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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被壞人抓走,你身上鬼氣那麼重,八成就是那個壞人。

小娃娃耐不住性子,見他們不說話,又道:“哥哥帶我出去好不好,我死的時候還不滿六歲,差七天,我想見見爹娘,想和他們一起過生辰,過完生辰我就離開這裡。”

樓折翡一臉冷漠:“你自己去找你爹娘不就行了嗎?”

小娃娃晃晃腿:“我的鞋子丟了,走不了路。”

隻是留下就行了嗎?

樓折翡瞧了瞧屋頂上的小娃娃,有些懷疑。

“好,我留下!”

“不行!”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胳膊緊了許多,樓折翡有些無奈:“是薑翡主動要留下的,想離開這個夢境,就要經曆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

薑白咬緊了牙:“可我不想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能感覺得到,鳳三也不想讓薑翡一個人留下。”

小傻子就算長大了也是小傻子,即使再不願意,這也是必須走過的經曆,他們無從選擇。

樓折翡拍拍他的頭,語重心長:“乖啊,聽話,我們還要出去過自己的日子呢。”

許是這句話戳到了薑白,他猶豫了一會兒,慢慢把樓折翡放下。

時間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翡翡,你不用留下,師父可以救其他人。”

“他們都快死了,你找不到他們的。”小娃娃咧起嘴,指著薑翡,“讓他留下,我帶你去救其他人。”

鳳三目光冷下來:“我現在就能弄死你。”

小娃娃眨眨眼:“那樣村裡的人也都會死,你忍心害死他們嗎?”

薑翡拉住鳳三的手,晃了下:“師父,我想留下來,我想救村裡的人。”

“可以這裡又黑又冷,翡翡一定會怕的,師父帶你走,我們想其他辦法。”

“師父放心吧,我不怕,你救完人回來接我就好了。”

……

一切回到現在。

薑白上前一步,提溜起屋頂上的小娃娃,一步一步走遠。

樓折翡目送他們離開,頭越來越暈,他也懶得掙紮,放任自己倒在地上。

入夢的人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識,樓折翡平靜地看著暈倒在地的薑翡,百無聊賴地等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能讓鳳三記那麼久,薑翡一定出了意外。

他在等那個意外。

樓折翡耐性不好,倒沒讓他等多久。

騎著紙馬的紙人很快從屋裡出來,來到暈倒的薑翡麵前,他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從懷裡拿出一隻紅布鞋。

是剛才從路上撿回來的那隻。

紙人彎下腰,給薑翡穿上紅布鞋,然後一把扛起薑翡,把他抬進了小房子裡。

眼前驟然一黑,視角切到了房子裡。

這八成真是個棺材,裡頭平平坦坦的,放著一個枕頭。

樓折翡看著被放在枕頭上的薑翡,總有一種自己也跟著進了棺材的錯覺。

紙人又開始說話了,這次和之前的幾句不一樣:“新人到,入新房,成了親,拜了堂……”

這紙人八成是沒什麼文化,會的詞少,將這幾句話翻來覆去念了兩遍,就扯著嗓子喊道:“禮成,封棺!”

樓折翡猛然一驚,他明白了!

根本不是留下這麼簡單,那小怨鬼是想讓薑翡當他的替死鬼。

那句話裡說的是,喜事辦了喜七天,今天是第七天,也就是頭七還魂日。

紙人沒有眼睛,分不清人,薑翡之前碰過那隻紅布鞋,身上一定沾了什麼臟東西,小怨鬼看在眼裡,算計薑翡留下,代他成親,代他陪葬。

一旦封了棺,這冥婚禮便成了,薑翡會代替小怨鬼永遠留在這裡。

釘子一根根釘進棺材,發出沉悶的響聲,聽得樓折翡有些焦躁。

他娘的,鳳三怎麼還沒回來,該不會薑翡真被封在棺材裡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隨著最後一根釘子釘入,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

封棺禮成。

樓折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難不成薑翡就這樣死了,這夢也結束——

“砰!”

棺材被劈成兩半。

少年滿身烈焰,燒紅了半邊天,他俯下身,從棺材裡抱出一個沒了呼吸的孩子。

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也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不要急,今晚就詐屍了。

薑翡:死了,但沒完全死。(doge

第 36 章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熾烈的火焰瞬間就將棺材燒成了灰燼:“翡翡,師父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 師父來接你回家了……”

沒有人應他, 懷中的孩子臉色發白, 了無生氣。

“他,他已經死了, 你——”

鳳三甩手揮出一擊,火焰落在小娃娃身前,嚇得他倒退兩步, 閉緊了嘴。

“我們翡翡隻是睡著了, 他不會死的。”

鳳三像往常一樣托著薑翡,將他抱在懷裡,他打從心眼裡喜歡這個小孩, 不然也不會不遠萬裡去赴薑夫人的約。

樓折翡說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理論上他和薑翡是一體的,但現在薑翡斷了氣,他卻沒辦法離開這裡。

就, 很無奈。

他沒辦法插手,隻能看著渾身浴火的少年一手抱著斷了氣的薑翡, 一手提溜著那作亂的小怨鬼, 騰空飛遠。

薑翡咽氣的畫麵給鳳三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這一段記憶無比清晰, 無論是樓折翡,還是薑白, 都沒辦法插手, 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樓折翡感覺到從鳳三身上傳來的悲傷與後悔,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某一個瞬間,他確定自己是羨慕的。

鳳三對薑翡的感情很深刻,他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會不會有人感到悲傷。

應該不會的……會的吧,某個牟足了勁兒想把壽命分給他的小傻子一定會難過的。

一模一樣的臉,透過鳳三,可以窺見他死了後薑白可能出現什麼樣的表情。

樓折翡覺得新奇,正打算仔細看看的時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拉扯著他的意識回到薑翡身上。

難不成死了的人還能詐屍?

沒錯,真能詐屍。

沒多久,樓折翡就確定了這個答案,再次以薑翡的身份醒過來。

他看了看四周,十分無奈的確認了,自己應該是回到了鳳三住的深山老林裡。

“阿翡,你終於醒了!”

薑白扔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跑過來。

樓折翡張開胳膊,任他把自己抱起來:“發生了什麼事,薑翡不是死了嗎?”

薑白抱著他蹭了蹭:“薑翡確實死了,但是又被鳳三複活了。”

兩人坐在一起,薑白把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鳳三跟著那小娃娃離開,沒多久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村裡人並不是被藏起來了,而是都被害死了。”

“那小娃娃是個孤兒,從小被父母拋棄,被村裡人百家飯喂大的。村長的小女兒病死了,想讓小娃娃配個冥婚,村裡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但沒有人阻止,他們還幫著村長騙小娃娃。”

“小娃娃是被活生生釘進棺材裡悶死的,他死後怨氣衝天,不願入輪回,等著頭七這一天回來報複村裡人。”

所謂怨鬼,生前必遭受各種冤屈,樓折翡想過這小娃娃的遭遇會很慘,但沒想到會這麼慘,竟然是被一幫信任的人害死的。

“然後呢?”

“鳳三發現這件事之後,就猜到小娃娃要對薑翡不利,連忙回去找薑翡,結果正好看到棺材被釘上。”

樓折翡歎了口氣:“封棺禮成,薑翡要代那小娃娃受死。”

薑白捏了捏他的手:“鳳三把棺材劈開後,帶著薑翡和小娃娃回了這裡,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薑翡,所以不顧一切也要將薑翡複活。”

樓折翡心中一動:“怎麼複活的?”

這不就是重生嗎,雖說薑翡的情況和他不太一樣,但也可以用作參考。

“阿翡你還記得鳳三是什麼嗎?”

“鳳三是……鳳凰!”樓折翡瞪大了眼睛,“涅槃之力?”

薑白笑了笑:“阿翡真聰明,不過並不是涅槃之力,薑翡是凡人之軀,承受不住鳳凰的神力,是鳳三將能夠涅槃的血脈力量拿了出來,重新賦予了薑翡生命。”

樓折翡皺皺眉頭:“什麼意思?”

薑白思索了一下,解釋道:“鳳凰之所以能涅槃,是因為血脈得天獨厚,你可以理解為,鳳三把自己的鳳凰血脈給了薑翡,有了鳳凰的血脈,薑翡就不再是凡人了,自然而然也能繼承鳳凰的涅槃之力。”

“那沒了血脈之力,鳳三不就不是鳳凰了嗎?”

“這一點我也不太清楚,鳳三求他姐姐幫忙,取出自己的血脈之力,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沒有印象。”

樓折翡明白了。

這夢境是根據鳳三的記憶形成的,取出血脈之力的時候,鳳三失去了意識,自然而然就沒有這一段記憶。

薑白會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會突然之間醒過來,都是因為從取出血脈力量到鳳三再次醒過來,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鳳三都沒有記憶。

這一段時間在夢裡也同樣被抹去了。

薑白輕聲道:“我上午醒過來的,剛才還在想,你什麼時候能醒。”

樓折翡“嗯”了聲,窩在他懷裡:“我還以為薑翡一死,這個夢就結束了,誰知道還能詐屍活過來。唉,也不知道這個夢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想出去了。”

過彆人的生活,被逼著做彆人做過的選擇,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太差,令樓折翡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薑白安慰道:“彆著急,很快就會出去的,等下要不要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肉包子?”

既然鳳三將這個夢境藏在肉包子身上,就證明兩人一定見過麵,他們可以從這個夢入手,找到鳳三和肉包子之間的關係。

樓折翡伸了個懶腰,躺的太久,都躺乏了:“也行,誒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肉包子認識鳳三,還能和你用識海溝通,那你和鳳三會不會有什麼聯係?”

薑白將他抱在腿上,一邊捏肩,一邊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鳳三是鳳凰,我也是鳳凰,我覺得他有可能是我的祖宗。”

樓折翡“噗嗤”一聲笑了:“彆說,還真有可能,我看這地方也和落楓穀挺像的,就是落楓穀裡沒這麼多會說人話的鳥。”

兩人正聊著,一女子從遠處走來,她一身青衣,白發如雪,撐著一把傘,款步而來。

薑白抱著樓折翡站起身:“青鸞姐姐,你怎麼來了?”

青鸞?

樓折翡掀起眼皮,打量著走過來的女子。

這女子雖與落楓穀裡的青鸞名字一樣,但相貌氣質完全不同,這人如冰如霜,舉手投足之間儘是久居高位的威嚴感。

青鸞點點頭,淡笑:“你們都醒了,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她語氣溫和,一顰一笑如冰雪初融,令人心生親近。

薑白笑了下:“多虧姐姐幫忙,沒有不適。”

他對青鸞印象不錯,有一半是因為鳳三對青鸞的姐弟情深,一半是因為青鸞救了薑翡,也算是間接救了樓折翡,他很感激。

青鸞摸了摸樓折翡的頭:“是叫翡翡對吧,好名字,長得也好看。”

“我徒弟能不好看嗎?”薑白驕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們阿翡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寶貝。”

“……”

明明青鸞誇的是薑翡,這小傻子又在偷偷夾帶私貨了。

樓折翡臊得慌,裝聾作啞,隻當不認識他,對著青鸞笑了笑。

沒由來的,他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很好,可能是受薑翡的影響吧,畢竟青鸞算是薑翡的救命恩人。

青鸞並沒有待太久,她似乎事務繁忙,沒一會兒就有鳥找。

來的是隻青色的小鳥,直接落在青鸞肩上,親昵地蹭了蹭她耳朵,嘰嘰喳喳說了一通,青鸞一臉無奈,摸了摸小青鳥的頭,和薑白他們道了彆,帶著小青鳥離開了。

薑白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突然道:“那小青鳥剛才好像瞪我了。”

樓折翡不明所以:“什麼?”

“沒,就是覺得它好像對我有敵意。”薑白撓了撓頭,“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樓折翡隨口道:“它挺親近青鸞的,可能是看你和她走的太近,有點吃醋吧。”

“那你呢,有沒有吃醋?”

“啥?”

薑白眼睛亮晶晶的:“阿翡會不會因為我和彆人走得太近而吃醋?”

樓折翡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紮著麻花辮的身影,冷漠地搖搖頭,語氣生硬:“不會!”

“真的不會嗎?真的真的不會嗎?”

“不會,不會,就是不會!”

薑白歎了口氣:“好傷心啊。”

樓折翡瞥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糾結:“我……”

“沒關係,肯定是因為阿翡還沒有喜歡上我!”剛才還一籌莫展的人瞬間滿血複活,信心滿滿地說道,“我一定會更加努力,讓阿翡喜歡上我,為我吃醋!”

樓折翡:“……哦。”

薑白停頓了一下,又笑了:“算了,阿翡還是不要為我吃醋了,你隻要喜歡我就好,我可不想讓你傷心難過。”

許是好不容易救回了薑翡,鳳三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機會,之後的十幾年時間裡,都沒發生什麼重要的事。

樓折翡和薑白沒辦法離開,在這裡過了一段平平淡淡的日子。

夢裡的時間有如彈指,十幾年轉眼便過,突然有一天,山下傳來消息,薑王府通敵叛國,不日將滿門抄斬。

樓折翡聽著消息,從板凳上站起來:“這應該是夢境發生轉折的地方了吧。”

薑白將剝好的花生喂給他:“應該是,咱們明日就啟程,前往薑王府。”

白鶴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們,撲騰撲騰翅膀,張開嘴。

樓折翡瞧見,從薑白手裡截下一粒花生,順手丟進它嘴裡。

這十幾年裡,他已經和這裡的各種鳥獸混熟了,這些鳥獸雖然都能化形,但似乎並不喜歡使用人性,大多數時間都是用原形的。

樓折翡歎了口氣,揉揉自己的肚子:“可惜還沒找到肉包子。”

薑白和肉包子之間有什麼淵源,他都快好奇死了。

薑白被他的小動作萌到了,拍拍手,幫忙揉肚子:“咱們都找遍了,這裡沒有五色鳥,肉包子八成是鳳三在外麵認識的鳥。”

“也是,明日下山,正好可以再找找。”樓折翡往後一靠,躺在薑白懷裡,“我有預感,找到肉包子了,這個夢就差不多要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啟程了。

青鸞來給他們送行,大概是因為鳳三沒了鳳凰血脈,她眉目間略有憂愁:“要不我陪你們一起去吧,這樣對你們的安全也有保障。”

薑白連忙擺手:“不用了,姐姐留在這裡就好,這裡還有好多事等著你處理呢。”

這一片山裡有不少妖修,青鸞是公認的首領,有什麼事,大家都習慣找她處理。

青鸞歎了口氣,摸摸樓折翡的頭:“此去坎坷,你一定要照顧好翡翡,若是出了什麼事,就給我傳信。”

薑白拍著胸膛保證:“姐姐放心吧,我豁了命也會保護好他的。”

青鸞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胡說什麼呢,你倆都要平平安安的,我在家裡等你們回來。”

辭彆青鸞,兩人就往薑王府趕去。

這回依舊是騎馬,沒了鳳凰血脈之後,鳳三的身體受到很大影響,他現在相當於一個不人不妖的存在,身上的氣息是妖,但又沒有妖的力量。

騎馬的速度並不是太快,樓折翡懶洋洋地問:“青鸞姐姐是什麼鳥?”

薑白回憶了一下,語氣裡夾雜著一絲不確定:“好像也是鳳凰吧,她和鳳三一樣,都能夠號令百鳥。”

兩人沒在路上耽擱,滿打滿算花了三天時間,到達了薑王府。

夢裡瞬息萬變,沒有時間流逝的實感,好像是一眨眼這幾天就過去了。

薑王府的人一直被關押在牢裡,等待行刑,他們到的時間很巧,當天正好是薑王府所有人的斬首之期。

薑白和樓折翡都戴著長長的鬥笠,鬥笠上垂下來的紗布正好能擋住他們的臉。

兩人站在刑場對麵街的角落,靜靜地看著刑場的方向。

“等下我去救他們,你在這裡等著。”

“你去了之後,我好像也偷偷跟上去了。”

兩人麵麵相覷,薑白歎了口氣:“好煩,又要眼睜睜看著你出事。”

樓折翡哭笑不得:“快結束了,再忍忍。”

薑白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遞給他:“拿著防身。”

樓折翡沒拒絕,收下了。

有了第一遭之後,兩人對生死看開了不少,清楚的認識到這是在夢裡,行事乾脆利落不少。

其實也不用他們做什麼,在比較重要的場合,原身的意念太強大,會主動做出和曆史一樣的選擇。

比如行刑的牌子被扔到地上時,薑白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衝了出去,他手上接連甩出幾張靈符,刑場上炸起一片煙霧。

趁著場麵混亂,鳳三將捆在薑夫人身上的繩子割斷,扯下堵在她嘴上的布:“快離開這裡。”

薑夫人滿臉淚水,搖搖頭:“鳳師父,翡翡是不是來了,你趕緊帶他走,聖上不會放過他的,有人要抓你們。”

鳳三一愣,突然一道金光從背後襲來,電光石火之間,他明白自己中了埋伏。

“聽說薑家的世子拜了棲梧山的鳳師父為師,貧僧乃護國寺一渡,奉聖上之命,來見識一下鳳師父的能耐!”

言罷,白袍僧人手持佛杖,朝著鳳三一擊。

鳳三雖是鳳凰,但如今拿走了血脈之力,早已從神獸淪為了妖,勉強才接下這一擊。

一渡冷笑:“聽說鳳師父能耐大過天,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接連幾擊,將鳳三逼至角落,佛杖上金鈴作響,一渡愣了下,臉上浮起一絲狂喜:“我原以為你是妖,不料竟然是……”

鳳三心道不妙,正要遁走,突然看到了爬上刑場的身影,目眥儘裂。

變故突生,四周看熱鬨的人群都散光了,留下來的隻有跪在刑場上的薑王府眾人。

薑翡心中一緊,朝著薑夫人跑過去:“娘親!”

佛杖上的金鈴停頓一瞬,突然瘋狂搖晃起來,一渡猛地轉過身,眸子死死盯著薑翡:“為什麼會在你身上?”

鳳三甩出兩張靈符,就地一滾,將跑到刑場上的薑翡擋在身後。

一渡掌心向前,朝著他們打出幾道金色佛印:“世子有如此奇遇,不如留下來吧!”

“砰!”

成片的血霧在刑場上散開。

薑翡驚叫出聲:“娘親!”

薑夫人的身體緩緩落下,她用身體,將那一擊完全擋了下來。

鳳三拉住要衝過去的薑翡,將剩下的靈符全都扔了出去,他不是一渡的對手,硬碰硬沒有好果子吃,為今之計,隻有帶薑翡離開。

鳳三當機立斷,一掌劈在薑翡後頸,將他扛走了。

出了城,直奔山裡。

鳳三給青鸞傳了信,然後就帶著薑翡躲了起來。

一渡已察覺了他們的身份,不甘心放過機會,帶著人將整座山都圍了起來。

山洞裡。

薑翡慢慢醒過來:“師父……”

鳳三抱起他:“翡翡,師父在。”

“娘親,娘親呢?”薑翡雙眼圓睜,裡麵盈滿了水澤,“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娘親……”

鳳三麵上浮現出一絲哀愁:“翡翡,對不起。”

薑翡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後,忍不住抽噎起來。

山洞裡回蕩著壓抑的哭聲,哭聲持續了很久,直到薑翡沒了力氣,慢慢睡過去,才停下來。

鳳三抱著他,心裡疼得厲害,經過十幾年的相處,兩人早已不是簡單的師徒關係,懷裡人一哭,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眼下情況危急,一渡還等著把他們兩個捉起來,鳳三心裡愁悶,一夜未睡。

薑翡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很快就看清楚了如今的局勢,第二天一早,他攔住了想出去找吃的的鳳三:“師父,殺了我吧。”

鳳三心臟都停了:“胡說八道什麼!”

薑翡走上前,一把把他摟進懷裡:“師父,我想要你活下去。”

十幾年過去,那個胖乎乎的奶娃娃早已經長成了身材頎長的少年,鳳三的身高還和十幾年前一樣,早已被少年超過了。

鳳三揪著他的衣服,渾身都在發抖:“彆亂想,師父會帶你回家的……”

薑翡打斷他的話,低頭在他眉心吻了吻:“師父已經帶我回過家了,十幾年前,你把自己的力量給了我,將我從棺材裡帶了回來,對嗎?”

他和棲梧山裡的鳥獸都混熟了,早就弄明白了鳳三隱瞞了他什麼,他之所以不說,隻是貪戀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我知道師父是鳳凰,特彆厲害。”薑翡笑了下,“肯定比那個臭和尚厲害。”

鳳三心裡生出一股恐慌,他死死地抱著薑翡,恐懼令他牙齒都在打顫。

薑翡哭了一夜,眼睛都是紅的,看著他的目光溫柔如星河:“師父,我從沒求過你,現在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嗎?”

鳳三咬緊下唇,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不,不要說了!”

“我把力量還給你,你幫我給娘親報仇,好不好?”薑翡吻掉他臉上的淚水,“彆哭,鳳三你彆哭,我會心疼的。”

“薑翡……”

“答應我好不好,我隻有這一樁心願,你不願意答應我嗎?”

鳳三邊哭邊搖頭:“不要,不要……”

薑翡輕輕歎了口氣:“我若一心求死,你是攔不住我的。”

山洞外傳來一陣陣搜尋聲,是一渡帶著人找過來了。

薑翡低下頭,抵著鳳三的額頭:“師父,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心悅你?薑翡心悅鳳三,隻心悅你一人,你聽到了嗎?”

溫柔的告白聲中,有淡淡的血腥氣溢散開來。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我也心悅你,隻心悅你一人……”

鳳三滿臉淚水,跌坐在地,懷抱著逐漸失去氣息的少年,低聲喃喃:“薑翡,你醒醒,師父帶你回家,好不好?”

很久很久,都沒有人回答他。

少年心口插著熟悉的匕首,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他臉上帶著笑意,好像睡著了一樣。

*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在淩晨。

薑翡:詐屍之後,又死了。(doge

第 37 章

金紅色的光暈將兩人包裹起來, 熟悉的力量從薑翡身上溢出來,鑽進鳳三的身體中。

鳳三呆呆地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浸透了薑翡被血打濕的衣服。

他低聲喃喃, 不停地重複著一個名字:“薑翡, 薑翡……”

一渡帶著人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他心中狂喜,拿著佛杖就要上前:“本以為是傳說,不料這世間竟然真有鳳凰, 神鳥之力化死為生, 果然神奇!”

鳳三咬緊了牙,吐出帶著血的字:“滾!”

一渡瞥了眼他懷裡的屍體,笑了:“本來還以為得花一番工夫, 世子自戕於此,如今薑王府儘數死絕,可省了我向聖上交差——”

“你找死!”

鳳三滿身烈焰,出手如電, 瞬息之間便來到了一渡麵前。

鳳凰的火是神火,可焚萬物, 鳳三一把鉗住一渡的肩膀, 火焰“噌”地一下竄到一渡身上, 將他的白色僧袍燒成灰燼。

佛杖錚錚作響, 漫天的金色佛印織成一張大網,朝著鳳三砸下來。

山林裡風聲鶴唳, 狂風大作, 靈力碰撞在一起, 爆發出劇烈的響聲,驚得林間鳥獸四散。

鳳三和一渡打了整整兩天,兩人渾身是血,隻差最後分出勝負。

一渡作為護國寺的方丈,修為高深,即使是對上鳳三這樣有著高貴血脈的神鳥,也不落下風。

“幾百歲的小鳳凰,剛拿回自己的力量,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尚能留你個全屍。”

鳳三還未開口,一道清冷的聲音裹挾著威壓,從頭頂陡然劈下:“你想留誰全屍?”

一支青色羽箭破空而來,直接射入一渡肩膀,箭頭穿過身體,從後背冒出來。

青鸞踏箭而來,她手執長弓,雪發四散,整個人如同一尊了無生氣的殺神,擋在鳳三身前。

“姐姐……”鳳三訥訥道,“翡翡他……”

看到他身上的力量,青鸞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她歎了口氣,抬手一招,青色的小鳥就落在她手上:“帶他們兩個離開。”

她說的是鳳三和薑翡。

小青鳥叫了兩聲,似乎在問“那你呢”。

青鸞摩挲著長弓,眉目冰冷:“傷了我的家人,我自當,讓他把命留下!”

鳳三搖搖頭:“我不走,我答應了翡翡,要親自替他娘親報仇。姐姐,讓我來吧,如果我不幸死了,你就把我和翡翡葬在一起。”

青鸞看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她知鳳三心性剛烈,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正如十幾年前,他要用自己的血脈力量去救薑翡一樣。

青鸞帶著小青鳥進了山洞,在看到薑翡的屍體時,眼角滑下一滴淚:“你是為了救他,對嗎?”

鳳三根本不可能對薑翡出手,那無異於要了他的命,匕首隻會是薑翡一個人插進去的。

小青鳥撲騰翅膀,嘰嘰叫了兩聲。

青鸞閉了閉眼,輕聲解釋道:“因為他們對彼此有情,有情人無懼死,他們都是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對方的。”

青鸞在薑翡的屍體旁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帶著薑翡和重傷不醒的鳳三回了棲梧山。

一渡躺在地上,整個人都被燒得乾枯,隻能靠旁邊立著的佛杖辨認出他的身份。

鳳三最終還是完成了薑翡的心願,替薑夫人報了仇。

也,活了下去。

沒有了其中一個主角,夢境裡的時間似乎變成了凝滯的沙子,無法繼續。

樓折翡和薑白相繼恢複意識,兩個人仍坐在院子裡,五色霞光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隻有那根紅色的光還纏在他們手上。

薑白怔了一會兒,突然撲到樓折翡懷裡:“阿翡,阿翡……”

他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聽得人心裡不落忍。

樓折翡努力穩住身體,一隻手攬著他的後背,拍了拍:“都是夢,都是假的,不哭了好不好?”

薑白感性,聽個故事都容易掉眼淚,如今親身經曆了鳳三和薑翡的過去,心裡難受得不行:“薑翡死了,他為了保護鳳三自殺了,阿翡,我好難受……”

薑翡死去後,樓折翡並沒有立刻離開夢境,他看到了鳳三為了完成那個承諾,和一渡以命搏命,也看到了鳳三回到棲梧山後,不管不顧的和薑翡的屍體結了冥婚……所以他了解薑白的心情,且感同身受。

樓折翡自問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無心對彆人感同身受,但不知道是不是入了夢的緣故,他對薑翡和鳳三的過去,做不到完全無動於衷。

月色如水,溫柔的籠罩著整個院子。

夢境中過了十幾年,在現在生活中,卻不到一刻鐘,此時尚在深夜。

薑白哭了一會兒,緩過來了,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阿翡冷不冷,是我太不堅強了,走,快進屋吧。”

樓折翡站起身,按著他的後頸,在他哭紅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不是不堅強,我知道阿白心裡難受,沒關係,想哭了就來我懷裡,我抱著你。”

薑白一陣鼻酸,抱著他的腰蹭了蹭:“阿翡……”

樓折翡笑了下:“怎麼了?”

“你好瘦啊,腰這麼細。”薑白兩隻手環過他的腰,圈在一起,“我一定要把你養的白白胖胖,比薑翡還胖。”

樓折翡哭笑不得:“薑翡也沒有太胖吧,就小時候胖點,長大了就瘦下來了。”

薑白撇撇嘴:“那是鳳三廚藝太差,我比他厲害,肯定能把你喂得飽飽的,胖胖的。”

樓折翡揉了揉他的頭:“行,咱們進屋吧,你比我離開夢境要晚,後麵還發生了什麼事,給我講講。”

屋子裡點著螢火燈,整個房間都暖盈盈的。

薑白倒了杯水,拿在手裡催熱了,才遞給樓折翡:“在外頭凍了好久,你先拿著暖暖手。”

樓折翡沒拒絕,雙手捧著杯子:“對了,後來你看到肉包子了嗎?”

薑白把變回鵝黃色毛團子的肉包子放在桌上:“看到了,並且我知道它和鳳三是什麼關係了。”

樓折翡好奇地追問:“什麼關係?”

薑白戳了戳肉包子:“鳳三是這家夥的救命恩人,五色鳥是鳳凰和其他鳥產下的後代,它一生下來就受到排擠,鳳三將它帶回了棲梧山,之後它就成了鳳三的小跟班。”

這麼說來,肉包子也算是半個鳳凰了?

樓折翡看看消耗完靈力後陷入沉睡的毛團子,乾巴巴道:“那時候鳳凰挺多的啊。”

鳳三是鳳凰,青鸞是鳳凰,肉包子的爹還是娘的也是鳳凰。

上古神獸這麼泛濫的嗎?

“不是,肉包子的爹娘都不是鳳凰。”不知想到什麼,薑白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古怪,“它祖上是鳳凰和其他鳥產下的五色鳥,後來血脈越來越駁雜,甚至還混了雞的血脈,不然它也不會需要進階才能變成五色鳥。”

樓折翡若有所思地看著肉包子:“所以它其實也算是走地雞?”

怪不得那麼胖,怪不得不會說人話。

薑白無奈地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雞的血脈很少,還是叫它鳥吧,它以前被排擠的時候,彆的鳥都罵它是雞。”

樓折翡一口答應下來:“看在阿白的麵子上,以後少欺負它幾次。”

躺上床,睡覺之前,樓折翡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肉包子不是莫名其妙出現的鳥啊,它是萳,風薑白羽毛上的光團吃了自己的血變出來的,為什麼會幾百年前就跟著鳳三了?!

樓折翡迷茫了。

明明一切都結束了,也弄清楚肉包子的由來和身份了,卻好像又陷入了更大的謎團當中。

床上隻有樓折翡一個人,薑白十分自覺,說什麼也要修煉,大半夜就去找青鸞了。

樓折翡心裡清楚,他八成是又被鳳三和薑翡的事刺激到了,覺得薑翡之所以會自殺,都是因為鳳三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他們兩個。

薑白有上進心是好事,樓折翡也不好阻止,隻好放他離開了。

屋子裡空蕩蕩的,剛做了一場大夢,樓折翡現在根本沒心思休息,他睜著眼睛,盯著床榻上的花紋。

棲梧山在哪裡呢?

夢境裡都是真實存在的,幾百年前的肉包子都能陰差陽錯的活到現在,棲梧山和那些鳥獸,強大如青鸞和鳳三這樣的存在,會不會也還活著呢?

樓折翡漫無目的的想著,他鮮少有這樣肆意發呆的時候,上輩子忙著修煉和打打殺殺,彆提胡思亂想了,他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挺好的。

樓折翡再一次感慨,自己選的這條路還不錯,活那麼累乾嘛,舒舒服服的不好嗎?

落楓穀基本上都令他滿意,這裡藏著的秘密正好給了他新的樂趣。那些個不太好相處的人,諸如青鸞,初桑,蓮生,身上都藏著秘密,會警惕他這個外來者,再正常不過了。

提起青鸞,樓折翡又想起夢境中的青鸞。

同樣的名字,棲梧山的青鸞是鳳凰,為百鳥之王,用的是弓箭;落楓穀的青鸞也用弓箭,能號令鳥群。二者之間如此多的共同點,會有什麼特殊的聯係嗎?

還有蓮生,蓮生和初桑相鄰而住,如果他是妖的話,那隔壁的初桑八成也是妖。

兩個人會是什麼妖呢?

樓折翡枕著胳膊,百無聊賴地思索著。

落楓穀裡有太多的秘密,讓人忍不住想探究一二。

房間裡點了安魂香,香氣淡淡的,讓人放鬆下來。

樓折翡想著想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房間裡靜悄悄的,突然房門微動,拉開一條小縫,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來到床前。

月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影子上的麻花辮輕輕晃動。

那人舉起手中的匕首,抖著手,朝著床上的人紮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影子:桀桀桀,猜猜我是誰,猜中了我就當場刀人。【抖腿jpg.】

第 38 章

匕首鋒利, 就在將要碰到樓折翡的時候,一枚指甲大小的藥丸飛過來,將匕首擊飛到地上。

床邊的人嚇了一跳, 倒退幾步, 滿臉驚慌地看向房門口。

冷白的月光下, 金鈴泛著寒光,初桑站在門口, 表情有些冷:“你想乾什麼?”

紮著麻花辮的姑娘咬住嘴唇,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角,惶恐不安:“婆婆, 我……”

初桑平靜地看著她, 瞥了眼掉在地上的匕首,低聲嗬道:“帶上你的東西,出來!”

兩人先後離開房間, 敞開的門縫又靜悄悄地關上。

在門合上的一瞬間,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樓折翡眸中一片清明,沒有半點睡意,他雙眼空洞無神, 直勾勾地盯著床頂,一動不動, 活似失了魂一般。

若是有修士在此, 定能瞧出這是神魂離體之術, 身軀躺在床榻上, 神魂早已經飄至屋外,去到院落西邊的桐樹旁。

樹下, 一高一矮兩個女子相對而站。

初桑矮大半個頭, 氣勢卻強盛, 頭上金鈴叮叮作響,昭示著她有多憤怒:“俏俏,你剛才是想乾什麼?”

俏俏麵色驚慌,無措地對上初桑的視線,忽然跪倒在地:“婆婆饒了我吧,我錯了,我是一時衝動,我喜歡白白,我與白白青梅竹馬,為什麼一個外來之人能得到他的青睞,嗚嗚嗚……”

縱雲林中發生的事已經傳開了,那日不少人看到薑白抱著渾身是血的樓折翡,走進蓮生的住處,有傳聞稱,樓折翡是為了救薑白才重傷的。

既然受傷了,為什麼就不能傷得再重一些,為什麼就不能乾脆死了呢?

懷著這樣的想法,俏俏拿起了匕首。

初桑眉心緊蹙,感情是一團亂麻,她聽得頭皮發緊:“就因為白白喜歡他,你就要殺了他,你怎麼會變得如此惡毒,若是白白喜歡上其他人,你豈不是要見一個殺一個?”

俏俏一噎,手撐在地上,不停地搖頭:“不是的婆婆,我不是那樣想的,我隻是,隻是看不慣他,都是他的錯,是他搶走了白白,否則白白一定會喜歡我的。”

她與薑白青梅竹馬,薑白從小對她頗為照顧,若不是這個人的出現,薑白怎會那樣冷漠,拒絕她的心意,還與她劃清界限。

“胡言亂語!你出手傷人,還有理了不成?!”

俏俏低著頭,一言不發,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啜泣聲在空寂的夜裡格外明顯。

初桑看她毫無悔改之心,知道和她講不通道理,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今日之事,你想被彆人知道嗎?”

俏俏連忙搖頭:“我隻是一時糊塗,還請婆婆幫我保守秘密。”

不可以,此事絕對不能被彆人知道,若是傳出去了,薑白肯定會和她反目成仇。

“幫你保守秘密,可以。”

夜風吹拂,樹上的葉子沙沙作響。

樓折翡靠在樹上,冷冷地看著旁邊一跪一站的兩個人,眼底漫出濃濃的譏諷。

俏俏臉上生出喜色,正準備道謝,就聽得初桑話鋒一轉:“你知落楓穀的規矩,穀內不允許迫害他人,樓折翡入穀之事已得穀主首肯,那他就是我落楓穀的人,你害他,便是壞了規矩。”

俏俏心提到了嗓子眼,惶恐不安地去扯初桑的衣擺:“婆婆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落楓穀是我的家,我不能離開這裡。”

初桑不為所動:“世間繁華迷人眼,你若真將落楓穀當成家,就不會作出此等喪心病狂之事。”

她說完,往後退了一步:“今夜就離開落楓穀,不然我就將此事告訴穀主。”

已是深秋,樹葉落了薄薄一層,踩在上麵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和著隱隱的抽噎,慢慢走遠。

樓折翡垂著眸子,不知在思索什麼。

拐杖落在地上,發出規矩的聲音:“死老婆子這麼晚了還不睡,跑到我這裡乾嘛?”

初桑從沉默中抽回思緒,頭上金鈴叮叮作響:“還不是來幫忙收拾你的爛攤子。”

蓮生一臉無辜:“這可冤枉我了,小老兒踏踏實實賣個藥,不管醫死醫活,不和閻王爺作對,哪裡來的爛攤子?”

“嗬。”初桑白了他一眼,“我就不信俏俏來到這裡,你會不知情。”

蓮生打著哈哈,捋了捋胡子:“我瞧著你也不是太喜歡那樓折翡,為什麼要阻止俏俏?”

“誰說我不喜歡他了?”初桑撥了撥頭上的金鈴,揚起唇角,“白白喜歡的人,我自然喜歡,難道你不喜歡?”

蓮生被噎得啞口無言,半天才憋出兩個字:“喜歡。”

隱於樹下的樓折翡揚了揚眉,莫名有點想笑,這蓮生也是有意思,滿臉透著不情願,還要說喜歡。

初桑沉默了一會兒,斂了笑:“姑息隻會養奸,俏俏心思不正,若是縱容她一次,勢必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落楓穀裡容不得這樣的人。”

她停頓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就算我沒有出手阻止,你也會救下樓折翡吧?在白白的事情上,我們隻有一個選擇。”

蓮生兩手拄著拐杖,將她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相信他。”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之中發生了改變。

初桑很快就離開了,蓮生又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他和初桑差不多高,明明是風燭殘年的麵貌,卻又有一種詭異的少年感。

蓮生盯著屋子的窗戶,許久,幽幽地歎了口氣。

薑白是個行動派,想到就做,和落楓穀裡的長老打過招呼後,就帶著樓折翡登門拜訪了。

樓折翡是不太情願的,能躺平為什麼還要努力?

他並不想學習所謂的占卜算命,在他看來,學這些最後就會變得和鳳三一樣,走上忽悠之路,成為大忽悠。

“我腦子笨,學不會的。”

“我領悟力太差,肯定聽不懂他們說什麼,會給你丟臉的。”

“我沒讀過書,還不識字,怎麼能學會卜算?”

……

樓折翡試圖掙紮,絞儘腦汁貶低自己。

薑白捏捏他的手,笑得一臉和善:“阿翡是不是緊張了?”

樓折翡:“……”

“不用怕,我們今日就是過來逛逛的。”薑白好笑地看著他,“如果你真的不感興趣,那就不學,我又不會逼著你學。”

樓折翡勉勉強強地應了聲。

薑白勾著他的手指,壓低聲音:“淨說些氣話,阿翡若是笨,天底下就沒有聰明的人了。”

樓折翡目光一緊,抬眼看過去,卻見他一臉稀鬆平常。

薑白語氣裡不乏得意,小聲碎碎念:“阿翡是最拔尖的,全天下最聰明最好看的人。”

樓折翡:“……”

得,他看自己在薑白眼裡不是西施,是西王母才對,沒一點不好。

他們來的是星壇,長老們平日裡都窩在這裡。

星壇是一座宮殿,四周布著不透明的結界,阻隔了窺伺的視線。

進入結界之後,樓折翡眸帶驚色:“這裡與九星天好像。”

入目處儘是湛藍,腳下也看不到褐色的土地了,星壇就坐落在一片星海之中,好似天上神殿。四周漂浮著細碎的星塵,星壇上空懸著大大的金色星盤,緩慢的移動著。

“對,因為這裡靠近九星天,赫啦落楓穀隱居在山林之中,這裡是最靠外的地方。”

“最靠外的地方?”

星壇和長老,一聽就應該是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不好好藏在穀裡,反而放在最靠外的地方?

看出他的疑惑,薑白笑著解釋起來:“按照世人普遍的思維,越重要的東西越要好好藏起來,嚴加看守,以免被旁人覬覦。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落楓穀反其道而行之,特意將星壇安置在了這裡。”

樓折翡思索道:“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他也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若是暴露了,可是退無可退。

“冒不冒險,待阿翡見過長老們後,就清楚了。”

薑白賣了個關子,樓折翡揚揚眉,隱隱覺出這些長老們恐怕不簡單。

進入殿中,首先看到的就是兩側的壁畫,不同顏色的晶石鑲嵌在牆上,組成了一幅幅壯闊的畫卷。

“這個時辰,長老們應該還在忙,阿翡先在這裡逛逛,我去叫他們過來。”

“嗯,好。”

大殿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樓折翡閒著無聊,打量起牆上的壁畫。

畫總共有六幅,左右各三幅,畫的是同一個故事。

樓折翡大略掃了一眼,前兩幅都比較簡單樸素,第三四五幅最詳細,上麵用的晶石也最多,一眼望去亮閃閃的。

他從第一幅開始看起。

第一幅群山連綿,有兩個背著包袱的人,緩緩走向山裡。

這兩個人畫得十分抽象,胳膊腿都是一條直線,從形象上就能看出作畫之人的厭惡之心。

第二幅畫上,大隊大隊的人湧入山中,打頭的是第一幅畫裡的潦草小人,看樣子是他們將人引到山裡的。

第三幅畫,畫的是交戰場景,鳥獸四散,屍橫遍野,有火光彌漫,場麵一片混亂。

第四幅畫,有鳥群從天而降,阻止了戰爭,領頭的鳥周身鑲嵌著一大片白色晶石,好像在發光。

樓折翡特彆注意到,原本在第三幅畫裡倒下的屍體,在這幅畫裡,又都活了起來。

第五幅畫,天上劈下一道巨大的閃電,青紫色晶石組成的雷電將整幅畫撕成兩半,地麵上蔓延起熊熊大火,無數生靈受烈火焚燒。

樓折翡正打算去看最後一幅畫畫了什麼,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他轉身看去,隻見一穿著白色長衫的老者緩緩走來。

老者須發皆白,連眉毛都是白的,見他轉過身來,神色有些恍惚,眼底一片驚濤駭浪:“你,你怎麼會……”

樓折翡麵上不顯,心裡有些納悶,這人怎麼回事,好像認識他一樣。

老者轉瞬便恢複了正常,仿佛剛才一切都是樓折翡的錯覺:“你是何人?”

能出現在這裡的,還打扮的如此仙風道骨,八成就是薑白提到的長老們了。

樓折翡斟酌了一下,回道:“晚輩樓折翡,是隨薑白來拜見各位長老的。”

老者神色鬆動:“原是隨白白來的啊,白白人呢?”

樓折翡朝殿裡看了一眼:“他去找長老們了,讓我在此稍作等候。”

老者掐指一算,衝他招招手:“不用等了,你跟我一起進去吧。”

他說完就轉身往大殿後麵去,樓折翡無奈,隻好跟上他的腳步。

甫一到大殿後麵,便聽到一陣嘈雜的吵鬨聲,薑白清亮的少年聲嗓夾雜在裡麵,格外明顯。

“三長老,五長老,你們快彆吵了,二長老,您快勸勸他們吧。”

“說好了隻一局的,阿翡還在外麵等我呢,不能再打了……”

樓折翡一臉懵逼,走在他前麵的老者清了清嗓子:“咳咳。”

吵鬨聲驟然停下,薑白驚呼出聲:“大長老!”

樓折翡目露驚訝,這領他進來的老者,竟然就是落楓穀的大長老。

薑白匆匆跑過來,在老者麵前站定:“大長老,您可算來了!”

他偷偷往旁邊瞥,衝樓折翡眨了眨眼。

樓折翡被他的小動作逗笑,剛才那點震驚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老者摸了摸他的頭,笑道:“我若再不來,白白是不是就該急哭了?”

“我才不會哭的。”薑白皺皺鼻子,來到樓折翡身邊,瞬間關上一幅笑臉,“大長老已經見過阿翡了啊,他就是我喜歡的人。”

即使再來多少次,樓折翡還是有些受不住薑白的直白,抿了抿唇,臉上湧起熱意。

老者神色微頓,點點頭:“嗯,走吧,一起過去說話。”

樓折翡被他看得頗不自在,總覺得這人看著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在透過他看其他人似的。

薑白絲毫沒有掩飾,親昵地勾著樓折翡的手指:“我進來催長老們,結果被拉下來作陪,讓阿翡久等了,不好意思,還好有大長老帶你過來。”

許是從小受到薑竺的影響,薑白也有些大男子主義,總將自己放在保護者的位置上,牽手的時候,特彆喜歡把樓折翡的手整個包在手掌中。

想法很美好,怎奈現實不允許,薑白的手小且肉多,跟小孩似的,軟乎乎的,根本握不住樓折翡的手。

他無奈之下,隻好另辟蹊徑,將牽手改為勾手指。

樓折翡習慣了他的小動作,伸出小指去和他勾著:“你們剛才在乾什麼,怎麼還吵起來了?”

薑白沉默了一瞬:“或許你聽說過馬吊嗎?”

作者有話要說:

俏俏:大家好,我叫俏俏,倩倩那個俏俏。(srds,評論的寶們真是要把我可愛死了)

第 39 章

兩分鐘後, 樓折翡被按在了桌前,桌上擺著一堆靈石做成的牌,他一頭霧水, 有種自己來錯地方的錯覺。

這是星壇?

確定不是賭坊?

薑白坐在他對麵, 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左右兩邊坐的是穿著白袍的老者, 兩人滿麵紅光,興奮地搓著手裡的牌, 其中一人熱情招呼:“其他的事都稍一稍,先打兩圈,小翡是吧, 以前打過嗎?”

靈石做成的牌碰撞在一起, 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樓折翡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白袍老者,發出氣弱的聲音:“沒……”

他敢保證,剛才的一瞬間, 他從這位不知道是二是三還是五的長老眼中看到了熊熊燃起的指點之光。

大長老瞥了他們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打兩圈,胡最少的人,負責準備今天的飯菜, 還得去九星天撿兩籃星石回來。”

他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長翎羽毛, 逗了逗金絲籠子裡的鳥。

樓折翡不明所以, 他能感覺到這四位長老的修為都很高, 這麼高的修為, 不是該辟穀了嗎,怎麼還需要吃飯?

沒等他思索出個所以然來, 就聽到身後的長老幽幽的聲音:“你要是胡不了, 我可不會教你占卜之術。”

“……”

旁邊兩位長老連聲附和:“我也不教!”

“……”

樓折翡一臉若有所思。

就, 好像知道了逃避學習的方法。

馬吊牌,起源於不知哪朝哪代,一經問世便風靡全天下。星壇這幾位長老,除了大長老,全都是此項娛樂的瘋狂追隨者。

薑白摩挲著靈石牌,一臉憤憤:“阿翡以前沒玩過這個,你們這是欺負人!”

三長老不以為然:“哪裡有欺負人,你看老五不是在幫他嗎?”

“可是你們都沒有看他適不適合學習卜算之法,就說那種話。”薑白鼓著臉打出一張東風,“用打馬吊的水平來決定教不教,是不是太草率了?”

“非也非也,從打馬吊上能看出來的東西可多著呢,包括有沒有悟性。”二長老理了理手中的牌,慢條斯理地丟出兩張,“碰!”

樓折翡沒接觸過這玩意兒,迷茫地看著自己的牌,他能做的隻有將所有牌按規律排好。

五長老在他身後指指點點:“嘖嘖嘖這牌啊,小翡手氣一般,打右邊數第三張。”

樓折翡暗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挑出那張牌打出去。

真是開了眼了,長老們不該像穿的那樣端莊威嚴,沒事修煉冥想嗎,為什麼落楓穀這群長老會湊在一起打牌?

樓折翡百思不得其解,靠著身後的五長老,心安理得的當起一個無情的摸牌丟牌機器。

他一竅不通,加之手氣不好,打了一圈下來,一把沒胡,氣得身後的五長老直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

樓折翡沒怎麼著,對麵的薑白急了:“五長老,你的水平是不是下降了?阿翡一直在聽你的指導,為什麼一把沒胡?”

薑白是個直性子,何況都是些熟人,也沒留麵子,直截了當就問了出來。

三長老嘿嘿一笑:“他本來打的就不好,不然會上不了桌嗎?”

樓折翡下意識瞧了五長老一眼,結果把五長老給看炸了,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打的不好?”

“……沒。”

“騙子!”

“……”

五長老氣呼呼地站起身,跑到大長老身邊逗鳥去了。

樓折翡一臉茫然:“這……”

三長老隨意地擺擺手:“甭搭理他,就是丟麵子坐不下去了,打的不好還不讓人說了,臭毛病!”

三長老數落五長老的空檔,二長老把自己的牌一推,意氣風發道:“胡了!”

三長老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你怎麼又胡了?老實說,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我手氣好,你管得著嗎?”二長老拈起一張幺雞,朝他丟了過去,“多吃點雞頭,補補腦子,你比老五也強不了多少。”

三長老登時不高興了,拉下臉:“你這是在侮辱我,我看你才需要多吃點雞,尤其該多吃點雞心眼!”

“你說誰缺心眼呢?”

“你說我說的是誰?”

……

樓折翡拿著手上的牌,目瞪口呆地看著隔著桌子鬥起法來的兩人。

桌上,兩種顏色的靈力你來我往,一道接著一道,毫不客氣。

薑白悄悄溜過來,牽著他離開了桌子:“他倆總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手,習慣了就好。”

樓折翡:“……”

這他娘的咋習慣?

剛才沒打滿兩圈,但總的算下來,隻有樓折翡一個人沒胡過,薑白跟大長老說了兩句,帶著樓折翡一起去了後院。

“我們是小輩,不好耍賴,隻能願賭服輸。”薑白勾著他手指晃了晃,“等下我來做飯就好,阿翡在一旁歇歇。”

星壇從前麵看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殿,一眼就能看到底,走進去才發現,後麵還彆有洞天。

殿後有個院子,裡頭和尋常住處差不許多,廚房臥房樣樣俱全。

廚房裡有各種時蔬材料,薑白掃了一眼,冒出點壞主意:“阿翡,烤雞吃嗎?”

樓折翡瞬間明白了他的主意,失笑:“你啊,也不怕惹他們生氣,聯手收拾你?”

剛才二長老和三長老用幺雞嘴過對方,薑白這時候上一盤烤雞,擺明了是讓他們補腦子和心眼的。

薑白一把拎起雞:“是他們想補一補的,我隻是做個好事,幫他們實現願望,再說了,有大長老在,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雞是處理好的,已經拔了毛,薑白拿著刀在雞身上劃了幾道:“誰讓他們用打牌欺負你的,說了你不會玩,還硬拉著你玩。”

“其實挺有意思的。”樓折翡隨手揪了片葉子,在掌心裡揉搓,“長老們都是修行之人吧,還要吃飯嗎?”

薑白往雞肚子裡塞了些香葉草藥:“落楓穀和其他宗門不同,不太注重辟穀,長老們格外看重一日三餐,餐餐都不落下。”

樓折翡點點頭:“那他們平日裡就湊到一起打馬吊嗎?”

這活動屬實令人震驚,尤其和長老們的嚴肅形象不符合,他直到現在都還沒能完全接受。

“對,不過最近幾個月玩的少。”不知想起什麼,薑白憋不住露出一絲笑,“最近他們三缺一,打不起來,憋了幾個月了,不然也不會拉著我們湊數。”

火已經生起來了,薑白將準備好的雞放在上麵烤,他燒烤手藝儘得青鸞真傳,操作起來有模有樣的。

樓折翡幫不上忙,被安排在旁邊吃水果,他挑了個小金桔,剝起來:“不是有四個長老嗎,為什麼會三缺一?”

薑白眼瞅著他剝完,湊過頭去蹭了一瓣,含糊道:“大長老不玩這玩意兒,以前三位長老都是拉我爹爹來湊數的,最近爹爹和父親外出了,沒人陪他們。”

怪不得來落楓穀也有一段時日了,還未曾見過薑竺和他那位道侶。

小金桔酸,樓折翡吃了一瓣就吃不下了,把剩下的喂給薑白:“你父親和爹爹經常離開落楓穀嗎,那你們豈不是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麵?”

薑白聳聳肩:“他倆每年都會出去幾個月,我早就習慣了。”

樓折翡拍拍手,看著籃子裡的水果:“想吃小金桔還是彆的?”

薑白眼睛一亮:“阿翡要喂我?”

樓折翡隨口應了聲,他沾了手,現在懶得去洗,看薑白挺愛吃那酸不拉幾的小金桔,反正他現在閒著無聊,可以投喂一點。

半晌沒聽到回話,樓折翡疑惑抬眼,正對上薑白殷切的目光。

他心裡一咯噔,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薑白感動的聲音:“阿翡主動喂我吃水果,肯定是特彆喜歡我。”

“……”

樓折翡暗叫不好,他怎麼忘了,這小傻子給點顏料就開染坊,指不定又腦補了什麼。

薑白激動地烤著雞,抽空掃了眼果籃:“我要吃葡萄,阿翡可以剝了皮喂我嗎?”

葡萄皮那麼難剝,水還多,他才不要……樓折翡張了張嘴,在薑白期待的目光中“嗯”了聲:“綠的還是紫的?”

薑白舔了舔唇:“紫的,我喜歡吃大的!”

樓折翡暗自在心裡歎了口氣,認命地剝起葡萄來,他活了兩輩子,就沒這麼伺候過人。

這小傻子就是來克他的。

絕對是!

這水果應該是落楓穀裡種的,比外邊的大一圈,剝開皮,紫色的汁水流了滿手。

樓折翡將剝好的葡萄喂給薑小祖宗:“還要嗎?”

葡萄比剛才的金桔都大,薑白一邊臉鼓起來,愜意地眯起眼:“要!”

阿翡主動喂他,他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他一定要多吃點!

樓折翡沒辦法,隻好繼續喂他。

所幸籃子裡的紫葡萄隻有一串,不一會兒就被薑白吃光了。

樓折翡舒了口氣,沒葡萄了,應該不用喂——

“阿翡,綠的也行,我也喜歡。”

“……”

樓折翡定定地瞧了他一眼。

薑白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意猶未儘:“怎麼了?”

“沒。”樓折翡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拿起那串綠葡萄,他從來沒發現,葡萄這種水果長得還挺招人恨的。

看了就手癢,讓人忍不住想捏碎。

又過了一會兒,總算把殺千刀的葡萄都吃完了,樓折翡看了看手上沾的葡萄汁水,有些嫌棄,他最近幾個月都不想再看到葡萄了。

也不想再喂薑白吃水果了!

薑白將烤好的雞整個放進盤子裡,盤子上鋪著一張荷葉,被烤雞的熱氣一烘,荷葉的清香瞬間溢了出來。

烤雞外酥裡嫩,皮上泛著油光,荷葉的香氣正好中和了油膩感,引人食指大動。

薑白拍拍手,打來一盆水,秋冬之際,水涼,他兩隻手伸進水裡,不一會兒就把水催熱了:“好了,阿翡可以過來洗手了!”

水冒著熱氣,樓折翡愣了一下,被薑白拉著手浸在水裡。

溫熱的水瞬間就把手暖熱了,耳邊是熟悉的碎碎念:“阿翡身子弱,之前受的傷還沒好,可不能碰涼的。”

樓折翡心裡一陣熨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小氣,不就是喂個水果嘛,就衝薑白對他嗬護備至,他還能再喂幾回。

小傻子太會戳他心了。

洗完手後,薑白拿著帕子,一點點幫樓折翡擦乾手上的水,然後從果籃裡拿起一個桃子,塞進他手裡。

樓折翡下意識拒絕,要把桃子還給他:“不用了,我不喜歡吃桃子。”

薑白沒接,眼睛亮亮的,不難看出一點得逞的驕傲:“我喜歡,阿翡喂我吃。”

樓折翡:“……”

套路,他娘的都是套路!

樓折翡想回到剛才,把那個覺得還能再喂幾次水果的自己打死。

他憤憤地捏著桃子,遞到薑白嘴邊。

吃完了桃子,薑白總算不作妖了,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

吃飯用的是打馬吊的桌子,靈石刻出來的牌被收在一旁養鳥的金絲籠子裡,那籠子做的密,牌橫著堆在裡麵剛好能放下。

就是那鳥不見了蹤影。

樓折翡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沒在殿中發現鳥的蹤跡。

薑白倒了杯茶,也不吃飯,就慢吞吞喝著。

幾位長老都不拘束,三長老直接撕了條雞腿,拿在手裡啃著:“白白怎麼不吃飯?”

薑白咂咂嘴:“我辟穀。”

他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嗝。

“……”

屋子裡一靜,幾位長老相視一笑:“白白偷偷開小灶了?”

薑白臊著一張臉,跟紅透的桃子似的:“沒,我就吃了一點水果。”

說著,他眼疾手快,把另一個雞腿夾到自己碗裡。

嗯,一點水果。

一串紫葡萄,一串綠葡萄,一個大桃子,沒錯,一點。

樓折翡用餘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紅著臉的人,忍不住揚了揚唇。

這小傻子,吃水果吃撐的估計就他一人。

二長老瞧見薑白的動作,逗他:“不是辟穀嗎,怎麼又夾雞腿?”

薑白隻當沒聽見,張羅道:“食不言寢不語,大家趁熱吃吧,免得這雞等下涼了不好吃。”

幾位長老笑著搖搖頭,都安心吃起飯來,他們似乎對烤雞很滿意,三下五除二就瓜分乾淨了,樓折翡還沒回過神來,盤子裡就隻剩下荷葉了。

薑白瞧了瞧四周,見沒人注意,偷偷把自己的碗推到樓折翡麵前。

他這動作說隱蔽也不隱蔽,是偷偷的,卻又帶著點想要炫耀的心思,總之瞞不過桌上幾位長老的眼。

樓折翡看著那雞腿,揚了揚眉。

薑白隻當沒看到長老們揶揄的目光,捧著茶水,衝樓折翡露出個燦爛的笑。

樓折翡心尖一軟,感覺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不疼,酥酥麻麻的。

他沒推辭,接著薑白的碗,吃到了今天第一口,也是唯一一口肉。

吃過飯之後,幾個長老就催著他們去撿星石。

星石是一種特殊的石頭,會發光,看起來像星星一樣,隻有九星天才有,願賭服輸,兩人要撿兩籃子星石回來。

薑白用一隻手拎著兩個籃子,另一隻手拉著樓折翡,憤憤道:“做完飯還要撿星石,長老們就是聯合起來坑我們吧!”

二長老喝了口茶:“撿星石咋了,多好啊,最適合你們這種情竇初開的娃娃了,月照柳梢頭,人約九星天,就當是去約個會。”

三長老幫腔:“可不是嘛,你父親和爹爹以前就經常一起去撿星石。”

薑白嘟噥幾句,一臉“不情不願”,帶著樓折翡去九星天了。

他們離開後,大長老撫摸著之前逗鳥用的長翎羽毛,問道:“可有發現?”

三位長老麵麵相覷,都搖搖頭:“和之前一樣,看不出來曆,能確定的是,他和白白淵源很深,斬不斷。”

大長老沉默了一會兒,歎息道:“確實斬不斷,我原先還覺得有轉機,直到今天看到他,第一眼,我還以為自己又見到了……”

“不會吧,真有那麼像嗎?”

“何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大長老抬手擋住眼睛,蒼老的聲音帶著顫抖,“就像當初剛看到白白一樣,我還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夢,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沒有落楓穀,那位也沒有隕落。”

殿中一片寂靜,氣氛漸漸變得沉抑。

星盤緩慢地移動著,光落在殿中的壁畫上,晶石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暈。

最後那幅畫上的赤色鳳鳥滿身烈焰,像是要從牆壁上的青紫劫雷中掙脫出來,將充滿希望的光撒向整片大地。

一切都好像活了起來。

雷電猙獰,轟隆作響。

薑白撐起結界,護著樓折翡往前走:“彆怕,這裡終年雷雲密布,前麵不遠處有個傳送陣,從星壇去九星天,走傳送陣比較快。”

他話音剛落,一道雷就劈了下來,正好落在他們麵前。

薑白皺皺眉頭,又加了一層結界:“怎麼回事,之前明明都不會劈下來的。”

樓折翡抬起頭,看到天空中虯結的雷電,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

“不好!”

他心頭一緊,顧不上解釋,拉著薑白就往傳送陣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太喜歡評論了,寶們評論一多,我就忍不住想加更。(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存稿箱流下了淚水)

剛發現開獎了,有比較歐的寶嗎,過來讓我蹭蹭!

【傻黃甜小劇場】

白白:我喜歡吃大的!

阿翡:哦~(解扣子)

白白:葡萄,我說的是葡萄啊喂!

阿翡沉默一會兒,指了指自己:我小名葡萄。

白白:……

第 40 章

傳送陣就在前麵, 樓折翡拉著薑白埋頭往前跑,隔一會兒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雷劈下來的聲音。

薑白一頭霧水,但也知道情況緊急, 並未在此時多問, 沉默地加固結界, 用靈力將兩人保護起來。

有驚無險地到達傳送陣,樓折翡催道:“這傳送陣怎麼開啟, 隻能傳送到九星天,還是可以傳送到其他地方?”

“用靈石開啟,可以傳送到其他地方, 但是需要調整, 我還沒學習過法陣相關的東西。”薑白從儲物袋中取出靈石,快速安進傳送陣四周的凹槽,“阿翡快來!”

樓折翡搭上他的手, 與他一同踏入傳送陣。

靈石裡的力量一點點流入法陣的印跡當中,整個傳送陣慢慢亮起來,柔和的光將他們兩個人籠罩起來。

就在傳送陣要開啟的時候,一道青紫雷電驟然劈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 薑白迅速轉過身,一把把樓折翡抱進懷裡, 用身體護住了他:“咳咳, 阿翡沒事吧?”

樓折翡眉頭緊皺, 扶住他的後背, 又驚又怒:“你撲過來乾什麼,有沒有受傷?”

薑白吐出一口氣, 笑著搖搖頭:“我沒事, 我還要好好保護阿翡呢。”

身體的本能反應比思維更快, 他下意識就撲過去抱住樓折翡了,現在才慢慢回過神來。

樓折翡看他麵色無異,不像說謊,才鬆了口氣,擰著眉頭看向傳送陣:“靈石碎了。”

方才那道雷正好打在其中一顆靈石上,傳送陣上的光亮了一瞬,緩緩褪去。

薑白有些愁悶:“這怎麼辦,傳送陣不亮了,該不會不能用了吧?”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雷雲密布,青紫色的電光“滋啦滋啦”的響著。

剛才那道劈下來的雷裡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薑白自知抵擋不了幾道,想從這裡跑回星壇的話,不太現實。

樓折翡盯著地上的傳送陣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再放一塊靈石上去。”

“可是這傳送陣已經被破壞了,再放靈石也沒辦法啟動。”他嘴上這麼說著,還是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塊靈石。

樓折翡接過那塊靈石,放進被雷劈裂的凹槽裡:“試一試唄,興許有奇跡發生也說不定。”

意料之中的,傳送陣並沒有亮起。

薑白泄了一口氣,掌心迸發出強烈的靈力:“傳送陣應該是壞了,看樣子隻能回星壇了,趁這雷還沒劈下來,阿翡,我們趕緊離開。”

樓折翡一直盯著地麵,聞言撲進他懷裡,委委屈屈地喊道:“可是這雷好可怕,我不敢過去。”

與此同時,他指尖彈出一道靈力,順著破損的傳送陣痕跡遊走。

樓折翡上輩子鑽研過法陣,也知道這種傳送陣,剛才那一擊不至於無法挽回,還可以補救一番。

隻是傳送陣有固定的傳送順序,這裡排在最前麵的傳送地址是九星天,剛才的傳送已經被打斷,九星天怕是去不成了,能傳送的話,八成也是傳送到第二順位的地方。

眼下回是回不去了,隻能寄希望於傳送陣。

樓折翡一邊偷偷用靈力修複傳送陣,一邊在心裡腹誹,這第二順位的傳送地址應該不會去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吧。

薑白用結界將兩人護起來,一邊計算著回去的路線,一邊安慰道:“阿翡不怕,我會保護你的,我保證,這雷絕對不會劈到你。”

樓折翡夾著嗓子,哭哭啼啼:“不行,我還是好怕,阿白我腿軟,走不了。”

“那我抱你!”薑白當機立斷,一把把他抱起來。

樓折翡一愣,下意識勾著他的脖子:“抱著不方便吧。”

這種情況下,顯然是背著他更方便,還能騰出手來應付劈下來的雷電。

薑白衝他安撫地笑了笑:“沒事,我抱著你,阿翡能看到我,就不會害怕了。”

騙子,又在說謊。

樓折翡暗自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小傻子瞎話編得不怎麼樣,是把他也當傻子了嗎?

薑白正準備照著想好的路線跑過去,壞掉的傳送陣突然重新運作起來,他腳步一頓,有些回不過神來:“這傳送陣……”

樓折翡默默收回修複傳送陣的手,裝出一副驚喜的模樣:“看來奇跡出現了呢!”

既然傳送陣可以用了,那就沒必要鋌而走險跑回去了,薑白把樓折翡放下,為防雷再劈下來,他仔細的用靈力將整個傳送陣都罩了起來。

“等到了九星天,我立馬給長老們傳信,請他們來接我們。”

“嗯。”

樓折翡隨口敷衍著,心道還不一定傳送到哪裡去呢。

不過也隨便了,落楓穀那麼大,隻希望彆傳送到縱雲林裡。

他一看見那青紫色的雷電,腦海中就閃過了在縱雲林的禁地裡,那道劈下來的劫雷,當下就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

再聯係薑白說的那句話,可以確定,這雷是衝他們來的,其實還能再準確點,樓折翡估摸著,八成是衝自己身上那股力量來的。

傳送陣光芒大盛,四周變成乳白色一片。

傳送開始了。

樓折翡懶懶地靠在薑白懷裡,修複傳送陣耗費心力,他現在身心俱疲,提不起一點勁兒來。

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胳膊收緊了些,樓折翡勾了勾唇,側過頭,抵著薑白的頸窩蹭了蹭。

許是傳送的距離有些遠,等了好一陣子,四周的光才慢慢熄滅。

樓折翡站直了身子,準備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逗逗薑白,傳送的位置從九星天變成了其他地方,小傻子肯定整個人都懵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

他甫一抬眼,就說不出話來了,臉色驚變,不敢置信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

如樓折翡所料,薑白確實懵了,環視四周,有些困惑:“這,這不是九星天,為什麼會傳送到這裡,我從來沒來過這地方,這是哪裡?”

你當然不會來過這地方。

樓折翡胸口梗著一根刺,火辣辣的疼,他指尖發顫,用力攥緊才能讓自己抖得不那麼厲害。

眼前山穀狹隘,黑潮湧動,像一口幽深的井,要將所有的光吞噬乾淨。

映入眼簾的一切,都和過往的記憶重合起來。

這裡是,暗淵的入口。

“阿翡,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薑白湊過來,將他滑落的發絲拂開。

樓折翡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搖搖頭:“我沒事。”

“真的沒事?”薑白狐疑地看著他,“怎麼聲音有些啞,是不是嚇到了?”

樓折翡擠出一個笑:“這裡看上去有些恐怖,黑漆漆的。”

他們站在暗淵的入口,薑白朝入口看了一眼:“不怕,我陪著你,咱們不進去,我先給長老們傳個信。”

暗淵是魔界的禁地,方圓百裡沒有生靈,一片死寂。

薑白在一旁給長老們傳信,趁這個時間,樓折翡打量了一下四周。

沒有變化,和他記憶中的暗淵一模一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落楓穀的傳送陣會將他們傳送到暗淵,但事已至此,再費神糾結那些事也沒用了,還不如想想怎麼離開這裡。

傳送陣是單向的,沒辦法原路返回,要回落楓穀,必須離開暗淵,穿過魔界,然後去到人間。

冷靜下來後,樓折翡反而不那麼擔心了,左右他現在修為在身,便是在魔界,也不用畏懼什麼。

更何況,魔界還算得上是他的老家呢。

“好了,已經傳信給長老們了,等他們收到信,就會來接我們了。”

“也不能在這裡乾等著吧,不知這裡距離落楓穀有多遠,要不要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薑白點點頭:“是要找個休息的地方,前麵黑漆漆的,有種壓抑的感覺,看起來很危險,咱們往另一個方向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家。”

雖然四周一片荒涼,看上去不像有人家的地方。

樓折翡看了看他指的方向,正是離開暗淵去往魔界的方向:“行。”

走了兩步,薑白突然停下腳步,蹲下身:“我剛才看了一下,方圓百裡都荒無人煙,咱們這麼走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去,阿翡上來,我背你。”

樓折翡也沒客氣,趴到背上,修複傳送陣耗費了不少精力,他正累著呢:“這次怎麼不抱我了?”

薑白一頓,嘟嘟噥噥:“抱著的話,我一直看你,會分心的,分心就走不快了。”

瞎話連篇。

樓折翡勾了勾唇,沒拆穿他。

薑白踏空而行,這裡光禿禿的,沒有借力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騰空奔跑。

他的劍在縱雲林折斷了,還沒有找到新的適合的法器,沒辦法禦劍,隻能這樣。

這比徒步速度快很多,沒花太長時間,他們就到達了暗淵與魔界交界的地方。

周圍魔氣繚繞,薑白有些遲疑:“阿翡,我覺得這裡的氣息有些奇怪。”

比之魔界,這裡的魔氣不算濃鬱,薑白修煉用的是正統法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樓折翡從他懷裡摸出帕子,擦了擦他臉上的汗:“有嗎?”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薑白往上掂了掂,背著他踏過那條邊界,進入魔界。

越往裡走,魔氣越濃厚,周圍彌漫著一股沉抑的氣息,又像是摻著無儘的誘惑,勾著人沉淪在這裡。

感覺不到一絲靈氣。

薑白呼吸緊了緊,心中有些打鼓,他就算再不諳世事,此時也確認了四周湧動的都是魔氣。

魔界和人間其實差不多,也有各種城池街道,店鋪樓閣,就是氛圍不那麼祥和,多了點血腥,多了點暴力。

樓折翡深吸一口氣,有種久違的熟悉感,若不是顧及薑白,他還真挺想大喊一句“本尊又回來了”。

雖然有點蠢。

重生之後,樓折翡就察覺不到體內的禁術痕跡了,但他畢竟在魔界修煉多年,這裡對他而言,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若是沒有遇到薑白,他估計自己還是會回到魔界。

靠著一身修為,比上輩子提前幾十年當上魔尊,其實仔細想想,也挺不錯的。

相比於樓折翡的愜意,薑白心裡慌亂不已,周圍的一切都提醒著他,他誤打誤撞來了正道修士最不願涉足的地方——魔界。

正道修士受不了魔氣,但很奇怪,這裡的氣息並不令他感到難過,他就是有些慌亂,初來乍到,怕沒辦法保護好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心上人。

聽說魔修殺人不眨眼,手段殘忍,薑白暗暗告誡自己,他一定要保護好阿翡,等長老們來接他們。

見薑白半晌沒動作,樓折翡以為他在思索往哪裡走,環視四周後,興致勃勃地指了個方向:“去那邊吧。”

既然來了,總得回家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阿翡: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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