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高台之下,一片死寂。
然而短暫沉默,卻見那少年郎,又隻是將目光緩緩投向前方,那黑壓壓上千名儒生士子。
隻不知不覺,聲音更沙啞落寞得出奇,“還有你們……”
“我知道,你們都博覽群書,學識淵博,自命不凡。”
“可是,除了成天之乎者也,混跡於各種講學與詩會,青樓自命風流,或者寫兩篇華麗文章,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一番,你們還能做什麼?”
“同樣滿嘴道德,滿嘴仁愛忠孝,又真正為百姓做了什麼?”
“成天眼高於頂,不知所謂,眼下到了春耕播種時節,要寫兩篇錦繡文章頌揚一番農事……”
“前兩年大康與慶國,北方起了戰事,要出來針砭時政,罵上兩句朝廷無能!”
滿麵激憤,卻是一聲怒吼,“可今日,我就問問你們這群精英學子……”
“你們是種過一顆糧食,還是織過一匹布?”
“你們自命不凡,才高八鬥,可何時才能脫下身上的長袍,真正彎下腰來,看一看大康底層的百姓們?”
“眼下春耕農忙,你們中間,但凡有人,脫下長袍卷起褲腿,去到田間地野,幫那些農戶,挖上兩塊地,撒上兩顆種子……”
“眼下北方慶國,陳兵三十萬,欲滌蕩我大康版圖,欲魚肉我大康百姓,你們中間,但凡有人,扔下毛筆,拿起刀槍,去前線,去與敵軍同歸於儘……”
“我王修,敬你們是爺們,敬你們是漢子,給你們鞠躬!”
“可你們,狗屁不是!”
“典型的花錢進來討罵!”
時間如同靜止,畫麵徹底定格。
高台之下,氣氛似乎突然變得說不出的凝重。
景隆帝瞪大著眼睛,本想大呼一聲,“罵得好,當浮一大白!”可不知為何,神色又說不出的沉重。
陳皇後雙目死死望著遠方高台上,那道略顯單薄孤寂的身影,滿麵黯然傷感。
長公主趙瀾一隻蔥段小手死死捂著檀口,嬌軀微微顫抖著,一雙美目,隱約有淚花在閃爍。
時間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那少年郎,才又一聲長歎。
隻是眉宇之中,隱約有些落寞,“其實說實話,我這人一向膽小,怕死得要命……”
“胸無大誌,而且也從來都覺得,這天底下的百姓,是生是死,那是皇帝的事,是朝中大臣的事,與我這區區小百姓,沒什麼關係。”
“甚至在這之前,我都從不覺得,自己是這大康朝的人……”
“也沒想過要入朝為官,甚至當初被朝廷封侯拜官,也曾三番五次給皇帝上過折子,請求辭官。”
“這輩子最大的願望,無非娶一個賢惠漂亮的妻子,做點小生意,天天小酒喝著,悠哉悠哉混吃等死,豈不快活?”
“哪怕剛上任這臨州判司之時,我還在打定主意,天天去衙門點個卯就走,或者天天在府衙睡覺。”
“不求無功,便求無過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