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內。
內廷四司八局十二監的大太監全數被杖斃。
二十四衙門中的上千名太監被東廠以家法處置。
在呂芳,或者說在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權勢下,陳洪親手斬去眾多義子乾兒。
半年多的心血,自此付諸東流。
呂芳依舊沒有饒過陳洪,沒有饒過眾太監,這不是刻意在報複,而是在清洗內廷。
陳洪主事司禮監這段時間,內廷的太監、宮女逐漸大膽了起來,連穿著的衣服,每一件上麵都是花團錦簇的。
華貴的程度,連朝廷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員都比不了。
呂芳得了聖上的旨意,黃錦又得了呂芳的令,帶著一眾小太監,扒了不少人的皮。
內廷的風氣,再次清正下來。
玉熙宮。
朱厚熜在打坐。
“打坐”一詞,釋家作如是說,道家也作如是說。
關鍵不在“坐”字,而在一個“打”字,明明閉目入定,盤腿如山,何名之“打”?
打的就是此時心中紛紛紜紜的諸般念頭,道稱之為魔,釋稱之為障。
朱厚熜煉道修玄幾十年,“為求長生,常整日打坐,不臥床笫”,現在真的長生了,這習慣依然在保持,也逐漸有了新的理解。
打坐一功,非常人所能,亦非隻為長生,諸多國運人事也能從這個“打”字中得來。
今夜又是如此,在呂芳清洗完內廷進玉熙宮時,他已經打坐五個時辰了,一直坐在蒲團上,麵容安定祥和。
呂芳入得大殿,先去金盆邊絞了塊帕子,走到坐在蒲團上的朱厚熜麵前,單腿跪上蒲團的台階。
朱厚熜睜開眼睛,取過了帕子,緩了緩雙手,慢慢熱起來後,便將帕子還給呂芳。
呂芳走開去放下帕子,從另一個盆裡絞了塊麵巾,去而後返,朱厚熜接過擦了擦麵頰,整個人清爽了些。
“內廷乾淨了?”朱厚熜望著他,開口道。
呂芳恭聲道:“回萬歲爺,乾淨了些,都是奴婢調教得不好,上負聖恩,才有了內廷之前的亂象。”
“你在宮裡時,差使當得還是挺好的,這些事怪不得你。”朱厚熜搖搖頭道。
呂芳不說話了,低著頭在那裡候著。
朱厚熜站起身,走到了禦案前,內閣送來了擬調戚繼光、俞大猷為薊州鎮總兵官、固原鎮總兵官的奏疏。
朱筆禦批。
呂芳端來玉璽,加上了璽印,這道聖意成了。
而在這道奏疏下麵,是擬封戚繼光、俞大猷的伯爵名。
在靖海剿倭中,戚繼光、俞大猷、戚家軍、俞家軍表現不俗,理當得到爵位封授。
不過,在這道奏疏中,附遞了戚繼光的辭爵書。
“殺儘倭奴兮,手足同仇”,其意在殺倭是國人該做的,算不得什麼功勞,更當不得爵位賞賜。
東南軍隊的大勝,不是戚家軍的功勞,大明天下是聖上的天下,大明軍隊是聖上的軍隊,大明軍隊的勝利,是聖上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