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秦季怎麼回事,難道是要幫自己?
他都這麼明顯針對秦氏了,怎麼還這麼友好。
不是說秦季在商場上一向是說一不二,睚呲必報嗎,那個手段狠辣的商界新貴就這麼水靈靈地成了自家友商?
肯定是秦季還不夠討厭自己,還想著要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江言開始拚命回想秦季都討厭些什麼。原劇情裡秦季會如此厭惡江言,一方麵是因為江言自作聰明地想要擠占秦氏的市場份額,一方麵是因為江言的醜聞被曝光。
江言立刻想起來,秦季好像因為曾經的某些經曆恐同來著。
這麼說來剛剛會這麼生氣也可以解釋了,可能是覺得太惡心。
秦季還在緊張地等待江言的回應,突然見江言沉吟片刻,突然從門內出來,將門從身後帶上。
“秦先生想要友好合作的關係……”
江言琥珀色的瞳孔仿佛帶著某種魅惑人心的能力,緊緊盯著 一個人的時候會讓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想要在他眼睛裡看到屬於自己的倒影。
“可江某不想,”
秦季猛地僵住,心臟像是懸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
“江某想要秦先生一無所有,身無分文,沒有引以為傲的一切。”
秦季茫然。
“所以秦先生所有的傲慢,自信,都會土崩瓦解。最後秦先生隻能乖乖地求到我麵前,任由我,肆意玩弄。”
包仇恨值的好嗎?
江言的笑意深了深,在最後四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這要是不狠狠報複,他都懷疑秦季是不是個正常人。
秦季愣愣地看著江言。
一開始,他並沒有認真聽江言在說什麼。因為眼前的人實在和往常太不像。
江言一向是冷冽的,沉穩的,對於一切的事都顯得有條不紊。襯衫永遠是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麵一顆,西裝永遠是一身純粹而禁欲的黑色,緊緊勾勒出線條流暢的身軀。
秦季,或者說任何人,都不會將這個男人與欲望、性.愛這樣的字眼聯係在一起。
這也是為什麼剛剛在江言的臥室裡看見那個男人,秦季會這麼出離的震驚,與憤怒了。
秦季也一直視江言為對手,為商業上不可多得的同行人,而從沒想過自己某些時刻心臟的莫名跳動。
然而說這些話的時候,江言的表情卻是極危險的。嘴角的笑意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琥珀色的瞳孔中帶一絲漫不經心的玩弄,就像是墜入地獄的神明,在致命的危險裡帶著最純粹的吸引力。
像是有無數根羽毛在他的心頭齊舞,難耐的癢。
緊接著已經宕機的腦袋才開始慢吞吞想起接收剛剛江言說的話。
前麵的一切被秦季選擇性地忽視,他隻聽見最後四個字。
狠狠玩弄。
莫名其妙地,他呼吸緊促了幾分。
意思是……
他的腦子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畫麵,喘息的,劇烈的,瘋狂的,赤裸的□□與抵死的歡愉,然而最後又停留在第一次見到江言時他冰涼的指尖,永遠沉穩冷靜的瞳孔,和永遠扣在最上麵的襯衫。
他突然覺得周圍的氧氣顯然不太夠用,就連空氣也實在太熱,悶的他快要呼吸不過來。
江言的眼睛依舊緊緊盯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夾雜著讓秦季顫抖的惡意。
像是惡魔,在你耳邊喃喃低語。
他以為是囂張的恐嚇,殊不知在心懷異心的人耳裡,是最甜蜜的低語。
這是他認可的對手,商業上的同行者。
然而這一刻,秦季卻無法抑製地想要吻上他的眼尾,看著他在詫異裡挑眉。
甚至於無法抑製地想要取悅他,看著他冷冽的神色也會為自己沉淪,在無邊的欲望之海。
秦季從混沌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接觸到江言眼神的一刻,他終於落荒而逃。
轉身,躲開一切視線的接觸,儘量不同手同腳地大步邁向自己的車,
他為自己的想象而羞愧。
——
江言看著秦季怒然離去的背影,滿意地笑笑。
他不信這都能忍。
想來不久就可以等到秦氏的瘋狂報複,破產計劃指日可待!
第67章 壞蛋總裁言5
銀行卡裡多出了五百萬。
奕澤對著手機數了幾遍尾額的數字, 才終於確認自己並沒有多數一個零。
這筆錢來自於誰,毫無疑問。
奕澤慢慢地靠在椅子上,有些恍惚。
那些, 足以壓倒他的,幾乎困住了他半輩子的貧困、疾病、催債, 突然在一夜之間可以全部清零。
深不見底的黑洞,沉重不堪的包袱,無法呼吸的纏繞。
他卻突然從中脫身。
奕澤下意識從衣服夾層中抽出根煙, 含在嘴裡。右手摸出打火機, 叮當一聲蓋子打開。
他終於愣了一下, 火光照在他顯得桀驁的眉眼, 跳躍的光影似乎消解了一絲狠戾,增添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奕澤微微偏過頭,點上,看著火舌舔過煙頭,慢慢變成一抹猩紅。
煙霧繚繞中, 他似乎看見某個矜貴的男人,居高臨下地冷冷瞥來一眼,像是在看什麼不值一提的垃圾。
奕澤仰起頭, 用手捂住眼睛, 喉結在滾燙的空氣裡輕輕滾動。
他似乎抑製不住地低吟了一聲。
“江先生……”
奕澤於是知道自己栽了,栽得徹底, 栽得乾淨。
江言隨手的一筆錢, 卻可以讓自己走出陰霾。奕澤從沒這麼清楚地認識到他和江言之間的鴻溝。
有沒有可能,他這輩子, 還能追得上江先生。
堂堂正正地站在江先生麵前,毫不畏懼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
五百萬的錢, 奕澤並沒有全拿去還債和母親的賬單。
作為天道之子的男主,奕澤前期的所有困境都是在為他未來的成就張本。
天道讓他桀驁不馴,又讓他出身泥濘;讓他天賦異稟,又讓他墜入深淵。
絕境重生,永遠是天道最喜歡的戲碼。
好在奕澤終究不會在泥濘裡腐爛,他注定會發現自己在商業上的天賦,而後一展抱負。
隻是這個時間點因為某些元素人為地提前而已。
奕澤跟經紀人請了假,整日整日地待在出租屋裡。
他沒有上大學,高中畢業之後就開始拚命在地下拳場裡還債。在地下拳場,隻要不要命,錢總是有的。
可惜受了幾次傷之後,奕澤的身體無法支撐他繼續在拳場拚命,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充斥著血腥與暴力的地方。
說實話,奕澤沒什麼演戲的天賦,更不擅長□□豆。賺來的一點錢頂多是用來還掉一點債務,再加上母親的病重,奕澤已經越來越要透不過氣來。
債隻會越欠越多,像在沼澤中拚命掙紮著做著無用功。
但現在不同了。
他在出租房裡,隻有經紀人一開始送他的破舊電腦,拚命地想用手上的一點錢換來人生的轉機。
奕澤現在的狀態很奇怪,他似乎對電腦上那些浮動的線條著了迷。
就好像他天生就該操縱那些線條,奕澤能夠從滿屏的數據裡清晰地看見股票的走向,也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可以做的更多。
在奕澤將自己關在出租屋裡的第七天,終於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奕澤本以為是經紀人擔心自己,然而來人卻是個從未見過的衣冠楚楚精英打扮的男人。
來人撞見他的臉,眼中閃過一絲驚豔與了然,隻是很快又恢複了處事不驚的冷臉。
“是奕澤先生吧,”他的笑意不達眼底,是那種公事公辦的笑。說不上嘲諷,也說不上尊重。
“奕澤先生的經濟條件似乎不太好,”他打量了一下出租屋的四周,“我老板對奕先生這樣的人隻能住在這種地方表示深感惋惜……”
在地下拳場和娛樂圈這種欲望與利益的大染缸裡活了大半輩子,奕澤不可能讀不出來人的言外之意。
他臉色立刻冷下來,嘴角扯起譏笑,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惡心。
“滾,” 他的聲調裡是徹徹底底的狠戾,“或者我幫你滾。”
男人似乎沒想到奕澤的態度這麼強硬,他被奕澤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嚇得後退一步,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
“你,”他看見奕澤就要關上門,猛地上前將門抵住,皺緊著眉頭,“你知道我老板是誰嗎?就敢這麼猖狂?”
奕澤懶得理他,就要踹上一腳。
男人趕緊高聲喊道:“是江總!我老板是江氏的江言江總!”
奕澤的動作猛地頓住。
男人看一喊名號奕澤就不動了,頗有些沾沾自喜地得意一笑,“聽到江總知道怕了吧。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江總看上了你,你也該聽說過江總的手段吧。”
男人滿意地看著奕澤愣愣地,似乎被嚇住了。
“聽說奕先生的母親醫療費還欠著吧,令尊在賭場大搏一筆後最近也在玩消失,奕先生的日子想來不太好過……”
男人巴拉巴拉地還說了很多,奕澤一點也沒聽進去。
他隻聽到,這人說,江言看上了他。
也就是說,那天江先生送他回去,還大方地給了他這麼多錢,其實是有點,喜歡他的嗎?
奕澤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翹起。
因為老天終於開始偏向於眷顧他,各種方麵各種意義上的。
一雙總是不甘,狠戾的眉眼,此刻卻充斥著喜悅,就連眼角的疤痕也帶著笑意,像是有什麼小煙花一朵一朵地綻放在心臟,劈裡啪啦燒去了所有的黑暗。
一瞬間春暖花開。
“好。”
奕澤打斷了男人滔滔不絕的輸出。
男人茫然地看著奕澤,他還沒說出自己要給出的重頭利益,隻講了自己準備的稿子的三分之一不到。
“江先生要包養我嗎,我求之不得。”
奕澤實在笑得太燦爛了,跟他過分銳利的眉眼並不搭,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像是傷痕累累的孤狼小心翼翼地收著爪牙,想要靠近卻又怕自己滿身血腥。
男人稀裡糊塗地拿出了準備好的包養合同,奕澤看都不看一眼,立刻按下了手印。
“你不看一下嗎,萬一江總……”
“無事。”
“哦,哦。”男人隻能悻悻收起了合同,頭一次認識了什麼叫準備了各種威脅方法最後卻根本沒處使的感覺。
……
秦季回去以後是如何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奕澤又是如何期待又緊張,江言一概不知。
在家裡度過了最後的瀟灑日子,接下來就是馬不停蹄地出差,虐男主,被曝光,股票暴跌,然後公關崩潰走向破產。
飛機終於到了A市,一切的平靜在江言看來都是風雨欲來前的最後鋪墊。
新下屬給了他酒店的房卡,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江總,您要的人已經在房間裡等著了。”
不愧是精心挑選的下屬,在這種不道德的事情上總是格外給力。
江言捏緊了腦中並不存在的劇本,最後一遍複習了自己應該說的台詞,終於推開了房門。
床邊坐著的人隻在下身圍了一件浴袍,從碎發上滴落的水珠順著流暢的肌肉線條,一直流到看不見的地方。他聽見開門聲微微轉過身來,露出略顯銳利的眉眼和鋒利的輪廓。
這人卻並非是第一次遇見了。
江言愣了愣。
他茫然道:“你叫奕澤?”
這不是那個當時自稱叫什麼衛榮的,許廷自作主張送來的那人嗎?
他就是男主?
意味著自己不僅沒有虐男主,還隨手給了他五百萬?
江言的眉宇忍不住皺得更深了些。
奕澤隻以為是江言討厭這種隨口就來的欺騙。他忍不住心中動蕩,想要解釋一句,卻又道不出緣由。
江言又想說什麼,卻聽到有腳步聲向著自己房間靠近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第一個劇情點。
是下屬有什麼事稟告,不小心闖進來,然後江言當著下屬的麵羞辱男主。
至於怎麼個羞辱法,全靠自己摸索。
來不及思考前麵的烏龍,在門把手轉動的前一刻,江言扯下西裝前的領帶,將奕澤的雙手高舉過他的發頂,用領帶捆住。
是為了防止奕澤突然暴起傷了他,畢竟男主是地下拳場出身。
門打開的時候,他順勢將人推倒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奕澤狼狽的模樣。出乎意料的是,奕澤絲毫沒有反抗的力道,順勢就倒在了他的腳邊。
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江言還是繼續著他的演出。
他抬起腳,踩在奕澤裸露的胸肌上。不重不輕,主要是帶點羞辱的意味。
或許是常年處在出租屋與地下拳場那種陰暗的環境裡,奕澤的皮膚並不像一般的健身者一樣偏於健美的古銅色,而是帶一點病態的蒼白。
純黑的皮鞋與蒼白的膚色在某種程度上呈現出反差感。
門口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更近了些,聽得更為清楚。江言這才發現這樣的腳步聲應該是有兩個人。
怎麼會有兩個人?
“江先生,不是,那個江總他……”傳來他新收的得力下屬焦急的解釋和戛然而止的愕然。
哪裡還有個江先生?
江言皺著眉頭,順勢看去。
本該遠在倫敦的江欒川,突然出現在了他的房門前。此刻正對上他的視線,一雙在國外血雨腥風中走出來的深沉的瞳孔似乎微微在顫動。
第68章 壞蛋總裁言6
江欒川其實不屬於江家主支, 他自幼在國外長大,與國內的江氏幾乎毫無聯係。
甚至在江欒川還年輕的時候,他一度是流離在街頭無處可去, 福利社區和貧民窟都曾有過他的足跡。
江家的人不清楚江欒川是怎麼從一個不足掛齒的落魄小輩,突然間就成長為世界範圍的軍火商頭領, 就像江欒川不清楚自己原來跟江家有血緣關係一樣。
但他還是默許了江家攀親戚的行為,沒什麼目的,僅僅是覺得有些無聊而已。
江欒川是個不可隨意提起的恐怖人物, 這無論在國外還是國內都被共同承認著。
能成為軍火商的首領, 他手上沾滿了數不清的無辜者的鮮血;隻要有利益, 他就可以出現在各方的武器庫後方。
冷漠如鐵, 黑暗如漆,腥穢如血。
江欒川就是沒有心的冷血動物。
各國都有對江欒川的通緝令,但通緝令也僅僅是一紙空文而已。
沒有人能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在任何時候都不需要江欒川的任何軍火武器。
在各方的默許下,江欒川的勢力像毒煙一樣迅速蔓延在世界各個角落。作為最早發展起來的軍火商, 他對其他競爭者采取毫不留情的打壓態度。
毫不掩飾的壟斷。
作為江家的唯一繼承人,江言當初被派出去與這位他們知之甚少的江先生聯係。
沒有照片,沒有其他聯絡方式, 他隻知道一個姓名。
但江言還是憑著手段見到了江欒川。
那時候, 江欒川的下屬用麻布罩住了他的頭,江言在黑暗中顛簸了幾個小時, 才終於到了這位傳言中叫人一眼就心驚膽戰的江先生。
和江言想象的不太一樣。
江欒川不年輕了, 他比江言年長十幾歲,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或許因為常年處在戰場, 整個人有一種叫人由然生畏的氣場,那是真正麵對隨時可能的死亡的恐懼。
他穿著一身定製西裝, 很普通的款式,唯一不同的隻有左下角的金屬貼片,據說是用於保護他的心臟。
但那種強勢的上位者威更像是什麼封建大家長的模樣。
江欒川似乎沒有注意到江言的到來,隻是低頭處理著文件。
江言靜靜地等在一邊。他能感受到不遠的地方,幾架狙擊槍正對準著自己,隻要自己有什麼異動恐怕會陳屍當場。
那天是這個世界的江言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遊離在空氣中的殺意,不是那種由仇恨或者利益滋長出衝動,而僅僅是純粹的殺意,不帶任何主觀性的。
像是看到地上一隻螞蟻在爬,沒什麼目的的,抬腳也便碾死了。
跟此時此刻的殺意完全不同。
江言來不及多想江欒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收回踩在奕澤胸膛上的腳,看似隨意地轉身,卻擋住了地上的奕澤心臟的位置。
江言清楚地知道,江欒川可以在片刻內摸向西裝內側藏著的手槍。他想要讓人死,隻需要瞬息。
無論這殺意是向著誰,緣何而來,他不能讓男主死在這。
江欒川看著江言並不掩飾目的的動作,眸色漸漸深了幾分。
“叔叔,”江言先一步打破沉默,“您回國了,是晚輩疏漏,居然沒去接您。”
其實這隻是客套話。
江欒川的蹤跡是完全的絕密,這世上能掌握他目的地的人隻有他自己。
江欒川沒回應江言的客套話。
“立刻到我房間找我。”
他的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命令,那種處於高位者習慣了的威嚴。
說完這話,江欒川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也不管江言應沒應是。
等人走後,新下屬癱軟在門邊,顫抖個不停。
“江總,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後僥幸還生的慶幸。
“對了,江先生的房間號是2B01,江總快點去吧。”新下屬的語氣裡甚至帶了點哀求。
江言沉吟片刻。
既然剛剛沒殺他,應該待會也不會殺他吧。
即使江言完全不知道這殺意為何而來。
江欒川這個人,江言從沒看透過。
他就像是最堅硬的石頭,外殼和內裡都是如一的堅硬,沒人能知道他是下一步是什麼,他在想些什麼。
外人眼中離江欒川最近的江言,也不過僅僅是能夠跟江欒川偶爾通個電話報告近況而已。
江言都不知道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江欒川為什麼沒有隨便就殺了他。或許僅僅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他的運氣比較好而已。
江言沒有猶豫。他解開了奕澤手上的領帶,低聲道,“等在這。”
……
江欒川的房間在最頂樓,整層樓隻有一個房間。整個走廊安靜地出奇,連攝像頭都被人為地關閉著。
房間的門沒關,虛掩著。
江言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他不緊不慢地走進去,回身關上房門。
整個房間沒點幾盞燈,顯得幾分昏暗。江欒川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交疊著腿,雙手隨意地搭在沙發上,像是專門等著江言。
“叔叔,”江言於是低聲示意自己的到來。
“過來。”江欒川的聲音很低啞,幾乎要融於暗夜中。
他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緊抿著唇,似乎在思考什麼東西。
他在想,剛剛那一瞬間自己莫名的殺意。
江欒川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他無法忍受任何事情逃脫自己的掌控。
他不太能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這麼想一槍崩掉那個人。
這是很不尋常的事。江欒川習慣了所有事都在他的控製之下,包括自己的情緒波動。
到了他這個地位,不尋常的情緒波動都可能害死自己。
是因為對還算重視的小輩這樣玩物喪誌而惱怒嗎?
他這樣想著,也便訓斥出了聲,“你不該這樣沉迷於玩物,我很失望。”
江言隻好低頭應是。
然而這並沒有讓江欒川感到豁然開朗,他依舊緊鎖著眉頭。
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呢?
認為這個人可能是間諜,會泄露自己的行蹤?
又或者是覺得兩個男人之間玩弄,實在惡心?
江欒川在腦中排除了許多種猜測。他實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必再想。
這是江欒川一貫的準則,隻要連根拔起,再雜亂無章的野草也隻需直接扔掉就好。
於是江欒川讓江言再靠近些。
這個自己看重的小輩無疑有一副俊朗的容貌,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像是什麼明明滅滅的星火。
江欒川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低下頭。”他輕聲道。
江言像是察覺到什麼,猛地要後退幾步。但江欒川的手掌已經握住了他的脖頸。
那手掌的力度是慢慢地收緊,但很有力,江言無從掙脫開。
況且掙脫開也隻是死路一條。
江言隻能儘力壓抑住反擊的衝動,半跪在江欒川麵前。
江欒川靜靜地看著江言的反應。他並不驚訝於江言的冷靜,因為這正是他最欣賞這個晚輩的地方。
手掌下的脖頸是很脆弱的,隻需要輕輕一捏就可以捏碎一般。江欒川可以感覺到隨著自己手掌的收緊,那血管裡滯留的血液,渴求呼吸的下意識地掙紮與意識的漸漸迷失。
隻要再過幾秒,江言就會成為一具臉色死白的屍體。
沒有思想,不會說話。
然後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存在這種讓自己情緒波動的人了。
江欒川明白並且確信,自己找到了正確答案。
而他隻需要掌下加力。
江言再一次感受到那種無所謂的殺意,像是對什麼腳底下的螞蟻。
他終於處在了窒息的邊緣。
理智已經無法控製身體,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占據上風。
對呼吸迫切的需要讓江言的雙手緊緊握住了脖頸上的雙手。
出乎意料地,隻是輕輕一拉就拉開了。
他來不及劇烈地呼吸久違的空氣,而是下意識地將剛剛鉗製著自己身體的人猛地壓倒。
江欒川完全是順著江言的力道倒在他身下。
江言的手腳緊緊地壓製著他的全身,是許久未曾感受到過的威脅的感覺。
他已經沒有反抗,幾乎是默許著江言放肆的舉動。
從鬼門關回來的本能恐懼與憤怒,讓江言的動作免不了幾分失去理智的粗暴,江欒川隻是麵無表情地任由江言用領帶將自己的手腳捆住。
像是剛剛那個房間裡那個人一樣。
狹小的沙發上對於兩個成年男人顯得有些逼仄,江欒川很久沒有這種手腳都被束縛住無處伸展的感覺。骨子裡的控製欲讓他想要擺脫這種境況,但他最終還是沒動。
缺氧的腦袋慢慢回複正常,江言壓在江欒川身上,無法抑製地喘著粗氣。
炙熱的鼻息打在江欒川的耳邊,似乎燒起了一圈的火焰。
一直燒到了江欒川心裡。
江欒川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隻需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讓保鏢衝進來殺了江言。
放任不可控的因素滋長,這在從前的他那裡完全不可能。
他看著江言那雙琥珀色的瞳孔,他又看不太清裡麵有什麼了。隻知道眼前的人可以說話,可以思考,不是一個死物。
“艸我。”
他突然開口,像是隨口一說。但眼睛緊緊盯著江言,語氣中時他習慣的上位者的命令。
第69章 壞蛋總裁言7
江言沉默了片刻。
他用了幾秒的時間理解這兩個字眼的意思。
他覺得自己今天恐怕難逃死劫。
江欒川嗤笑一聲, 慢條斯理道:“怎麼,怕了?”
明明處於下位,手腳都被人束縛壓製, 江欒川依舊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兩人都明白,隻要江欒川願意, 江言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但江言還是低頭沉默著,神色被昏暗的氛圍遮掩,看不分明。
不願意?
江欒川罕見地發覺心底有某種不舒服的感覺, 但又抓不住。
他皺起眉頭, 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對江言太仁慈, 讓他認不清形式。
江欒川的動作快地看不清, 江言隻知道自己剛剛綁了好久意圖束縛住他的領帶,幾個動作間就散落在地上,似乎在嘲笑江言的不自量力。
緊接著,一個堅硬的物質抵在了江言的腰間。
江言很清楚這是什麼,他將手撐在江欒川的兩側, 想要儘力離隨時可能擦槍走火的境況遠一點。
但這顯然是無用功。
槍穩穩抵在他腰間,沒有絲毫的移動。
“看著我。”
命令的語氣。
畢竟一把槍此刻就抵在他身上,江言沒有拒絕的餘地。
遊離的視線終於直直撞進江欒川那雙似乎毫無波動的瞳孔。
兩人的距離無疑太近了。劇烈的喘息著, 視線似交纏似遊離, 灼熱的鼻息,滾燙的溫度在兩具□□間傳遞。
江欒川最厭惡旁人的靠近。
曾經在貧民窟時的一些經曆, 讓他厭惡一切肌膚上的接觸。那種無法忍受的溫度, 皮膚的摩擦,讓他本能上的惡心。
能靠近江欒川到這個距離的人, 墳頭都已經長草了。
其實現在他的肌肉本能也是立刻踢開身上的人,將他一槍崩掉。
但不知道哪個搭錯的弦讓他默許著這種過分交纏的距離。
這個距離, 能夠讓他輕鬆地看儘江言眼底的無措,茫然,以及細微的,迷亂。
這不太像自己熟悉並且欣賞的那個小輩,或者說他表現在自己麵前的樣子。
冷靜,沉著,像一樹雪鬆一般地挺拔。
“小言,”他低笑了一聲,語氣似乎還是長輩般的溫柔,胸腔的震動因為身上人的重量而顯得格外明顯。
江欒川打開了槍的保險,
“你是想自己動,還是我殺了你之後,”他抬高了頭,在江言的耳邊,像是惡魔低語,
“我自己動。”
江言的喉結微微滾動。
並不是因為江欒川句句緊逼的威脅。
落在江言的眼睛裡,江欒川實在和平日裡不一樣。
無論何時都讓人心生敬畏與恐懼的,冷漠的身影,此刻不作任何反抗地被自己壓在身下。
他默許著這種距離,也默許著這種冒犯。
上位者俯身,驕矜者低頭。
腰身處緊緊抵著的槍支與江欒川始終冷冽的眉眼,像是下一刻就可以送他離開這個世界。
江言不語,突然手肘用力將槍擠落在地上。意料之中的,沒有槍響。
此刻的江欒川眼睛裡沒有半分殺意。
他挑眉,向江欒川得意又挑釁地一笑,“叔叔現在可沒槍了。”
不等江欒川反應過來,他一拳狠狠砸在江欒川的臉龐上,這一下毫不留情,立刻見了血。
右臉傳來火辣辣的疼,江欒川冷笑一聲。
從貧民窟走到軍火首領,他可不是什麼鑲著金邊的空頭企業家。
回擊的一拳太快,江言隻來得及往後退一點緩衝力道,肋骨處還是傳來劇烈的痛感。
他們莫名其妙就開始了激烈的肉搏。拳腳相加,拳拳到肉,每一擊都拚儘全力,每一拳都沉重而有力。
空氣中時不時是忍痛的悶哼,破空的風聲與拳頭打在□□上的沉悶聲響。
兩人從沙發上打到茶幾邊,又從茶幾邊一直打到會客的椅子,最後又回到沙發上。家具不堪一擊的吱吱呀呀聲昭示著兩人動作間的毫不留情,像是幾十年的仇人。
或許是因為方才差點被掐死的窒息,劫後餘生的憤怒,又或者是看見江言方才舉動不明就裡的氣悶,積攢在胸腔內的鬱氣叫囂著要衝破束縛,衝破阻礙,要淋漓儘致地得到發泄。
在兩人打到最激烈的時刻,門鈴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焦急地像是在催命。
走廊傳來江欒川保鏢的聲音:“先生,我聽見些動靜…”
江言一個愣神的功夫,就被江欒川鑽了空子。他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攀在身下人的腰身,用整個身子用力束縛住他的動作,阻斷身下人任何反擊的機會,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撿起地上的槍,正對著江言的臉。
江欒川低咳了一聲,牽扯到剛剛的傷口,但還能夠忍受。
他沒有轉開盯著江言的眼睛,對著門外的人道,“滾!”
門外的腳步聲立刻遠離了,室內重新陷入寂靜。
方才的劇烈動作讓兩人的呼吸都不由急促幾分,熱流從身體的各個關節湧上大腦。
江言在江欒川的緊密注視下,突然慢慢伸出舌頭,極慢地舔了一下槍托。
柔軟的舌頭與堅硬的槍托,視覺與心靈的撞擊。
極致的危險,極致的歡愉。
江欒川拿槍的手晃了晃。
腎上腺素在某個時間達到了最高點,性是恐懼與快樂的極限。
江言突然半抬起頭,惡狠狠地咬在了江欒川裸露的脖頸下方。像是在報複,他咬的很狠,立刻見了血。
脖頸處傳來的刺痛感讓江欒川忍不住眯了眯眼,但他還是沒反抗,默許著身上人幼稚的報複行徑。
為什麼呢?
他懶得管他媽為什麼。
血腥是濃稠氣氛裡最後一點加味劑。江言抬起頭,手指死死地摁住剛剛咬出的傷口,劇烈的痛感讓江欒川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下一刻,還沾染著血色的唇咬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像是在啃食他的血肉。
江欒川沒接過吻,也從沒有過情人。他憑著本能張嘴,空氣中流動著的某種氛圍讓他儘力地奪取著身上人口腔中所有殘留的空氣。
這是另一種戰場,沙發上的兩人似乎已經喪失了理智,成為勝負欲的奴隸,舌尖用儘全力的攪動,吮吸,攻占城池。
江言一隻手的指尖下意識插入江欒川的發間,另一隻手卻依舊死死按在他脖頸的傷口上。
痛苦與歡愉,危險與刺激,窒息與瘋狂。
上位者緊緊握住槍柄,下位者死死按住脖頸,無論何種角度都是最致命的威脅。然而他們卻處在最親密的位置,幾乎喪失理智地瘋狂親吻著,不留一點空氣的餘地。
管什麼血緣抑或理由,人生來這個世界時隻有不加掩飾的欲望。
一直到窒息的邊緣,江言才抬起頭,離開已經被完全探索完畢的口腔。
槍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但沒人有心思管它。
兩人都本能地劇烈喘息著。
但江言更快地恢複了冷靜與理智。
他儘量平複著自己的呼吸,眼神中少了幾分方才的迷亂,更多的是克製的疏離。
“叔叔,”他喘息著,“差不多…”
江欒川很不忿於江言的迅速冷靜。
他還震顫於方才靈魂的顫抖,極致的戰栗,江言的態度讓他很不滿。
好像自以為的一出好戲,沉迷的隻有自己。
不是喜歡包養男人嗎?
剛剛在樓下玩男人的時候不是很投入嗎,連旁人靠近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他猛地將人推倒在一邊,但又怕江言的腰撞在尖利的茶幾邊上,因而扶住了他的腰身。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江言。
江言任人宰割般屈膝靠在茶幾前,抬頭看著江欒川,微抿著唇。
似乎毫不在意。
江欒川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個他一向欣賞的小輩從沒像現在這刻一樣惹人嫌,也從沒像現在這樣叫人…顫抖。
江欒川慢條斯理地一顆顆解開定製西裝的紐扣。
他並不著急,因為並不擔心江言會跑走。
緊接著是價格不菲的襯衣,工藝昂貴的褲子。
直到全身赤裸。
江欒川的身材不是那種肌肉線條分明的明朗健美,隻是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膚色也是常年不見光的蒼白。
江言靜靜地看著。
發覺自己說話隻會讓江欒川加重殺意,他乾脆閉嘴。隻姿態隨意地倚著茶幾,像是坐在自家地上。
直到江欒川又蹲下身,拉開他的拉鏈。
他有些退縮地皺眉,覺得江欒川現在的舉動完全是一時衝動。明日的自己會死得很慘很慘,最好的結局就是一槍死掉。
江欒川冷冷瞥他一眼,眼神中是江言所熟悉的冰冷的威壓。
屬於長輩的威嚴感在這種□□的境地下有某種奇異的效果。
江言於是沉默了。
…
江言仰起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放肆了。
…
疏於鍛煉的□□與蒼白的膚色,襯著常年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年長的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緩慢起伏著。
這裡本來有長長的一段!(咆哮)(落淚)
審核大大我已經刪得差不多了讓我過吧讓我過吧讓我過吧讓我過吧真的沒啥了呀
…
壓抑的,從喉嚨裡溢出破碎的呻.吟。
從茶幾前到沙發上,再到書桌上,房間的角角落落。
直到兩人精疲力儘地倒在大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隔日一早,江言是被突然爆發的強烈殺意喚醒的。
他睜開眼,對上江欒川無波無瀾的視線,仿佛剛剛想在自己睡夢中殺了自己的人不是他。
江言歎氣。
“叔叔又想殺我了?”
他毫不避諱地對上江欒川的眼睛。
江欒川避開他的瞳孔,似乎在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昨晚太瘋狂了。
江欒川將它歸因於腎上腺素的作怪與某種情緒的充斥。
食髓知味的快感,顫抖到戰栗的歡愉,每一根頭發絲都似乎沾染著欲望。
這是可怕的。
對自我的失控。
江欒川不得不承認他不願意殺了江言,然而正是這種不願意,讓他的理智拉響警報。
江言看著他眼底的殺意明明滅滅。
太難猜了。
索性也不猜,反正二分之一的概率。
他從散落在床邊的衣服口袋裡摸出根煙,點上,火光照亮著他的眉眼。
江言慢慢吐出煙圈。
江欒川在煙霧繚繞中肆無忌憚地掃視著江言的眉眼。
俊朗的,年輕的小輩。
致命的,危險的男人。
算了,不想殺了。
他一把奪過江言的煙,學著江言的樣子吸一口,再緩緩吐出。
他沒抽過煙。
不出意料地,他被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江言無奈,隻好給他順氣。乖順的眉眼讓江欒川又想起第一次見江言的時候。
那時候,江言才二十多,年輕得眼睛裡是藏不住的誌氣與希望。
他對這個小輩傾注了幾乎所有的關注,雖然江言自己並不知曉。
江氏不算什麼大戶,遺產也隻是夠江言瀟灑度日而已。江氏現在所有的成就都有江欒川在背後保駕護航。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他提前知曉了江言的落腳處。這對他並不難,一個電話的事。
江欒川突然想知道江言突然看見自己會是什麼表情,於是便提前了回國的進程。
直到看到在他麵前乖巧的江言正一腳踩在一個赤裸男人的身上,嘴角的惡意毫不掩飾。
那種惡意驀地鑽進了江欒川的心底,叫他有些心癢。
緊接著是憤怒與殺意。
想著,他又覺得不舒服,於是開口,“昨晚那個男人,我不希望你再見到他。”
小言是一向識時務的。
然而並沒有預料之中很快的回應。
江欒川抬眼看他,卻見江言低垂著眉眼,並不言語,似乎不敢與他有什麼視線接觸。
他的心猛地一滯。從未體會過的細細麻麻的酸澀像是螞蟻鑽進心臟。
第70章 壞蛋總裁言8
暴虐的想法在腦中轉了幾圈, 連奕澤的死法都有幾十上百種了,卻被江言忽然抬頭一個輕輕的吻壓製住。
江言抬手扶住江欒川的後腦,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的吻落在他的眼尾。
江欒川愣了愣。
眼角柔軟與濡濕的觸感跟昨晚的瘋狂與歡愉是毫不相同的, 卻似乎有某種更叫人沉迷的力量。
隻是輕輕覆蓋,很快離開。
像羽毛扇動水麵, 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叔叔,我還有點事沒處理。您想必來國內也有合作要談吧,我過會來找您。”
江欒川承認他有點暈頭轉向。
引以為傲的沉靜在這個人隨意安撫的動作下化為灰燼, 隨便一吹便土崩瓦解。
“好。”他沉聲答道, 其實沒太聽清江言說了些什麼。
等到江言穿戴整齊, 離開了房間, 江欒川突然輕笑一聲。
房間的四周是散架的桌椅,昨日激烈的搏鬥還曆曆在目。
江欒川從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口袋裡摸出手機,撥通了保鏢的電話。
“昨晚在小言房間裡那個男人,我不希望再看到他。”
他沉吟片刻,補上一句, “不許讓小言發現,偽裝成意外身亡。”
…
江言說等他,奕澤就在房間裡等到了後半夜。
然而他始終沒有出現。
奕澤有些擔心,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門, 想要找到江言所在的房間。結果自然是找不到。
奕澤抱膝坐在門口的樓梯處,他要在這裡等江言。如果真的有什麼事, 他也可以更快趕到。
等到的不是江言, 卻是一個眼眶紅腫的婦人。
這婦人看上去極闊綽,一身的低奢品牌與貴婦氣質, 隻是看著奕澤的眼睛盈滿了淚光。
她顫抖著音調,問奕澤:“你的左邊腰部是不是有個紅色的星形胎記。”
奕澤聞言, 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個俗套的故事。
在奕澤還沒長大到可以記事的年紀,他被人販子帶走。跟所有豪門丟失的孩子一樣,他脖子上也掛著僅此一份的玉佩,因為養母的惻隱之心而一直隨身戴著。
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尋到奕澤,既是因為奕澤被賣到了遙遠的B市,也因為他們階級的區彆太大。
養母沒有給奕澤上戶口,他於是不清不楚地長大,背負著沉重的債務在地下拳場混生活。
正因為原劇情中奕澤被江言包養,來到了A市,第一次出入於高級酒店,才在偶然中被奕母發現。
也是因為在這個過程中認親,才能夠爆出江言醜聞,而消息沒有被強行壓下。
奕澤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婦人的表情更激動了幾分,眼底含著熱淚,“我,我可以要您一點頭發做樣本嗎?還有聯係方式?”
奕澤銳利的眉眼終於顯出幾分茫然。
二十幾年的掙紮,無法突破的貧困泥濘,一朝之間突然有變。
他機械地答應著婦人的請求,像是沒反應過來。
他突然想到,如果是真的,他沒有這麼不堪。
那他是不是離江先生更近了?
…
奕澤還是陪著陸夫人一起來到醫院。
他不是在原地等結果的性子,無論結果是什麼,奕澤希望第一個知道的會是自己。
陸夫人送了加急,三個多小時親子鑒定就出了結果。
他確實跟陸夫人有血緣關係。
知道結果的一刻,陸夫人滿含熱淚地抱住奕澤,因為啜泣而微微顫抖。
她的口中呢喃著什麼,奕澤沒太聽清。他的雙手猶豫著,最終還是輕輕拍了拍陸夫人。
此時天已蒙蒙亮,他們在醫院外麵散了許久的步,奕澤不知道說些什麼,大多是陸母滔滔不絕地講著。
奕澤絲毫不說自己的狀況,陸母心知肚明。現在還不是讓他突然接受的時候。這樣突然的事,總得有個緩衝時機。
奕澤說不清楚自己的喜悅或者悲哀,甚至有些無波無瀾。在真正經曆足以改變一輩子的事的時候,人的心底是旁觀者一般的漠然。
他是陰溝裡的老鼠,一朝間竟改換了環境。然而內心深處卻是巨大的荒謬感,像是這個世界都是個笑話。
他突然想要見到江先生,立刻,馬上。
沒有任何原因地,想要看到江先生。
與陸母互換了聯係方式,他飛快地回到酒店。打開房門,江言果然已經在房間裡等他了。
看到他來,江言問道,“你去哪裡去了?”
並非質問的語氣,隻是單純的問詢。
奕澤突然跪在地上,顫抖著,然而眉眼間自帶的狠戾與銳利,像是什麼丟了家的孤狼。
“江先生,您會一直包養我嗎?”
直白又真切。
江言愣愣神。
這是在考驗他壞得徹不徹底嗎?
他作出無所謂的樣子,“當然不會,你以為你是誰?”
“一個玩物而已。”
輕飄飄的一句話為奕澤定上性。
可奕澤不想隻做江先生隨手就可以丟棄的東西。
他想要的更多,更多。隻是以前的貪婪藏在心底,現在的貪心浮出水麵。
…
夜晚的宴會永遠是燈火通明,上流社會的一切奢華、糜爛都在燈光下堂而皇之地上演著。
這是原劇情裡羞辱男主的大戲,也是江言開始走向末路的起點。
在這裡,他會遇上自己的生母陸夫人,在最落魄最恥辱的時候認祖歸親,懷著滿腔的恨意與秦季聯手整垮江言。
隻是江言不知道,奕澤已經與陸夫人認了親,聯係方式都有了。
奕澤的視線緊緊地跟著江言,倒不是因為懼怕宴會的場所,而是因為…
宴會中的江先生實在是太耀眼。
襯衫一絲不苟地扣在最上方,純黑色的西裝顯出幾分禁欲感。眉眼深邃,高鼻薄唇,一身的氣質斐然,在來來往往端著香檳的人群中像光一樣明亮。
那些從暗處投來的視線,或驚豔或謀利,或貪婪或欲望,緊緊跟隨著這個男人的動作。
每一次仰頭舉起酒杯,喉結滾動,都伴隨著四下微妙的抽氣聲。
雖然江先生毫不在意這些惡心的,毫不掩飾的目光,但奕澤都一一回望過去,以狠戾而暴力的眼神。
在血腥的地下拳場活下來,繼而成長的奕澤,可不是什麼普通人。
等暗地裡那些惡心的視線訕訕退去,奕澤才趕緊跟上江言的身影。
江言卻停下來。
他終於看見了陸夫人。
江言嘴角的笑意大了幾分,這幾天終於有了唯一順著劇情的東西。
“陸夫人,”江言舉著酒杯上前,“許久沒見到您,您近來可好?”
陸夫人卻罕見地沒有客套地回話,而是呆呆地望著自己身後。
看來是認出奕澤了。
江言轉身,順著陸夫人的視線看去。
“陸夫人在看什麼?”
陸夫人嘴唇動了動,但又沒說出話。一天的時間,她已經查清了奕澤的生平,也正是因為清楚奕澤的家境,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高檔的酒店與這個宴會。
難道是…
她心裡隱隱有一個不好的猜想。
“他隻是個玩物而已,陸夫人若是喜歡…”
江言的話像是晴天霹靂,一下擊中陸夫人。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幾乎要昏倒,奕澤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您看起來不舒服,我扶您去休息吧。”奕澤快速道。
江言樂見其成,默許奕澤扶著陸夫人到了角落。
然而角落裡並不是江言預想中的認親現場。
陸夫人顫抖著音調,“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奕澤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說實話,這隻是他與這個名義上的母親的第二次見麵,說什麼有感情都是空談。他的過去這個人從未參與,他的未來又憑什麼妄加定奪。
“是我喜歡江先生。”
原以為很難說出口的話,輕輕鬆鬆便說出了。
奕澤反倒覺得心底像鬆了塊石頭。
“我很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所以請您不要插手這件事,好嗎?”
陸夫人呆在了原地,連奕澤什麼時候離去都不知道。
半晌,她才回過神,腦中是江言說起奕澤時漫不經心的語調,以及方才奕澤語氣裡的認真與鄭重。
對這個從未傾注愛意的孩子的愧疚,超越了她的理智與判斷。
陸夫人死死握住手中的高腳杯,戒指的堅硬讓它立刻生出一絲裂痕。
小澤會陷入江言的陷阱,不過是因為這個男人有錢又長得不錯罷了。
她拚儘全力也要讓江言破產,讓他無法玩弄小澤的感情。到時候小澤無論是想報複江言或者什麼,都隨他的心意。
…
江言看奕澤很快回來,疑惑眨眼。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奕澤儘力完起唇角笑了笑。他很少微笑。在地下拳場,最常見的是血腥的呐喊與動物性的吼叫,他都忘了笑是什麼模樣。
但他還是儘力笑著,即使不怎麼好看。
“江先生,您能親我一下嗎?”
江言不解,但還是乖乖照做了。包養的人提出來的小小要求,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吧。
輕輕的吻落在奕澤臉頰。奕澤的目光直直望向正對著自己,背對著江言,剛剛從宴會外門進入的江欒川。
他挑釁地一笑,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