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高拱,李春芳。”朱厚熜望向了他們。
三人躬身,“臣在!”
朱厚熜平靜道:“朕先前看了個詩謎,說與你們聽,你們猜猜,謎底是什麼。”
“謹聆聖言。”
“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朱厚熜深深地望著他們,聲音不高不低,道:“說說,是什麼。”
全是聰明人。
幾個呼吸間,張、高、李便猜出了謎底,不敢說,又不能不答,張居正強忍著惶恐,開口道:“臣請皇上賜下紙筆。”
朱厚熜揮了揮袖,小太監忙不迭取來紙筆,大殿裡沒有設案幾,便隻能放在了仨人剛才坐的那把墩子上。
張、高、李站著拿起了筆,躬下腰去,在宣紙上恭恭敬敬地寫上了“好自為之”四個楷字,雙手捧起,輕輕吹乾了墨汁,向小太監遞去。
小太監轉呈到朱厚熜麵前,朱厚熜露出了笑:“好學問!好學問啊!好!好好!好好好!”
張、高、李怔怔地站在那裡,謝皇上的誇讚不是,不謝皇上的誇讚也不是。
天恩無常啊。
“既無彆事,便退下吧。”朱厚熜站起身,朝著精舍那邊走去。
張居正、高拱、李春芳望著皇上龍行虎步的背影,目光有些茫然,與陳以勤一道,躬身道:“臣告退!”
張居正內閣走了。
黃錦回來了。
聖旨已降。
黃錦往香爐裡添著香,誇讚道:“陳閣老,當真是個好閣老。”
在禦前,在大殿裡,陳以勤為了農家能以一敵三,為民爭利的模樣,著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以為這天底下的官員就沒有什麼好人,如今看來,也不全是啊。
“好閣老?”
朱厚熜望了他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大體是吧。”
陳以勤的家族。
在某種程度上講,都到了世家的程度,隱隱約約的,還超出了世家的境界。
陳家是耕讀傳家,但主要是讀,耕地並沒有多少,地裡產出的糧食基本隻夠族人所食。
可是,陳家族中,藏了太多“讀物”,先賢典籍、聖人手劄、名人字畫、珍貴古玩等等極具價值的東西。
隨便拿出一件出來,變賣了,就足夠家族所有人活個幾十年。
於是,陳氏一族追求的,不是無儘財富,而是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的,才是權力,變幻無常的,隻會讓人無力。
或許,陳氏一族比皇室更盼望大明朝千秋萬代,隻要大明江山社稷穩定,陳氏一族憑借家族底蘊,就能代代有高官得坐,駿馬得騎。
這便是陳以勤在農家問題上一改常態,哪怕得罪同僚,不惜付出生命,也寸步不讓的真正原因。
陳氏一族早就悟出了,曆來造反的人,都是種田的人,沒有其他人能翻了天的。
穩住種田的人,就穩住了大明江山,陳氏一族,也就一直能穩下去。
陳以勤是在為家族做事,可也是在為百姓做實事,好與不好,至少在百姓眼中是個好閣老。
“萬歲爺,火耗歸公傳於天下,若那些官吏,既不辭官又不願意配合,沉默抵抗該怎麼辦?”黃錦想到了火耗歸公的問題,那些官吏要是磨工,大明朝這架馬車怕是會停下來。
朱厚熜冷著聲調,殺意凜然:“與違抗聖旨同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