已經足夠侮辱之意。
薛應挽出聲勸道:“師尊,算了。”
空中靈流有一瞬停滯。
薛應挽心思太過細膩,甚至在這件事中算得上有些懦弱,下唇抿得發白,臉蛋也側過一處。
一是向來知道不能將人真正逼死這一說法。
二則是,不想自己這副樣子,再繼續被這樣多的人看在眼裡,再繼續這一場鬨劇。
更加不想,讓其他弟子覺得,戚長昀仗著權勢修為,為護短而去欺負一個外宗弟子。
天機也道:“好了好了,我方才與宗主得滄玄閣傳音,說等法器製成,便能在一城範圍內精確探測出曾與煞意有過接觸之人,寧小公子也是為了照夜珠,一時著急才犯了錯。”
他說道:“此事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
被靈力操控在半空的鞭子落地,戚長昀放下手掌,劍光收斂,聲色清沉:“刑罰堂所有弟子,自去麵壁三月。”
鬆了桎梏的寧傾衡跪趴在地,他仰起頭,發絲亂在額前,瞳珠深黑,帶著一股寒意十足,陰戾攝人的森然,死死盯著薛應挽,像一條陰冷的蛇,用毒牙啃咬在血肉間,令薛應挽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戚長昀臨去前,瞥到被越辭護在身後的薛應挽。
“學藝不精,被一個金丹期欺辱至此,”他說道,目光冰冷,“到如今,還與這種人廝混一起,當真無可救藥。”
越辭臉色陡然一變,眉頭蹙緊:“你說什麼?”
戚長昀隻一抬眼,一股極強的靈力便幾乎穿過他胸膛。越辭被靈流帶著後退數步,直直撞上刑罰堂中朱柱,後背劇痛傳來,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