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此同時。
塞北豐州灘。
俺答正在汗帳中憤怒地踱步。
在草原右翼(北虜)不知道的情況下,大明朝竟然與草原左翼(東虜)在宣府、遼東二鎮開啟了小範圍的互市交易。
大批糧食、棉物進入東虜,這很大程度破壞了俺答借互市交易控扼東虜,迫使小王子屈服的構想。
在絕對力量麵前,俺答沒有勇氣和實力向大明朝抗議,在逼迫東虜和小王子交出糧食、棉物失敗後,俺答出離地憤怒了。
叔侄之間,矛盾再度激化。
汗帳內,沈惟敬也在,沉聲靜氣道:“想不到啊,大明還真給東虜麵子,東虜想要的東西,大明居然給東虜送去了,而且,是以平價交易,不是互市交易的高價,奇哉!怪哉!”
作為大明、韃靼兩頭吃的他,和俺答北虜配合分食小王子的東虜,是清溪沈家騰飛的關鍵。
沒想到的是,大明竟在完全沒有知會他這個駐韃靼大使的情況下,與東虜提供了援助,這打破了他和家族的計劃。
不滿的情緒在滋生。
“小王子背著我私通大明,他的眼睛裡還有沒有我?”
俺答狂怒,厲聲道:“如果小王子真這麼不識趣,那我就隻有動武了。”
北虜、東虜的實力差距仍在,要是北虜強行進軍,東虜也是扛不住的,隻是那樣傷亡太大,俺答以前不願意而已。
但在知道東虜繞過他,與大明朝廷暗中勾兌後,雖說俺答不願意承認,但的確有些怕了。
他不知道大明朝對東虜的支持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大明朝和東虜達成了什麼交易,更不知道大明朝和東虜是否在密謀除掉他?
要知道,名義上的草原共主,還是小王子,而不是他。
小王子比他年輕,小王子比他軟弱,小王子比他更滿足大明朝對草原的操控。
萬一有一天,東虜軍隊和大明軍隊一同駕臨北虜,北虜又該拿什麼抵擋?
百般不好的想象,使得俺答更迫切地想要統一草原,以免夜長夢多。
“汗爺,彆急啊!”
沈惟敬連忙阻攔,搖頭道:“中原人講究計謀,汗爺與東虜開戰,勢必會兩敗俱傷,這便是大明朝廷最想看到的。
我覺得,我們隻需要做一件,就能讓之前的計劃繼續進行。”
分食東虜的計劃,隻是遭到破壞,但沒有被徹底摧毀,那麼,想辦法把破壞處補上就可以了。
“做什麼?”
“破壞大明對東虜的私相授予!”
沈惟敬眼中閃爍著精芒,笑道:“小王子逐漸挺直的腰杆,東虜的反抗,底氣都來自於大明的支持,隻要大明支持沒了,或者落不到東虜的頭上,那小王子和東虜人就又會對汗爺順服。”
“那該怎麼做?”
“大明援助東虜是通過宣府鎮和遼東鎮,宣府鎮,就在草原左、右翼的分界上,汗爺與其大規模進兵東虜,不如派兵偽裝後,在宣府鎮外守著,等到東虜拿到大明朝的糧食,就直接搶過來!
如若不好搶,那便放上一把火,把那些錢糧都給燒了,絕了東虜的幻想!”
沈惟敬出了毒計,陰狠道:“遼東鎮,雖然不在草原右翼的勢力範圍內,但卻在大明、韃靼另外的一個勢力範圍內,建州女真!
汗爺,草原上缺衣少食,東北之地,就更加缺衣少食了,將來自大明朝棉物的消息告訴建州女真一族,必然能使其心動,派兵去掠奪。
如此一來,汗爺在宣府鎮搶走東虜的糧食,建州女真一族在遼東鎮搶走東虜的棉物,東虜又會恢複又饑又寒的境地。
再就是,汗爺可以下達命令給所有草原部落首領,告訴他們,小王子得到的糧食、棉物,是您汗爺讓他去要的,目的是分給所有族人,使族人們安然度過寒冬的。
這樣,既能樹立汗爺您在草原左、右翼的威望,也為小王子和東虜出了難題。
我倒要看看,糧食、棉物被搶走後,小王子該如何應付那些草原狼一樣的眾部落首領。
我更不相信,大明朝會無限製的給予糧草、棉物的援助。
等到小王子走投無路,再向汗爺您臣服,到時候,怎麼處置這卑鄙的家夥,是殺是剮,還不是汗爺您一句話的事嗎?”
“好!”
俺答大喜過望,興奮道:“就按你說的辦,小王子,咱們走著瞧!”
隨即,俺答便命令長子僧格率領軍騎前去宣府鎮外,守株待兔等著東虜人在接過大明朝給予的糧草後,在必經之路上劫道。
另派遣信使沿著長城外的道路一路向東,給建州女真一族傳信,劫掠東虜人從大明朝得到的棉物。
而沈惟敬也沒有閒著,大明朝廷的‘背刺’,讓他覺得十分難受,身為駐韃靼使節,他想要的,不是配合大明朝行動,而是大明朝配合他行動。
不過,沈惟敬還沒有昏頭到去指責大明朝的地步,但想好了給予大明朝警告的方式。
通過無數次從韃靼弄馬匹賣給宣大總督王崇古的經驗,王崇古和朝廷麵對過高的馬匹價格時,總會選擇接受,沈惟敬知道,大明朝對戰馬的渴望。
先減少賣給大明朝馬匹的數量,然後,在恰當的時機,向大明朝表示,這是俺答不滿大明朝、東虜之間的小動作而給出的憤怒表示。
要想繼續從草原得到戰馬,就停止一切對東虜的援助和支持,不然,後果自負。
沈惟敬又準備了封信和份大禮送回大明朝,請恩師張居正從中周旋,來日分食東虜成功,還會有無上大禮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