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與爾朱氏私騎鏖戰,如今又同赤溪部胡騎廝殺,兩場雖都稱得上得勝而歸,可懷荒鎮騎軍卻是折損大半,以至於如今隻剩三十餘騎。偏偏騎軍成軍較難,非一朝一夕可成,這使得切思力拔極為惱火。他本就自詡為鄒炎死後,懷荒第三位軍主的首選,眼下部曲愈發稀少,雖有戰功在身卻已是形如隊主,什長這等低級將校,這樣下去豈不是連哈朗哈濟,魏大毅這般的後輩小子都能壓自己一頭了?好在將主老爺到底是沒有忘記自己這位元從,念著咱的功勳苦勞,大手一揮就將赤溪部劃了過來。四百餘人裡除去老弱婦孺,足還有二十餘名正值壯年的好漢子,若再算上十三四歲左右的小夥子,那就有好幾十人啦!個個是自幼就縱馬善射的好手。更何況這還是頭會下崽子的母畜!切思力拔想想心裡都美!在其灼灼目光下,赤溪部的族人都不禁有些不適,這位騎將老爺看咱的眼神咋那麼奇怪呢?相較於赤溪部族人的逃出生天,兩千餘名魏人奴隸卻是更為惶恐。本就曾常年居於北疆的他們如何不知大魏諸多鎮將的做派,不但暴虐無度,擅殺魏人斬下首級充做虜寇獲取軍功的事亦是屢見不鮮。比起做赤溪部的奴隸,他們甚至更害怕落入張寧的手中。可奇怪的是張寧隻瞥了其一眼就命人好生看管,等待回營後再做計較。於是打掃戰場,記下戰死者姓名軍功,草草收殮屍首後,一行近三千人趕起牛羊大車浩浩蕩蕩退出了大漠。待到回營,元修義見此景大喜過望,不吝言辭地誇獎了張寧三人一番,斛律金兩人一直懸著的心終是落下。旋即張寧將記有繳獲,俘虜等一應文冊獻上,其中有大車八輛,小車十二輛,載有各類毛皮,鐵器以及曆年來從北地擄走了金帛財貨,以及連同赤溪部族長在內的胡騎首級五百餘顆。元修義眯眼撫須連連叫好,也不過問張寧對剩餘赤溪部族人的安排,還特地劃出半車財貨犒賞有功將士並言明會向驃騎大將軍李崇處為張寧等人請功,使得懷朔,武川兩部眼熱不已。遣退諸將後,元修義特地留下張寧故作憂心道:“庭梧,此番討殺赤溪部雖是王師應有之舉,可大軍將入大漠,若再帶著這十數車財物……”大軍出征不僅會備有各類物資武器,也會有諸多財物,專為犒勞有功軍士所準備。十六國以來尤其如此,畢竟各軍中鮮卑,漢,匈奴,敕勒等諸族繁雜甚多,隻一味講求為國儘忠是行不通的,因而每當有大戰惡戰時將帥都會攜帶財物,以便將獎賞落在實處,以驅使軍士效死。此刻由禦夷鎮軍負責押送的輜重中也有專備的財物,但張寧清楚元修義眼下所問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略作思索後稟道:“大人,適才戰後有兩千餘被赤溪部擄走的大魏百姓獲救。末將認為這是宣揚我大魏軍威,穩定北疆安撫民情的不二之機,應當將其送回北疆妥善安置,何不將車中財帛也一並運回,待到日後大軍凱旋,大人也能從容犒賞諸軍。”這一方法頗為妥帖,既能達到目的又能掩人耳目。元修義饒有深意地瞧著張寧:“很好,那便如庭梧所言而行。”張寧躬身應是。元修義上前幾步扶起張寧,忽地笑道:“某聽聞蠕蠕寇邊時懷荒鎮損失頗重,外城牆至今仍沒能修繕重建?”“此…此是末將之過,還望大人恕罪!”“誒,朝廷著眼於南已是忽略北疆多時,怎會是庭梧之過呢?”元修義擺擺手,語氣頗為低沉,似是對於北疆的腐朽破敗很是痛心:“何況亦是那元叉柄國多年,致使牧守令長率皆貪汙之人,方才使北疆有此劫難。倒是庭梧雖身處泥濘,卻仍能一心為國,竭力謀劃實乃乾才棟梁。不如就遣一可靠將校送這兩千百姓至懷荒如何,待到其補足體力,也能為懷荒出力一二,方能使某心中稍許寬慰。”對其而言這兩千百姓根本就可有可無,既然張寧為自己出了個好主意,倒不如順水推舟。張寧聞言大喜過望立時拜謝,直言定遣一驍將把百姓們妥善送至懷荒。放在其他軍中,統帥迫不及待地將繳獲的戰利品送往後方劃歸己有,還派出驍將精兵押送乃是實實在在的荒唐昏聵之舉,李崇若是得知必定怒不可遏。可元修義素來貪財,張寧亦是早有準備,唯有滿足其財欲方能使自己從中攥取足夠好處。譬如赤溪餘部以及兩千多魏民,又譬如各類社畜戰馬,糧秣物資。是夜,元修義於帳中擺下酒宴慶祝今日之勝,楊鈞多有不屑告勞未至,賀拔度拔全程神情冷淡,不多時就告辭離開,唯有張寧,斛律金,莫敬一三人與元修義往來酬唱,談笑不斷。宴後張寧招來切思力拔命其率部將,赤溪餘部魏民連同金帛財貨,牛羊牲畜全部送回懷荒鎮,務必交予吳之甫安置妥善,切思力拔所部亦不用急於趕回,可趁此機會使得赤溪部青壯融入軍中。切思力拔領命而去。明日諸軍就將挺進大漠前往寧台駐守,情勢或許凶險會再有惡戰。命切思力拔率部離去,既能滿足元修義又能給予其餘鎮軍輕騎出戰機會,不使己方成為眾矢之的或遭受難以承受的損失,種種好處不一而足。待到寧台局勢定下,李崇處新的軍令傳來,切思力拔再返回最好不過。稍作估算,眼下諸路大軍基本都已行至軍議時定下的戰略要地,唯有自己這一路還滯留在魏境。此事好壞參半,好在柔然若要發動針對大軍的狙擊,自是會選擇已經深入大漠的其餘諸軍,但並不排除有部族會趁著自己一方後至立足未穩的情況狠狠一擊。需得小心謹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