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形高大, 此時神情冷淡,擋住了他看向重綿的目光。
段聞辰坐在椅子上,渾僵硬。
手腕被桎梏, 壓迫感從四麵八方襲來。
良久, 段聞辰額上因為疼痛了一層薄汗:“師尊, 請您放手。”
容吟把他的手緩緩往重綿相反的方向帶離, 然後鬆開。
“你想對她做甚麼?”
語調疏冷寡淡,與以前細雨般親和的聲線形反差。
段聞辰揉了揉手, 低頭掩飾眼中情緒:“我看到她的眼角停了隻蟲子, 幫她摘來。”
他說的是一半是真, 一半是假。當事人仍在昏睡, 容吟又不在場,真假混合的話,段聞辰確信, 沒人能聽來。
容吟輕笑了一聲,段聞辰以為他相信了, 緊繃的唇角微微放鬆。
卻聽他一字一頓道:“有人為你作證嗎?”
似是不敢相信這句話從敬愛的師尊口中道, 段聞辰愕然抬頭:“您不信我?”
容吟垂眸:“當時隻有你們兩人, 我看到的是你湊近她,想要輕薄她。”
段聞辰連忙否認:“不是, 我真的不是……”
容吟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打斷他的話:“我無法容忍任何一的可能, 今晚過後,你山去吧。”
眼見為實, 段聞辰的的確確靠近重綿,朝她伸了手。
不管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容吟不會再留他了。
段聞辰意識到容吟的堅決,他說的是真的。
想到他竟然因為一個舉動,被逐師門,段聞辰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麵色逐漸灰敗,頹然地垂腦袋。
容吟沒再管他,低眸靜靜看重綿。
她睡得昏昏沉沉,兩人的說話聲也沒吵醒她。
見她耳畔的發絲淩亂,他伸手,將一綹發從臉側撥到耳後根。
這時候,段聞辰忽然聲:“您是不是喜歡重姑娘?”
容吟的指腹停在她耳尖處,半晌後移開,神情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以沉默做了回應。
段聞辰扯一抹稱不上高興的笑:“您既然喜歡,不爭取罷了,為何還要阻礙人的心意。”
話音剛落,容吟的眸子瞬間凝了冰。
段聞辰頓了,繼續說:“您該給重綿選擇,而不是獨斷專行……”
似乎覺得他的話可笑,容吟微微偏頭,側臉渡月光,清晰又冰涼。
“妄想了,她不會選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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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永寧敷完藥粉,又憋一股鬱氣把於妙音送進重綿的屋子,再來時,看到這樣一副畫麵——
明月高懸,淡淡的月光薄得像是冷霧,彌漫的院落,輕仙君坐在椅子上,低垂眼睫。
背後的竹葉簌簌晃動,他的麵孔渡了一層朦朧月光,宛若天上仙。
宴永寧順他的視線移,重綿趴在圓桌上,陷入香甜的沉眠。
背後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衣。
沒有發覺旁人的存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界,容吟低頭,怔怔看她。
直到宴永寧走近,仍未回過神。
宴永寧向四周看了看,沒看到另一個人的存在,輕咳一聲:“師尊,段聞辰呢?”
容吟緩慢抬頭,一瞬間將情緒收斂得乾乾淨淨,語氣平淡無波。
“他走了。”
宴永寧沒多想,他以為師尊的意是段聞辰先走一步,回自己屋子睡覺去了。
見天黑,他點點頭,立即道離開。
涼月漸漸往西邊落,天色暗沉如墨。
容吟坐在她的邊 ,安安靜靜看了她很久。
段聞辰的話仍在耳邊繚繞,“給她選擇。”
她會選擇誰?
容吟撚了撚指腹,按一圈白色,他的心底亂如麻。
如果重綿有朝一日,喜歡上人,他清楚明白,自己無法製止。
因為不舍得。
不舍得看到她傷心。
不舍得剝奪她的快樂。
三百多,容吟麵臨過各種讓人心驚膽戰的處境,從未像現在這樣,生害怕。
原來自己也有害怕的東西,害怕有一日,她的關注和在意全在另一個男人上。
容吟無知無覺地坐了半個時辰,想到她這樣睡不舒服,才止住紛亂的緒。
抱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推門,緩慢地放到床榻上。
觸碰到床的感覺,一子令重綿睜開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望頭頂,一眨也不眨。
見到這一幕,容吟給她蓋上被子,柔聲道:“繼續睡吧。”
重綿仍看屋頂,恍惚道:“我在哪裡?”
容吟頓了頓,解釋:“於師妹睡在你屋,今晚你睡我這裡。”
重綿哦了一聲,臉色紅得不正常,維還停留在喝酒上。
房間安靜片刻,她冷不丁問:“我的酒呢,我那麼一大杯酒呢?”
容吟失笑:“該睡了,喝什麼酒。”
重綿生氣地瞪他:“你是不是獨吞我的酒?”
他坐在床邊,看到她迷蒙的眼睛,笑道:“原來還沒清醒。”
重綿堅定地否認:“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是誰。”
容吟俯,笑吟吟問:“那我是誰?”
他的氣息密密實實地壓來,瞳仁漆黑,對上她的眼。唇瓣的笑,恰好是溫柔的弧度。
重綿大腦遲鈍,盯他半天,從眼角,鼻子,唇瓣到巴,半天才說:“你是我喜歡——”
容吟的心猛地一跳。
“的人。”
你是我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