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馬車重新啟程後,在遇下一個分岔路口時,唐今原本打算走右邊的道的。
這條道因為要會繞些遠路,但因為周圍的山勢平坦,山匪路賊會少上許多。
但難得的,很少在道路上說什麼的金萬兩掀開車簾,讓唐今走了左邊那條靠山的道。
不知道他又在算計些什麼,但畢竟他才是主家,唐今便調轉車頭,走了左邊。
有些講究的大山匪彼此之間都會隔一段距離,他們剛剛經過了槐吳三的地盤,目前還碰不上什麼匪徒,所以這一路倒平靜的許多。
不過因為靠著山,馬車停靠的地方並不好找,日落黃昏之際唐今才尋到片平坦些的林子,將馬車停了過去。
今天沒再有人來蹭飯,兩人也就和平時一樣吃了飯。
吃飯時,金萬兩還像是沒話找話般問了唐今一句:“尋常武者都聞雞起舞,生怕少練了一天,功夫就生疏了。怎麼平日也沒見你練過刀?”
唐今:“因為你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金萬兩:“……”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索性閉上了嘴安靜吃飯。
不過這種安靜還是沒能持續太久。
自從金萬兩知道她是女的之後,每次洗澡總要躲到馬車後邊避開她,但今天,金萬兩才入水沒多久,唐今就聽到一聲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有人驀地從浴桶裡站了起來。
但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麼,又是一盆潑水的聲音,金萬兩就又坐回了浴桶裡。
今日他洗澡似乎比平時還要久,水花聲不斷,而且越來越焦躁,等到金萬兩披著外衣從水裡出來的時候,他人都被泡白了。
越發顯得他唇上那點如媒婆痣一樣的墨漬格外顯眼。
是唐今故意顛車的時候濺上去的。
金萬兩兩三步走到唐今麵前,直接將那好似很忙,實際上在數螞蟻裝傻的唐今給一把揪了起來,“你一直都看著呢?擒雁護衛。”
他這次的語調是格外地陰陽怪氣,格外地咬牙切齒。
唐今目光飄忽了一下。
得,不用她回答,看她這副心虛的模樣金萬兩就知道了。
金萬兩用力捏著手指。
不氣。不氣。
他不跟呆子置氣。
跟和尚念經一樣,金萬兩在心底反反複複壓著火,但最終還是壓不住,他直接一把揪住了唐今胸口的衣服,將她往馬車上拖。
他今天的力氣異常的大,手臂上青色的經絡暴起,指節發白,唐今一時不察,還真被他拖著推進了車裡。
人剛摔進車裡,“啪嗒”一聲,一點墨就戳了上來。
唐今看著壓在自己身上手裡拿著毛筆正正點在她唇邊上的金萬兩,半晌,一巴掌按進旁邊的墨硯裡,直接就往金萬兩臉上抹了一把。
那張還帶著出浴熱意的臉上頓時多了一片烏黑。
金萬兩睜圓了眼睛,剩下的沒被糊黑的半邊臉肉眼可見地染上被氣出來的暈紅。
他也實在是忍夠了這呆子了,他除了吃過她幾頭豬,到底還有哪裡對不住她了?
偏偏她成天到晚不是在違抗他就是在嫌棄他,甚至因著一口飯就能在路上折騰他,平心而論,到底有哪家的護衛是這樣?
金萬兩是真的氣了,多次的怒氣積壓起來還翻湧起一種莫名的讓他心裡有些不太舒服的情緒,他也再顧不上形象那些,也跟著唐今一巴掌按進墨硯裡,往唐今的臉上糊去。
唐今躲了,但馬車狹小,兩個人擠在車裡再躲又能躲到哪去,臉上還是被他糊上了墨,不過很快,金萬兩的臉上就被她糊上了更多的墨。
馬車裡鬨騰出來的動靜不小,原本低頭在前麵吃草的兩匹馬都被身後傳來的動靜鬨得有些好奇,頻頻回頭。
好半晌,車廂裡的動靜總算是歇了,兩匹馬正好奇地往回看著,但下一刻,就被從車廂裡鑽出來的兩個烏漆嘛黑的腦袋給嚇得渾身一哆嗦,高“噅”了幾聲。
鑽出馬車後,唐今和金萬兩,一左一右,坐在馬車前當起了兩尊黑麵門神。
許久,金萬兩開口:“等到了下一個郡,本公子就買藥水將臉上的墨洗了。不給你洗。”
唐今:“我現在就能洗了。”
金萬兩轉頭看過去,就見唐今跳下馬車,去河邊接了盆水,又弄了些不知道是什麼的藥粉,在臉上搓搓搓,再一泡水,抬起頭,那張臉便一下乾淨得找不到半點墨漬了。
看著金萬兩從一開始的不相信到逐漸變得驚訝,渴望,渴求,期待的目光,唐今當著他的麵端起盆,直接將那盆水潑進了草地裡。
“不給你洗。”
金萬兩:“……”
看著站在那裡乾乾淨淨,臉上雖然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但已全然一副勝利者姿態的唐今,不知多久過去,金萬兩那張被糊得完全看不出五官原貌的臉上,似乎還是詭異地讓人看出了幾分羞窘:
“擒雁護衛……”
金萬兩也算是明白了,跟這呆子根本就不能來硬的。
雖然早前他心裡就多多少少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卻並不願跟這呆子低頭。
他遇見過那麼多的人,論心論行,論容貌論武功,論身世論背景,這呆子都排不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