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樓折翡上輩子打敗魔尊, 並沒有在魔尊們代代相傳的宮殿裡居住,他嫌那裡離暗淵太遠,不方便他修煉, 遂在暗淵附近挑了座樓, 住下了。
被挑中的那座樓名為「摘星」, 是某一任魔尊修的,為了哄他寵愛的小情兒玩。
摘星樓樓高百尺, 直入天際,頂樓中空,紅色紗幔圍繞四周, 其上放著軟榻, 透著一股尋歡作樂的情/色意味。
在樓折翡將此處定為居所後,引來不少魔修的談論,有人認為他是在暗示, 想要領略一下齊人之福,便搜羅了一眾魔界美人,送到了摘星樓上。
樓折翡相貌出眾,實力又強橫, 魔界崇尚實力為尊,正道裡覺得不入流的手段, 在這裡都是好計策, 沒有人在意是否卑劣, 想要爬上他床的人數不勝數。
這些魔界美人, 有男有女,全都抱著這樣的心思, 想要一躍成為新任魔尊大人的掌上寵, 入主摘星樓。
誰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樓折翡自個兒在摘星樓住得好好的,突然來了一大群人,吵得他心生煩悶,未等送人的魔修說完話,就抬手將人廢了。
挫骨揚灰,骨灰被穿庭而過的風吹散,洋洋灑灑地糊了美人一臉,又洋洋灑灑地落下了樓。
至於那群搔首弄姿的鶯鶯燕燕,樓折翡然後隨便找了根繩子,扔給他們,限他們在一日內自行離開。
沒離開的,他很樂意親自送他們去見先魔尊。
那一天是樓折翡成為魔尊的第九天,摘星樓下圍了一群看熱鬨的魔修,看著一個又一個美人拿著繩子從摘星樓上滑下來。
自那以後,再沒人敢打這種主意,摘星樓也成了魔界繼暗淵之後的又一個禁地。
不知誰編了句瞎話,戲稱:佛魔難敵樓折翡,神鬼不上摘星樓。
遠遠看見熟悉的高樓,樓折翡腦子裡又冒出那句瞎話,情不自禁地揚起笑。
薑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小聲嘀咕:“這些魔修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也不像傳聞中那樣殘暴。”
樓折翡失笑,魔修也是人,隻不過修煉方式與正道修士不同罷了,不是人模人樣,難道鬼模鬼樣?
說起來,他當年剛來魔界的時候,倒真是鬼模鬼樣,廢去半身血肉,活像個骨頭架子,不少人以為他是鬼修,圍著他打量。
若是小傻子看到那時的他,會被嚇哭吧?
樓折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將頭埋在薑白頸窩,深吸了一口氣。
魔界有萬千種不好,其中之一就是死氣沉沉,魔修功法有異,修煉之後,會逐漸失去正常修士和凡人身上那種活生生的人氣,像行屍走肉一樣。
在魔界待久了,再出去,就跟從墳墓裡炸了屍一樣。
故而正道修士總愛用“亂葬崗”來嘲諷魔界。
薑白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發現說出來:“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魔界,阿翡,你不要怕,隻要我們謹慎一點,不被魔修們盯上,就沒事的。”
樓折翡乖乖應了聲:“好,我都聽阿白的。”
摘星樓前麵是一條街,迎麵有魔修走來,好奇地打量著他倆。
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薑白渾身不自在,小聲和樓折翡嘀咕:“那人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們,是我們穿的太好看了嗎?”
魔界喜歡深沉和濃豔的顏色,他倆一身素白,走在街上確實挺紮眼。
樓折翡難得心情放鬆,剛想順勢逗逗他,突然眯了眯眼。
不對勁!
就算他們打扮怪異,也不至於引起這麼多人的關注。
“他們怎麼都往我們這邊靠近?”薑白背著樓折翡往一旁退去。
沒多一會兒,整條街上的人就都朝著他們圍過來。
薑白掌心悄悄淬起靈力,警惕道:“彆過來,你們想乾什麼?”
“呦,哪裡來的小寶貝,快過來姐姐這邊,讓姐姐咬一口嘗嘗。”女魔修舔了舔嘴唇,陶醉地吸了一口氣,“好久沒聞過這麼重的人氣了,可饞死我了。”
“去去去,這可是我先發現的。”
“搶什麼,不是有兩個嗎,一人分一點不就好了。”
“靈氣這麼重,該不會是從哪個宗門裡出來的吧?”
“管他呢,反正今天可以飽餐一頓了。”
……
樓折翡看了看眼前細白的脖頸,心道不好。
魔修之所以被稱為魔修,就是因為功法邪惡,常需用他人的力量來促進修為。
對於一部分魔修而言,身上充滿靈氣的修士是大補之物。
進了魔界,如果不掩飾身上的人氣,是會被抓起來吃掉的。
如果說自己現在是個“沒靈力”的普通饃饃,那薑白就是個渾身充滿靈力的香餑餑,他倆大搖大擺走在街上,跟對著這群魔修大喊“我很美味,快來吃我”沒什麼區彆。
真就,送菜上門。
樓折翡暗自懊悔,是他疏忽了。
薑白初來乍到沒經驗,不懂得隱藏氣息正常,但他在這裡住了那麼久,竟然忘了這茬,這算什麼?
近鄉情怯激動難耐嗎?
薑白很快冷靜下來,嗤笑:“一個個都瞎了嗎?我們剛從人間回來,這人氣是在那邊沾的,你們這些低等的魔修果然看不出來嗎?”
他握緊了手,感覺到掌心一片濕滑:“還不趕緊滾開,就你們這等低下的魔物,也配和我說話?”
樓折翡瞧著眼前顫抖的耳垂,眼底閃過一絲欣賞,小傻子反應還挺快。
他暗暗放出靈力,將兩人身上的氣息掩飾起來,冷眼掃過麵前的魔修,直接通過識海,對麵前的魔修們放話:“都給本尊滾!”
幾個魔修俱是一怔,臉上浮現出驚恐,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
薑白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一喜,以為他們是被自己嚇到了,喝道:“都愣著乾什麼,還不快滾開!”
幾道目光落在薑白背著的人臉上,待看到樓折翡懶洋洋勾起唇角時,魔修們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沒過多久,圍著兩人的魔修就跑了個乾淨。
薑白還沒回過神來,渾身都在輕輕發著顫。
樓折翡低下頭,在他耳垂上蹭了蹭,聲音裡含著笑:“阿白好棒,把他們都嚇跑了。”
薑白額頭上全是汗,半天才緩過來:“嚇死我了,他們人多,我還以為得打一架,幸好這些魔修沒腦子,隨便恐嚇一下就被嚇跑了。”
樓折翡憋著笑,誇道:“還是因為阿白厲害,剛才說的那些話也太威風了。”
薑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泛起點薄紅:“那些話都是我從話本上學的,其實就是忽悠,利用他們的僥幸心理,嚇退他們。”
樓折翡心裡快笑瘋了,憋著一肚子壞水,繼續捧他:“阿白好厲害,懂的也太多了吧!”
“也就一般厲害吧。”薑白僅有的一點謙虛之心也沒了,不無驕傲地承諾道,“阿翡,我以後一定會更厲害的,到時候就帶著你橫行魔界。”
橫行魔界?
雖然上輩子和這輩子他都已經做到了,但從薑白口裡說出來,莫名多了一絲趣味,引人心生期待。
樓折翡眼底笑意愈濃,溫聲道:“好啊,我等著這一天。”
一路走到摘星樓,因為樓折翡暗中出手,隱藏了他們的氣息,再沒有遇到前來找事的魔修。
薑白自覺那一套話術十分威風,在心裡默默排練了幾遍,怎奈一路走來都沒有演出的機會,不由得有些失落。
太可惜了,差一點就能讓阿翡多誇他幾句了。
小鳳凰期待落空,一路上蔫頭耷腦,活似失去了人生樂趣。
樓折翡心中好笑,沒戳破,指著摘星樓撒嬌:“阿白,這裡好高好漂亮啊,如果能上去看看就好了。”
都到家門口了,怎麼能不進去呢?
薑白有些遲疑,這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的地方,上去會不會太招搖了?
樓折翡埋頭在他肩上,幽幽地歎了口氣:“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高的樓,其實我一直有個心願,如果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去最高的地方,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就好了。”
薑白耳朵瞬間立起來了,阿翡想和他去樓上約會誒,那一定是更喜歡他了!
管他娘的招搖不招搖,上樓!
“阿翡的所有心願都可以實現。”
薑白背著人就往裡走,當然,他並沒有忘記提前用靈力查探一番。
出乎意料的,這樓裡沒有一個人,薑白眼睛一亮,簡直天助他也。
以往都是飛身上樓,樓折翡看著蜿蜒向上的樓梯,忍不住感歎:“這樓好高,爬上去也太累了吧。”
還好他修為足夠高,沒吃過爬樓梯的苦。
“不累,我可以的!”
薑白躊躇滿誌,滿腦子都是:他心疼我了,他覺得我會累,他對我的喜歡一定又多了一點,不,是很多點!
樓折翡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要是說自己上去,那也太不給薑白麵子了。
他那麼溫柔體貼,當然要善解人意一點。
“要是累了,就告訴我。”
“背著阿翡怎麼會累呢,我可是要背你一輩子的。”
薑白偏過頭,衝怔住的樓折翡笑了笑,開始爬樓。
他體力好,從小受薑竺的鍛煉,爬個樓不算什麼問題。
再瘦也是個大男人,樓折翡怕他吃不消,偷偷將自己的體重減輕了一些。
第一次帶人回家,總不能把小傻子累暈了。
摘星樓的確高,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爬上頂樓。
薑白有些微的喘,將背上的人放下:“阿翡太輕了,我都沒感覺到重量,等回去落楓穀,一定要把你喂胖一點。”
樓折翡哭笑不得,拉著他來到軟榻旁邊:“坐下歇歇。”
從高處俯視|風從南邊吹來|,地上的房屋連在一起,看不清楚,顯得格外渺小。
薑白很快就緩過來了,興衝衝地拉著樓折翡來到窗邊:“現在阿翡的願望實現了!”
“不,還沒有實現。”
“嗯?”
薑白有些疑惑,不是說想和喜歡的人在最高的地方看一看這個世界嗎,如今已經在最高的地方了,為什麼沒有實現?
難不成,他不是喜歡的人?!
這個想法令他緊張起來,有些委屈又有些急,追問道:“為什麼沒有實現,明明實現了!”
明明剛才還心疼他,為什麼現在又不喜歡他了?
樓折翡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無奈輕笑:“彆胡思亂想,我是說,還沒有完全實現。”
薑白不明白這兩句話裡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扁著嘴:“我聽不懂。”
樓折翡勾著他的後頸,指腹撚了撚那塊薄薄的皮膚,感覺到一點燙至心尖的熱:“沒事,我解釋給你聽。”
薑白不明所以,仰著頭看他,爬樓留下的紅還沒從臉上褪乾淨,混著一點委屈。
佛魔難敵樓折翡,神鬼不上摘星樓。
樓折翡深黑的眼底浮起笑,雜七雜八的人當然入不了他的眼,也沒資格進來這裡。
他的摘星樓,可是要鎖一隻小鳳凰的。
“還差一點,我的願望裡,還想要你……欺負欺負我。”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三更嗎?(瘋狂暗示)
《白假翡威》
白白:我果然威武霸氣,把他們都嚇跑了!
樓葡萄輕笑:是的呢。
第 42 章
薑白腦袋嗡的一聲, 隻覺得眼前仿佛炸開了一片煙花,世界變得五光十色,他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隻能看到眼前的人。
“我……欺負欺負你?”
不受控製的, 在微顫的話音從唇間吐出來時,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曾經看過的春宮圖。
相對而坐的兩人,幾乎擁抱在一起, 薄薄的衣服披在肩頭,長發如瀑。
薑白看著樓折翡,見他眼底含笑, 唇畔生花, 好似和那畫上的人重疊了一般,手心一熱,下意識攥住了他腰間的帶子。
樓折翡的衣服是織錦婆婆做的, 他親自幫忙量的尺寸,軟尺繞過肩頸、手腕、腰腹……寸寸他都記在心裡。
前十幾年過的太苦,樓折翡比他想象中更瘦,摸一把全是骨頭。
在落楓穀的時候, 薑白常常抽空去找棠果,跟著他學燉湯做飯, 花了好多心思, 才將樓折翡養胖了一點點。
但, 還是瘦。
尤其是腰, 他一條胳膊就能輕鬆攬住。
樓折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被拉起的腰帶, 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小鳳凰是挺猛的, 他還沒打算教到那一步, 就提前想上了。
樓折翡倒不介意薑白惦記自己,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能打他的主意,唯獨薑白可以,這是他給薑白的權利。
當然,惦記歸惦記,說白了也僅限於心裡想想。
“之前不是說了,半個時辰後再來欺負我,這都一百多個半個時辰了,阿白該不會想賴賬吧?”
“可,可我不會……”
那本書太荒唐了,他雖然心裡火燒火燎的,但手上這根帶子,卻是拉不開的。
不忍心,也舍不得。
摘星樓的紅紗是冰蠶絲織成的,樓落成之日掛上了,幾百年沒摘下來過。
冰蠶絲,顧名思義,觸感冰涼,垂感也好,經風吹拂也不會張揚地飄起來,偶爾蕩開一圈紅色的漣漪。
薑白靠著圍欄,被紅紗撲了一臉,冰冰涼涼的觸感令他心裡的燥降下了些許,找回一點意識:“我不會,那書上說的好像不對。”
樓折翡莞爾。
小傻子太實誠了,現在還沒弄明白那書上畫的是什麼呢。
“我教你好不好?”
“嗯?”
這話說出來,樓折翡自己都想笑,跟哄騙小孩子似的:“我教你……怎麼欺負我,好不好?”
薑白那點冷靜全被他這句“好不好”攪散了,跟個呆頭鵝一樣,隻知道盯著麵前的人。
樓折翡手上用力,粗糙的指腹撚著他頸後的皮膚:“問你話呢,說好。”
他懶得等答案,既然薑白有賊心沒賊膽,那他就借幾個膽子給他。
反正他活了兩輩子,殺穿過魔界和正道,捅破過天,最不缺的就是膽子。
薑白一身嬌生慣養出來的皮肉,隻覺得脖子火辣辣的:“……好。”
樓折翡往後一靠,倚著柱子:“過來。”
他骨子裡就是強勢的,習慣於發號施令,習慣於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誰能受得了這樣的人?
薑白能。
薑白偶爾遲鈍得厲害,完全沒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像是天生與樓折翡契合,能接受、能包容他的一切。
樓折翡大多數時間不愛花心思想太多,他嫌煩,他那點耐性隻夠拚湊得出一個結論——薑白克他。
兩種不同的表述方式,但無論哪一種,都證明了薑白的特殊。
樓折翡活了兩輩子,幾百年,看過的人事物太多了,獨獨不懂什麼是特殊。
薑白的出現,正好填補了他的空白。
他像是天生就將心裡那塊地封得嚴嚴實實,花了幾百年整理乾淨,一點點弄成合適的樣子,然後送給花了兩輩子才遇到的小鳳凰。
樓折翡低下頭,魔界昏暗的夜幕在他眼瞼上打下一層隱藏著瘋狂的陰翳:“閉上眼睛。”
薑白是懵懂的,他僅有的經曆都來自於眼前人。
當輕微的刺痛感從唇上傳來時,他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靈圃的時候,樓折翡也是這樣在他唇上留了個牙印。
原來這就是欺負嗎?
薑白思緒混沌,學著樓折翡的動作,張了張嘴,一口……咬了下去。
“嘶!”
樓折翡捂著嘴,退開一點。
薑白有點懵,愣了一會兒,脫口而出:“我是不是欺負你欺負得太狠了?”
樓折翡又氣又無奈:“對,太狠了,都見血了。”
薑白急了,湊過來拉他的手:“對不起呀,是我不好,我們鳳凰確實是太猛了點。”
樓折翡沒好氣地看著他,怎麼,聽著你還挺驕傲?
“下次我會注意輕一點的,好不好嘛。”
他眨巴著眼睛,一臉乖順,無意識也能撒的一手好嬌。
樓折翡氣得心口發悶,擱旁人,他早就一掌打過去了,唯獨拿這小傻子沒辦法。
隻能憤憤地伸出手,掐住薑白的臉:“沒有下次了。”
薑白眼睛瞪得溜圓,被掐得哼哼唧唧:“不行!”
他急得不得了,嚷嚷起來,跟撒歡討食的貓崽子似的:“怎麼能沒有下次呢,要有的,阿翡不要這樣,我下次注意,不那麼猛,好不好嘛?”
樓折翡叫他鬨得心煩,兩根手指抵著他的額頭,將他推開:“那你說說,為什麼要有下次?”
薑白眼睛很亮,鼻尖上浮著點汗:“因為很舒服,我喜歡欺負阿翡,剛才那樣,很,很快活。”
“……”
樓折翡坐在軟榻上,揉了揉眉心,他怎麼就忘了,能將“示愛”掛在嘴上的人,哪裡會有羞恥心這種東西。
薑白湊過來,盯著他嘴唇:“還疼不疼呀?”
樓折翡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現在想起來問我疼不疼了?”
薑白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半天才小聲嘀咕:“我被你欺負的時候沒疼,還很舒服,以為你也是舒服的。”
“……”
這他娘的說的什麼話?!
樓折翡往軟榻上一躺,不想搭理這快活起來就沒輕沒重的小傻子了。
魔界的夜晚和落楓穀大為不同,天空黑沉沉的,沒有星星,月亮也隻是淺淡的一彎。
薑白盯著月亮的影子,小聲央求:“阿翡,不要生氣了,理理我好不好?”
他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過夜,有些不習慣,心裡頭亂糟糟的。
樓折翡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抿了抿唇:“理理你,怎麼了?”
軟榻很大,薑白樂嗬嗬地湊過去,揮手設下一道結界:“沒怎麼,風大,彆凍著你。”
刻意的賣乖,生硬的討好,但樓折翡偏偏挺吃他這一套:“想聊天嗎?”
薑白連忙答應下來:“好啊好啊。”
見他沒想好要聊什麼,樓折翡思索了下,挑了個話題:“之前在夢裡,你說以前沒有被禁止出穀,和父親外出除災,出了意外,是怎麼回事?”
薑白都忘了提過這茬了,整理了一下,才慢慢講起來:“那時候我比較小,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和父親去距離落楓穀不太遠的村子裡平災。村子裡有邪祟作亂,殺了好多人,我早早就開始修煉了,父親救人的時候會帶著我,讓我多看多學。”
“那次不知怎麼回事,邪祟莫名其妙就從父親的封印裡逃了出來,朝我攻擊過來,我當時學的東西也不多,躲了兩下就被它抓住了,然後被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方。”
樓折翡皺緊了眉頭:“記不記得是什麼邪祟?後來呢,它對你做了什麼?它現在還活著嗎?”
薑白平躺在軟榻上,搖搖頭:“都不記得了,我當時很快就失去意識了,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在落楓穀裡了,爹爹在旁邊守著我。”
“……”
樓折翡有些無奈,一股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虧他還想給小傻子出出氣,結果這貨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
薑白撓撓頭,混不在意道:“其實我都不記得自己經曆了什麼,但爹爹總是一副我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我尋思著,當時可能是受了點折磨吧。”
樓折翡歎了口氣:“你啊。”
果然是沒心沒肺的小傻子。
“自那以後,父親就禁止我離開落楓穀了。”薑白幽幽地歎了口氣,“在穀裡好無聊,父親和爹爹還不能一直陪著我,好像就是從這次之後,他們才每年都出去的。”
“每年都出去嗎?你知道他們是去哪裡嗎?”
“不知道,他們從來都不告訴我。”
薑白打了個哈欠,伸出胳膊:“阿翡困不困,來,給你枕著我的胳膊。”
樓折翡從善如流,攬著他的肩,拍了兩下:“困了就睡吧。”
“阿翡也睡,我們一起睡,就不會做噩夢了。”薑白的聲音越來越小,過了一會兒,突然又念叨了一句,“對了,你還記得我以前做的噩夢嗎,那個黑漆漆的地方,還有血淋淋的人?”
樓折翡“嗯”了聲:“怎麼了?”
兩人靠的很近,薑白的聲音很輕,也一清二楚:“也是從那次之後,我就開始做那個噩夢了。”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劃過,轉瞬即逝,樓折翡沒抓住。
—
半夜,兩人是被吵醒的。
“發生什麼事了?”
“不清楚,太吵了,好像是從底下傳來的聲音。”
樓折翡撩開紅紗,朝下頭看了一眼。
地麵上亮起一簇簇幽藍的火焰,沿著街道,組成一道長長的藍色帶子。
“是火,藍色的火!”薑白驚呼出聲,他小孩子心性,頭一回見著這樣的火,有些激動,“阿翡你快看,好漂亮!”
樓折翡沉默不語,定定地看著樓下的幽藍色火焰,表情慢慢變得古怪起來。
那家夥怎麼會來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來啦,早點睡,晚安麼麼噠!
第 43 章
“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 魔界有一條三生河,一直通向冥府,三生河上漂浮著過往魂靈留下的魂火, 魂火就是幽藍色的。”
薑白趴在欄杆上, 盯著遙遠地麵上蜿蜒綿亙的幽藍色火焰:“阿翡, 你說那會不會就是魂火?”
樓折翡心裡想著事,隨口應了聲:“可能是吧。”
那確實是魂火, 從三生河上打撈出來的魂火,又稱為鬼火。
樓折翡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騷包的臉,某個家夥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幽藍色的魂火, 每次出場, 勢必要興師動眾,用魂火鋪就十裡藍妝。
可謂是他標誌性的東西了。
不過以往這人總是膩在魔界中心城,這裡靠近暗淵, 地勢偏遠,他怎會過來?
薑白看了一會兒,疑惑道:“阿翡,那魂火好像到樓下就停了, 該不會有人要上來吧?”
“是嗎?”樓折翡答完才反應過來,眯了眯眼, “今天是什麼幾月幾日?”
“冬月初十?”薑白搖搖頭, “不對不對, 睡了一晚, 今天應該是十一了。”
冬月十一,不好!
那家夥每年冬月十一都會來摘星樓, 後來他成為魔尊, 霸占了摘星樓, 那家夥冬月十一上來,還被他給揍了一頓。
樓折翡不想在薑白麵前暴露修為,也不想現在對上這家夥,隻得暫避一二。
他攬住薑白,順著樓梯快步往下走:“魂火停在這裡,他們很有可能要上來,咱們得躲躲。”
薑白反手拉住他,一邊走一邊問:“我們現在下樓,不會撞上他們嗎?”
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爬樓梯啊,人家修為高,都是直接飛上來的。
樓折翡暗暗腹誹,胡亂搪塞:“不知道,我們先走著,碰碰運氣。”
事實證明,他們“運氣”不錯。
剛下一層樓梯,頭頂上就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可見來人已經上了樓。
薑白迅速反應過來,捂住樓折翡的嘴,將他按在牆上,樓梯的陰影正好能夠遮擋住他們。
他輕輕搖搖頭,用口型道:不要出聲。
樓折翡眨眨眼,表示明白,同時不動聲色地設了層結界。
這結界能封存氣息,不刻意用修為查探,是不會發現的。
那家夥大大咧咧,隻要他們不弄出太大的動靜,不惹他仔細查探,就不會被發現的。
再說了,忙著做那檔子事,他也不會分心。
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樓折翡的眼神暗了暗。
很快,頭頂就傳來一陣說話聲,他們離得近,上麵說的什麼,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人,現在就開始嗎,還是我給您唱個曲兒?”
嬌媚的女聲又軟又輕,一句尾音能轉上十個八個彎。
薑白睜大了眼睛,眸底溢滿驚訝,落楓穀裡的女兒家少,有的也是諸如青鸞,初桑那樣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不曾聽過這等軟和的聲嗓。
話本裡常常描寫女子聲如黃鶯,嬌軟輕柔,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是胡謅的。
角落裡昏暗,卻不影響樓折翡的目力,薑白的一係列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胸膛莫名湧上一股氣悶,無法排解。
他按著薑白的腰,將人壓近,緊貼著自己。
薑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眨了眨眼:怎麼了?
樓折翡垂著眸子,沒作聲。
“大人,您說話啊。”
“嗬。”
與嬌媚的女聲不同,輕笑聲低啞,含著股子曖昧的笑意:“彆叫大人了,叫我的名字。”
那女聲停頓了一會兒,驚喜道:“千離……”
樓折翡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祁千離,魔界出了名的多情種子,男女不忌,來者不拒,最喜歡搜羅美人,正道和魔界中遭他荼毒的男男女女,加起來能住滿一座城。
這人每逢冬月十一,便會帶可心的美人來摘星樓,翻雲覆雨整日整夜。
世人皆知祁千離多情薄幸,喜歡轉瞬即逝,最長的不過半月就膩了。但架不住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又待情兒極為體貼,故而總有人前仆後繼想爬上他的床。
祁千離的修為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在魔界屬於上乘,但不到拔尖的地步。
他為人圓滑,對至尊之位沒有興趣,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和每一任魔尊都能和諧相處。
當初樓折翡強勢滅殺萬千魔修,也沒有取他性命。
祁千離最溫柔也最心硬,喜歡的時候,要星星要月亮也給摘,不喜歡了,便是人家死在他麵前,眼皮也不帶眨一下的。
樓折翡看慣世態炎涼,倒覺得他這樣不拖泥帶水,某種意義上也算得上坦蕩。
坦蕩得極為不要臉。
聲音還在繼續,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都是在曖昧調情,祁千離親昵地喚著“卿卿”,聽得樓折翡和薑白一陣惡寒。
樓折翡尚能忍受,畢竟上輩子就見識過祁千離浪蕩的本性。
想當初,因為他相貌出眾,祁千離還對他獻過殷勤,後來被他打怕了,見著他就躲得遠遠的。
兩人最後一次見麵,就是他把祁千離揍下摘星樓。
薑白從未見過如此不陽剛的男子,他從小受薑竺教導,男人一定要頂天立地,不能矯揉造作,所以他打小就立誌做一個威武雄壯的真男人。
瞥見薑白臉上的嫌棄,樓折翡忍不住勾了勾唇。
薑白的手還捂在他嘴上,熱乎乎的,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氣。
有點像竹子的氣味,又有點像梧桐。
樓折翡不喜歡太重的味道,這股氣息乾淨又清新,聞起來剛剛好,不會令他厭煩。
沒多久,說話聲就被簌簌的聲音取代了。
摘星樓高聳入雲,遠離地麵,四周很安靜,這種輕微的動靜顯得格外明顯。
薑白不清楚他們要做什麼,薑竺和白杳將他保護得很好,那方麵的事從不讓他知曉。
有賴於此,薑白身上才會體現出一種矛盾,明明言辭大膽,示愛什麼的張口就來,熱情恣意,但又對床幃之事一竅不通,仿佛一張未經著墨的宣紙。
不消多時,頭頂便傳來響動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倒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一陣清脆的掌摑聲。
薑白眨巴著眼,驚訝又好奇,剛才還膩膩歪歪地喚“卿卿”,現在就打起來了?
樓折翡心頭一陣燥鬱,他占有欲強的厲害,自己的東西向來不允許彆人碰一根手指頭,眼看著薑白聽彆人的活春宮忽略了自己,都快氣瘋了。
該怎麼把小鳳凰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呢?
他們位於僅次於頂樓的第二層樓梯上,四周昏暗,密不透風,因為躲避帶來的緊張感,令兩人心神緊繃。
樓折翡眸色暗沉,黑暗遮住了他眼底的瘋狂,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微熱的草木清香。
薑白猛地瞪大了眸子,呼吸一緊,手心微顫,滿腦子都是剛才感受到的濕軟。
樓折翡輕輕嗬了口氣,滿意地看著他臉上浮現出呆滯的表情。
就像是受了驚的貓崽子,因為驚嚇過度,呆呆的做不出任何反應。
薑白懵懂的神色令樓折翡心情大好,俯身貼近他的耳邊,用氣音道:“阿白,你猜他們在做什麼?”
若是不想被祁千離發現,這場活春宮必聽無疑,樓折翡不滿於薑白在這種情況下學會什麼,但又控製不住心裡的惡劣想法,想逗逗他。
在這個昏暗逼仄的角落裡,逗得他方寸大亂。
薑白很熱,額頭上出了汗,隔著兩層衣服,相擁的身體共享了彼此的體溫。
他思緒昏沉,無暇去思考樓折翡話裡的戲謔意味,怔然:“不是在打架嗎?”
耳邊縈繞著從頭頂上傳來的聲音,窸窸窣窣,襯得這個答案有些許滑稽。
許是情到濃時,祁千離的語氣愈發溫柔,其中的柔情蜜意幾乎要溢出來。
“哭什麼,卿卿笑起來好看,我喜歡看你笑。”
“卿卿的眼睛漂亮,時時刻刻看著我才好。”
“乖,喊我的名字。”
……
聽著聽著,薑白依稀覺出點不對勁,他正疑惑著,耳廓一熱。
樓折翡衝他耳朵裡吹了口氣。
“阿白見多識廣,可曾在書中看到過,知不知道他們是在做什麼?”
“我沒看過,書裡不寫這個。”
薑白胡亂地搖頭,縮了縮脖子,下意識躲避他的觸碰。
許是覺得還挺舒服的,過了會兒,他又默默把耳朵挪了回去。
他向來忠誠於自己的感受,雖然不明白這種心情從何而來,但還是對樓折翡坦誠相告:“再吹一下,阿翡再吹一下。”
要控製音量,兩人都是用氣音講話的,靠近彼此才能聽清楚。
熱氣噴在耳廓上,樓折翡掐著他腰的手愈發用力,喉嚨裡那句“乖點,彆浪”翻來覆去滾了幾遍,終究在理智的作用下,止於嘴邊。
薑白像個討不到糖不撒手的孩子,一個勁兒地撒嬌:“阿翡再吹一下嘛,像剛才那樣,那樣暖乎乎的,我還想再試試。”
無心的勾引最為致命,樓折翡快要忍無可忍,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彆鬨!”
薑白腰上全是癢癢肉,下意識叫出了聲。
“是誰?!”
微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厲,一陣掌風襲來,裹挾著強大的力量。
“誰在那裡,還不快滾出來!”
女人被嚇了一跳,哀哀地叫起來,祁千離不耐地皺了皺眉,拿起一旁脫下來的衣服,塞進她嘴裡。
樓折翡和薑白對視一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薑白按住了肩膀:彆出來。
憑祁千離的修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所在,薑白擋下他的攻擊,順著樓梯往上。
祁千離修為高深,薑白能感覺出來,他境界遠在自己之上,不像之前那些魔修,能夠被輕易嚇跑。
絕對不能讓阿翡被發現,薑白當機立斷,決定上樓來與他周旋。
祁千離靠坐在軟榻上,隨意地披著一件衣服,女子全身赤/裸,蜷縮在他身後。
嘴裡塞著的衣服也沒敢拿出來。
上樓的時候,薑白已經想好了說辭,但一看到這副場景,整個人都呆住了。
魔界打架都要脫衣服的嗎?
軟榻上散落著兩人的衣服,一片狼藉。
薑白想起自己和樓折翡昨晚就睡在那張軟榻上,忍不住皺起眉頭。
祁千離打量著上來的人,眼睛一亮。
薑白是比較乖的長相,白白淨淨的,臉上還帶著一點薄紅,看起來像隻誤入狼窩的兔子,漂亮極了。
祁千離瞥了眼一旁的女子,突然覺得索然無味,披著外衣起身:“聽了多久?”
這人穿著實在有傷風化,薑白偏開頭,忍著嫌惡道:“我就是來這裡逛逛,不知道有人在,你們繼續打架吧。”
“打架?”
祁千離玩味地嚼著這兩個字,眼底的興味更濃:“你覺得我們是在打架?”
薑白努力裝出一副平常的樣子:“難道不是嗎?你一個大男人,敢做不敢當,對一個弱女子動手。”
他忍了忍,沒把那句“好不要臉”罵出來。
祁千離被逗笑了:“我不對她動手,對你動手行不行?”
薑白眉頭一皺,隱約覺得他這話有些古怪。
床上的女子小聲啜泣,薑白看了眼,趕緊偏開視線。
祁千離性情古怪,興致一上來,跟個瘋子似的,當即隔空將女子抓了過來:“我可沒打她,我是在疼愛她。”
女子身上帶著脂粉香和熱汗催開的狎狔味道,薑白眉頭緊鎖,跳開一步。
祁千離將塞在女子口中的衣服拿出來,溫聲道:“告訴他,我打你了嗎?”
女子搖搖頭,小聲道:“沒有,沒打我。”
祁千離笑了下:“男歡女愛,床榻上的趣事,你該不會不知道吧?或是我再解釋得詳細一點,有情人要做的極樂事,可明白了?”
薑白腦袋嗡的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
女子不忍被忽視,湊上去:“千離……”
剛喊了這麼一聲,就被掐住了脖子,祁千離眉眼冷淡,全然不見剛才的溫情:“誰準你這麼叫我的?”
女子滿麵駭色,被扼住了咽喉,沒辦法說話,隻能嗚咽出聲。
薑白嚇了一跳:“你是想殺了她嗎?”
祁千離衝他露出個過分燦爛的笑:“卿卿不喜歡我殺人?”
薑白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一臉莫名,卿卿不是被你掐著脖子呢嗎?
聽到祁千離的話,女子頓時麵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寵愛。
半晌沒聽到回答,祁千離也不惱,一把將女子丟開,伸手去拉薑白:“既然來了,不若讓我好生疼愛疼愛你。”
薑白側身躲開:“閣下之事,我無意叨擾,若有冒犯,還望見諒,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祁千離笑得像個老狐狸似的:“想走?我讓你走了嗎?”
薑白看著瞬移到自己麵前的人:“你想要乾什麼?”
祁千離笑得輕佻,伸手去碰他的臉:“乾什麼?當然是與你做那檔子極樂之事,好好疼愛你。”
薑白一掌劈開襲來的手,掌心中靈力驟然亮起:“離我遠點!你要疼愛,好好疼愛你身邊的人吧,男人要有擔當,不能不負責任。”
“呦,還是個長著爪子的小家夥。”祁千離頗有興味地挑了挑眉,“正好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薑白眉心一緊,手中凝出一把光劍:“你若繼續得寸進尺,休怪我不客氣了。”
祁千離哼笑出聲:“金丹後期,不到元嬰,你能怎麼對我不客氣?”
薑白麵色一寒,知曉這一戰不可避免,當即舉劍攻去。
女子縮在軟榻一旁,戰戰兢兢地看著兩人打鬥。
一道道攻擊打在四周的欄杆上,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樓折翡不知何時上了樓,就站在樓梯口的昏暗角落裡,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就在祁千離的手要碰到薑白時,縮在一旁的女人突然站起來,朝著他撲了過去。
薑白順勢一躲,從懷裡摸出幾道靈符,丟向兩人。
從夢境出來後,他就央著青鸞教他畫靈符,在落楓穀裡用不著,他便將這些靈符收起來了,沒想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場。
青鸞會的種類很少,教給他的恰好是在夢境中鳳三常用的,靈符一丟出去,就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濃鬱的煙霧遮擋了視線。
薑白趁機衝向樓梯,拉著樓折翡就往樓下跑,事態緊急,他根本沒發現樓折翡站的位置不對。
薑白沒想到撞破的是那等私密之事,更沒想到祁千離會對他動手動腳,想要解決問題顯然是不可能的了,除了硬碰硬,他們就隻能逃。
硬碰硬顯然是不明智的,他若出了事,阿翡怎麼辦?
樓折翡相貌如此出眾,那人定然不會放過他,一想到祁千離會對樓折翡動手動腳,薑白就控製不住心裡的怒氣。
樓折翡一言不發,被拽得踉蹌,薑白以為他被嚇到了,一把抱起他,向樓下衝去。
身後沒有腳步聲傳來,薑白不由得疑惑起來,難不成那人是在樓下等著堵他們?
摘星樓每一層都有窗戶,薑白放下樓折翡,牽著他來到其中一層。
薑白從儲物袋裡拿出一把木劍,這木劍是小時候爹爹送給他的,他一直很寶貝,收在儲物袋裡,隨身攜帶。
他身上沒有佩劍,隻有這木劍可以一用。
薑白看了一下距離地麵的高度,估摸著木劍的承受能力,以他和樓折翡的重量,到達地麵應該不是問題,隻是這木劍恐怕……
顧不了那麼多了,薑白將靈力輸入木劍,摟著樓折翡的腰,帶他站上了劍。
木劍承受不住靈力,沒一會兒就開始晃動,薑白抱緊樓折翡,安慰道:“彆怕,不會有事的。”
樓折翡仿佛失了魂,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距離地麵還有三米的時候,木劍支撐不住,在空中四分五裂了,兩人直接摔了下來。
摘星樓底下擺了一盞盞幽藍色的魂火,被他倆砸了個正著,打翻的魂火浮在地麵上,仿佛一叢藍色的海洋。
薑白及時扭轉了兩人的位置,把樓折翡抱在懷裡,將他護得嚴嚴實實。
三米不高,但摔一下也疼,薑白後背落地,疼得悶哼出聲。
失了魂的樓折翡終於回過神來,擔憂不已:“摔傷了嗎?”
薑白麵色發白,搖搖頭:“沒事,緩一下就好了。”
附近沒有人,靜悄悄的,薑白怕祁千離追上來,忍著疼起身:“趁現在沒人,走,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樓折翡欲言又止,扶著他,朝城中繁華的地方走去。
過了很久,摘星樓上爆發出一陣暴怒的嘶吼聲,祁千離滿身血痕,雙目赤紅,盯著瑟縮在軟榻旁邊的女人。
女人一副嚇呆了的模樣,嗚咽出聲:“不是我,不是我……”
祁千離當然知道不是她,能將他傷至如此,可見來人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那道惡狠狠的警告聲仿佛還沒有散去:“祁千離,再敢碰他一下,本尊要了你的命!”
魔界中敢自稱“本尊”的人不多,能將他傷成這樣的,祁千離隻能想到一位。
他抬手一揮,魔氣凝成一方鏡子,不消多時,鏡子上出現了一個戴著黑色麵具的人,那人恭敬道:“大人。”
“魔尊可在魔宮裡?”
“魔尊大人前幾日離開了中心城,一直未歸。”
祁千離眯了眯眼:“可知道他去了哪裡?”
那人回道:“魔尊大人在周邊幾個城池都有走動,見了各位大人,今日的話,應當是在辰天大人府上。”
祁千離攥緊了拳頭,辰天的府邸正好就在附近,距離摘星樓不過百裡。
“大人,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祁千離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著人通知辰天,我今日要去他那裡拜訪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hhh我也想不止是親親,但他們還沒成年,就隻能嘴上騷一騷。(滄桑點煙jpg.)
第 44 章
修行之人的身體強度比普通人高, 從半空摔下來,沒傷筋動骨,就是後背發疼, 薑白估摸著應該是摔青了。
祁千離的到來, 使得原本荒涼的城中更加安靜, 四下空曠,走了半天都沒看到個人影。
這裡靠近暗淵, 荒涼偏僻,有不少空屋子,兩人找了間隱藏在逼仄巷子裡的屋子, 躲了進去。
屋子很破, 窗紙都掉光了,薑白坐在板凳上,隔一會兒瞥一眼大門。
他們剛才直接撬掉了門鎖, 算是擅闖民舍了,打小受禮數教導的薑小少爺心裡頭過意不去。
樓折翡從屋裡出來,看到他盯著大門發愣,按著他毛絨絨的發頂:“彆想了, 這城中荒涼破敗,沒幾個人住, 把這當成掛著鎖的破廟就行了, 我們借住一晚, 沒那麼多規矩。”
“阿翡怎麼知道這城裡沒幾個人住?”
樓折翡一噎, 想說自己上輩子在這裡住了幾十年,除了距離暗淵近, 也是圖這裡清淨。
“我猜的, 咱們一路走來, 都沒看見多少人,這裡更是偏僻,哪門哪戶的屋舍都破敗不堪,怎會有人住?”
薑白的頭發細軟,聽說發根軟的人性子也軟,樓折翡覺得這話沒說錯,薑小傻子為人和脾氣都軟和極了。
在魔界保有那麼高的道德感,實在沒必要,這裡是隨時都可能血流成河的地方,樓折翡不舍得改變薑白這份柔軟,也不打算讓他見識魔界的真實模樣。
他揉著薑白的頭發,將束好的發絲都揉亂:“行了,趕緊進來歇息吧,還得想辦法離開這裡呢。”
薑白在他手上蹭了下,口不對心:“彆摸頭,我會長不高的。”
屋子裡全是灰塵,樓折翡簡單打掃了一下,將床收拾乾淨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招呼薑白:“過來趴下,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薑白慢吞吞磨蹭過去:“我沒事,就摔了一下,修行之人摔一下跟家常便飯似的。”
樓折翡不為所動,聲音發沉:“過來。”
天光昏暗,房間裡沒有燈,隻有一小截蠟燭,細弱的火苗在灰褐色的牆壁上拉出一個奇形怪狀的影子。
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聽見他的聲音,薑白條件反射抖了下。
距離床邊還有一步之遙,樓折翡直接伸手將薑白拉了過去:“又走神了,想什麼呢?”
薑白撅撅嘴,在他肩頭蹭了下:“阿翡剛才太凶了,我被嚇到了。”
“這就凶了?”樓折翡心不在焉地說著,三下五除二解開他的外衣,“自己把衣服拉下來,讓我看看有沒有摔傷。”
薑白有些猶豫:“我沒事的,阿翡彆擔心。”
樓折翡掀起眼皮,定定地看著他,話裡淬著狠厲的火星子:“還不聽話,非要逼著我親自動手嗎?”
他不是個喜歡忍耐的人,此時怕嚇著薑白,儘力壓抑著怒氣。
之前在摘星樓上,看著祁千離對薑白動手動腳,樓折翡的理智都快燒乾了,雖然狠狠收拾了祁千離一頓,但也遠遠沒辦法平息他心裡的怒火。
動用離魂術會暫時失去所有意識,等他從祁千離帶著的女人身上回魂時,正好看到薑白摔在地上的畫麵。
那一瞬間,樓折翡差點沒忍住衝回摘星樓上,將祁千離剝皮拆骨。
樓折翡重重地撚著指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歎了口氣:“薑白,彆惹我生氣。”
聽到他連稱呼都換了,薑白瞬間緊張起來:“給你看給你看,阿翡彆生氣,我就是怕你會被嚇到。”
薑白心裡惴惴不安。
這樣的樓折翡給他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他心裡有些疑惑,但又止不住想靠近。
“你不讓我看,我才會提心吊膽。”樓折翡捏了捏他的手,“你乖點,讓我心裡有個數,免得胡思亂想。”
薑白鬆了口氣,點頭如搗蒜,忍著疼將衣服脫下來:“好好好,阿翡幫我看看,是不是摔青了?”
床上沒有被子,樓折翡雙腿伸直,將薑白脫下來的衣服墊在自己腿上,讓他舒舒服服地趴在上麵。
薑白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身材勻稱,肩膀有點薄,透著少年的纖細感。
傷的不重,和薑白估計得差不多,但他皮膚白,青一塊紫一塊的在後背上更加明顯。
樓折翡打眼一掃,基本有了數,指尖輕輕點了點肩胛骨:“帶沒帶傷藥,這裡有淤青,得塗藥。”
薑白小聲囁嚅:“應該帶了,蓮生爺爺給我塞了一堆藥,我記得傷藥是個方形小盒子,你找找看看。”
他拿過儲物袋,將裡麵的東西一股腦全部都倒了出來。
樓折翡扒拉了兩下,找到了他說的盒子,打開來聞了聞,是傷藥的味道:“我給你塗藥,可能有點疼,彆亂動。”
薑白聞言揪緊了身下的衣服,聲音有些抖:“有多疼啊?”
樓折翡手涼,用靈力將藥膏暖化,才貼上他肩胛骨上:“淤青得揉開了,將藥揉進去,才好得快。”
藥膏滲進皮膚,又熱又脹,帶著沉悶的鈍痛感,薑白怕疼,沒一會兒整張臉就皺巴在一起,“嘶哈嘶哈”地哼哼起來。
像隻待宰的小豬崽子。
樓折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怕疼?”
薑白立馬嚷嚷起來:“沒有!我堂堂七尺男兒,威武雄壯的鳳凰,怎麼可能會怕疼!”
“是嗎?”樓折翡掌心用力,按著他的肩胛骨使勁揉了兩下,“不怕就好,以後比這還疼。”
一陣麻痛襲來,薑白沒有心理準備,“嗷嗚”一嗓子直接叫出了聲:“你,你說什麼,比這還疼?”
樓折翡眼底帶笑,故意嚇他:“當然比這疼了,要想把淤青都揉開,以後每天都得上藥,一天比一天疼。”
說著,他又挖了一塊藥膏,油性的藥膏帶著很重的草藥味道,被掌心催熱,氤開在四周。
薑白被熏得打了個噴嚏,小聲商量:“要不彆上藥了,太麻煩了,讓它自己慢慢好吧。”
樓折翡一口否決:“那可不行,留下暗傷怎麼辦?”
“不會的,我身體好,會自愈的。”
“不行。”
“阿翡,每天上藥多累啊,我不想讓你那麼累。”
“為了你,我受點累也沒關係。”
“可是,可是我會心疼你的啊,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兒,怎麼能受累呢,你得被我捧在懷裡,放在心上的。”
樓折翡笑出了聲:“你從哪兒學的這些話?”
“不管從哪兒學的,我的心意是真的。”薑白偏頭看他,一臉含情脈脈,“我舍不得你吃苦,所以咱們彆上藥……嗷!”
樓折翡手上動作不停,笑得跟隻大尾巴狼似的:“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薑白疼得說不出話來,整張臉都憋紅了。
“阿白剛才那番話太令我感動了,我實在無以為報,思來想去,隻能幫你上上藥了。”
“不,不用……”
“我雖然沒你身體好,沒你修為高,身上還有病,什麼都不會,但我這份心意是認真的,阿白願意接受嗎?”
樓折翡停下手,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薑白鼻尖一酸,頗有種修成正果的感動:“阿翡的心意,我怎麼可能不願意,我當然願意接受!”
“那就好。”樓折翡展顏一笑,“看到你願意接受我這份幫你上藥的心意,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
上完藥,薑白整個人都蔫了。
樓折翡擦乾淨手,給他披上衣服:“怎麼不說話,太感動了嗎?”
“……”
薑白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瞪著他:“我快感動死了!”
去他娘的修成正果,這是修成了什麼壞果子吧!
樓折翡看著他,也不說話,眉目間滿是笑意。
薑白自個兒氣了一會兒,又巴巴地湊過去,眼神幽怨:“你騙我了。”
“嗯?”
“得哄哄我才行。”薑白張開胳膊,命令道,“得抱抱我,還得親親我!”
樓折翡失笑,將人撈進懷裡:“這麼大人了,上個藥還怕疼,羞不羞?”
薑白張了張嘴,正想反駁,就被親了一口,臉紅了個徹底。
四周彌漫著藥膏的氣味,樓折翡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這麼怕疼,下次記得保護好自己,彆再受傷了,知不知道?”
薑白暈乎乎地點頭:“我會保護好你的!”
樓折翡有些頭疼:“我是讓你保護好自己,不用管我,我又不會……怕疼。”
薑白一臉理直氣壯:“可是我會怕你疼。”
樓折翡氣悶,想說自己根本不會出事:“那你不怕自己疼嗎?”
“比起自己疼,我還是更怕你疼。”薑白摸了摸他的頭,義正辭嚴,“我可是要做阿翡夫君的人,怎麼能讓你疼呢?”
樓折翡心情複雜,全天下敢摸他頭的,也就這小傻子了。
罷了,既然小傻子喜歡做夢,那就做吧,他將人護嚴實就好。
—
兩人住了一宿,第二天開始趕路。
要去人間,需要到魔界中心城,樓折翡又是編瞎話,又是撒嬌耍賴,誆著薑白按他指的方向走。
中心城距離稍遠,途中要經過幾座城池,越靠近中心城,城裡的人越多。
薑白怕再遇到祁千離那樣的瘋子,一路上不敢逗留,抓緊時間趕路,樓折翡有心帶他逛逛,都找不到機會。
一連趕了幾天路,到達「月都城」時,樓折翡實在憋不住了,軟磨硬泡加裝病,帶著他在城中住了下來。
月都城是魔界景色最好的地方,他們到的時候,正好趕上了百鬼節,城中來往的人大多戴著鬼麵具。
薑白孩子心性,一連幾天精神緊繃,好不容易有機會放鬆,眼睛都亮了,好奇地打量著街上的光景。
樓折翡帶著他七拐八拐,來到一處茶樓,茶樓對麵架了高台,高台四周堆滿了花。
“這是要做什麼?”
薑白指著高台,興致勃勃地問。
幾日下來,他已經習慣了有什麼事就問樓折翡。
起初薑白還疑惑過樓折翡為什麼會懂那麼多,後來一想,他在人間生活了十幾年,知曉的事多也正常。
樓折翡掃了眼,半真半假地說:“應該是有表演吧。”
上茶的小二笑道:“您猜對了,等下月苑的花魁會獻舞一支,是我們月都城的特色,隻有百鬼節能看到。除了茶,還要點其他的東西嗎?”
薑白摸摸自己的錢袋:“要兩碟特色的點心。”
多虧魔界可以用的支付種類比較多,可以用靈石抵賬,不然他們恐怕要餓死在這裡。
樓折翡朝樓下張望了下,伸手:“給我點錢。”
之前用靈石,有找回來的銀錢,薑白一股腦兒都給了他:“阿翡要買什麼嗎?”
“嗯。”樓折翡賣了個關子,“我就去樓下一趟,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彆亂跑。”
薑白不放心地囑咐:“小心點。”
茶樓裡坐滿了人,周圍有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麼,聲音挺大,薑白聽了一耳朵。
“聽說了嗎,兩位大人打起來了。”
“誒呦,這都多少天前的事兒了,聽說打得可凶,兩位大人都受了傷,當時魔尊大人在場,也被誤傷了。”
“嘖嘖嘖,聽說辰天大人的府邸都被掀了。”
“千離大人多好的脾氣,簡直不像個魔修,這回打起來,八成是辰天大人做了什麼。”
“誰知道個中發生了什麼事呢,你這麼護著千離大人,難不成是想……”
……
熟悉的名字令薑白皺了皺眉,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陰柔的臉。
千離大人,看來那人在魔界還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按照剛才聽到的話,好像是幾個大人物打架了?
薑白對這事不感興趣,不過聽說他們都受了傷,心裡忍不住高興起來。
那什麼千離大人,傷重死了才好,免得自己還得提防著他來打阿翡的主意。
小二剛將點心端上桌,樓折翡也回來了,手上拿著兩個鬼麵具。
薑白眼睛一亮:“你去買這個了!”
樓折翡將其中一個放在他臉上比了比:“你盯著瞧了一路,彆人有的東西,我們阿白也要有。”
薑白心裡歡喜,拿著麵具愛不釋手:“阿翡對我太好了。”
樓折翡失笑,一個麵具就好了,小傻子也太容易收買了。
坐了沒一會兒,四周逐漸躁動起來,對麵高台上垂下一條長長的紅色綢帶,身著紅衣的人挽著綢帶,緩緩降落到高台上。
薑白瞪大了眼睛:“花魁是個男的,他,他怎麼穿那麼少?!”
那男人衣著十分清涼,隻有短短兩片布料,堪堪遮住重點部位,身上紅紗環繞,多了一份朦朧之美。
樓折翡皺了下眉,伸手捂住薑白的眼,將他腦袋扭了個方向。
他上輩子隻聽聞過百鬼節的熱鬨,卻不曾來看過,要是知道會有這樣的表演,他是絕對不會帶薑白來看的。
隨著花魁降落到高台上,四周響起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是清月!”
“沒想到啊,今年竟然是清月勝出。”
“憐月到底是色衰了,蟬聯三年,就換了新人?”
“聽聞這清月剛來月苑幾個月,能豔壓群芳,想必姿容出色。”
月都城的百鬼節是魔界最大的盛事之一,月苑是月都城最大的尋歡作樂之地,能在百鬼節獻舞,是無上的榮耀。
月苑的花魁每年都會重新評選,魔界看待性彆很模糊,不論男女都可以參與評選,各色美人爭芳鬥豔,也是月苑能一直紅火的原因之一。
薑白拉下眼前的手,坐到樓折翡身邊,擋住他的視線:“有傷風化,你不許看!”
樓折翡本來還在生氣,瞧著他這副模樣,頓時樂起來了:“聽說這花魁姿容出眾,能被選上獻舞,舞姿定然曼妙,阿白不想見識一下嗎?”
“不想見識,都是庸脂俗粉,沒什麼好看的!”
“不看看,怎麼知道好不好看。”
周遭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鄰桌的人驚歎不已。
薑白猛地站起身,拉著樓折翡往外走:“我後背的傷又疼了,阿翡陪我去上藥。”
樓折翡快笑瘋了,眼疾手快,將麵具拿上。
小傻子是真往心裡去了,不然不會連上藥都搬出來,要知道,他可是最怕疼的。
街上全是圍觀的人,出了茶樓,就陷入人潮人海之中。
薑白放慢腳步,緊緊拉著樓折翡,囑咐道:“阿翡拉緊我,這裡人多,彆走散了,千萬不能看那什麼花魁,他穿的太少了,看了眼睛會生病的。”
樓折翡笑著將麵具按在他臉上:“好,不看,戴上麵具,咱們去彆的地方逛逛。”
兩人戴上麵具,往高台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幾步,突然一道破空聲從背後響起,薑白心一緊,立馬將樓折翡護在身後,伸手阻擋。
樓折翡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薑白出手很快,將那支纏了紅色綢帶的羽箭抓在手上。
四周的人如潮水般退開,薑白不明所以,隻覺得手中的羽箭上傳來一股大力,他轉過身,就看到一人踩著紅綢,飄然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抱歉,來晚了,有點卡文,二更估計也得晚。【跪地磕頭】
我是要做阿翡夫君的人,怎麼能讓你疼呢?
結契當晚,薑白回想起這句話,隻想穿越回這一章,打死自己。
第 45 章
薑白整個人都不好了, 雖然隻瞟了一眼,但他還是認出來了,那踩著綢帶飄過來的人, 正是高台上的花魁無疑。
讚歎聲此起彼伏, 大多都是在誇清月, 誇他身輕如燕,身段出眾。
樓折翡藏在鬼麵具下的臉陰沉得可怕, 從前不摻和,還不覺得魔界民風開放,這幾天下來, 可是完全扭轉了他的想法。
樓折翡攬住薑白, 不動聲色地碰了下他手肘的麻筋。
羽箭掉在地上,連同飄過來的清月,也一塊朝地上墜去。
樓折翡瞥了一眼, 委委屈屈地喊起來:“阿白,我剛才好像撞到腿了,走不動路了。”
薑白甩了甩發麻的胳膊,緩過勁就想抱起他, 俯身的時候動作一頓,有些遲疑。
周圍的人有點多, 抱起來的話, 阿翡會不會不自在?
這動作落在樓折翡眼裡, 瞬間變了味道, 想到剛才的事,他眼底閃過一絲陰沉:“阿白, 我腿疼。”
薑白心一狠, 直接把人抱起來, 不自在就不自在吧,哪怕阿翡惱他,他也不能任由阿翡疼著。
清月反應很快,調整姿勢,優雅地落了地。
他沒穿鞋,卻走得很穩很流暢,帶著股子勾人的風情,令圍觀眾人看直了眼。
百鬼節的風俗,花魁會扔出一支羽箭,接住的人要隨他去高台上,回答他的一個問題。
回答得正確,可以與花魁共度一夜,若是回答得不正確,則要負責今夜月苑裡所有人的花銷。
月苑是個銷金窟,百鬼節當夜,更是狂歡不休,花銷算下來,能抵城中所有商鋪半個月的收入總和。
問題的難易程度,回答的正確與否,又全憑花魁一人說了算,不確定性太大,故而除了財勢強橫的人,以及和花魁有情的人,其他人都不敢去接花魁的羽箭。
常言道,biao子無情戲子無義,月苑的花魁可不是會被兒女情長牽絆的人,這百鬼節辦了幾十年,至今還沒有過答對問題的人。
所有人都默認,接了那羽箭,就是要掏錢的。
路人也不接羽箭,都是魔界諸位大人接的,故而每年都有人下注,猜是哪位大人接下羽箭。
往上數幾年,都是祁千離接的,今年押他的人占了大半,畢竟風流種子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美人。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前幾日,祁千離與辰天大戰重傷,今年百鬼節根本就沒來參加。
如今薑白接了箭,可算是爆了大冷門,為著玩笑押了路人的人,可要賺得盆滿缽滿了。
樓折翡回憶起這傷財的風俗,忍不住額角直抽,也不知怎麼就那麼巧,薑白接住了這破箭,這麼多人看著,大概率要破財消災了。
周圍的人自發圍成一團,都不想放跑了這出錢的冤大頭,畢竟他們今晚都準備去月苑好好享受一番。
薑白對這等風俗一概不知,看了眼被圍得死死的路,又看了看朝自己走來的清月,心裡也猜到了一二,那羽箭八成是不能亂接的。
清月紅紗覆麵,身段修長,比薑白和樓折翡都要高一些,手指把玩著被扔在地上的羽箭,笑意魅惑:“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薑白沒回答,鬼麵具遮住了他的表情,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裡麵滿是警惕。
清月的視線掃過他懷裡的人,勾唇輕笑:“公子既接了我的箭,就要與我去那高台之上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薑白抿了抿唇,“我不要你的箭,你自己留著吧。”
圍觀眾人不滿地嚷嚷起來,清月微一抬手,用羽箭指著薑白:“這是百鬼節的習俗,公子初來乍到,可能不清楚,我可以為你解釋,但你不能壞了規矩。”
他話裡帶著威脅,薑白皺皺眉頭:“你說。”
清月將羽箭的習俗說了一下,薑白臉色瞬間變了:“什麼習俗,你們這擺明了就是坑錢!”
確實是坑錢。
誰個不在背地裡這麼罵,但隻要坑不到他們頭上,還能從中獲取利益,那又有什麼關係?
以往被坑的是魔界裡的各位大人們,他們掌管著各個城池和魔界的各種礦,家財萬貫,不把這點錢當錢,拿出來也就圖一樂嗬。
擱在平常人眼裡,這也算是大人們的賞賜了。
清月笑了笑:“公子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你沒信心答對我的問題嗎?”
薑白單純,但是不蠢,彎彎繞繞看的明白,知道這問題八成是答不對的。
清月抬手作邀:“公子,請。”
薑白挪不動步子,樓折翡攬著他的脖子,小聲說了“不試白不試”,他才跟上去。
高台之上萬眾矚目,已經放好了一把椅子,是給接下羽箭的人準備的。
薑白直接抱著樓折翡坐上去,兩人動作親昵,引起了一片嘩然聲。
月苑的花魁是眾人公認的美人,即使是風流浪蕩的祁千離,也不曾抱著人上台。
這不是硬生生打月苑和花魁的臉嗎?
眾人不禁開始猜測他們的身份,這兩人八成是有些來頭。
由於薑白和樓折翡都戴著鬼麵具,更為這一份猜測增加了些許神秘感。
上台之後不是立馬回答問題,可以近距離觀看花魁的舞蹈,這也是給接下羽箭之人的特彆待遇。
薑白對清月的舞蹈沒興趣,不止自己不願意看,也不想讓樓折翡看,抱著他側過身,背對著清月。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大眾的視線之下,一時間,眾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沒什麼心思去看清月的舞蹈了。
魔界不像是正道和人間,魔修們都喜歡搞事情,越是看到怪異的舉動越興奮,期待著再發生點大事。
來曆不明的薑白和樓折翡,突兀又反常的舉動,處處都透著神秘。
樓折翡知道有不少人在看著他們,他早就習慣了各種打量的目光,根本沒往心裡去,懶懶地靠在薑白懷裡:“輕一點,疼。”
薑白收了幾分力,小心翼翼地給他揉著腿:“撞到哪裡了,嚴不嚴重,是怎麼個疼法?”
他語氣裡透著明顯的焦急,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早就直接掀開樓折翡的衣服查看了。
瞧著他真的著急了,樓折翡才施施然道:“不嚴重,就有一點疼,你給我揉揉就好了。”
薑白一手攬著他腰,一手給他揉著膝蓋,碎碎念不停:“可不許騙我,你身子骨弱,不像我皮糙肉厚,要是磕著碰著,得趕緊處理,我先給你揉一揉,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以前嫌煩,現在是越聽越舒坦,樓折翡應了聲:“這曲子太吵,你隨便多說幾句話,給我清清耳朵。”
薑白歡喜得不行,隻覺得他這嬌簡直撒到自己心坎裡了:“好好好,阿翡想聽什麼,我都說給你聽,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從前有一隻小鳳凰,喜歡上了一個人,那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樓折翡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出現在彆人杜撰的故事裡,最重要的是,這故事裡的他千萬般好,跟尊玉菩薩似的,沒一處不完美。
落差太大,要知道以前,活在傳聞中的他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狠魔頭。
薑白編故事的能力有限,和現實多處雷同,沒一會兒就絮叨完了。
樓折翡也不嫌煩,問他:“怎麼這回不編個男鬼和遊俠的故事了?”
“那個結局沒編好,阿翡聽甜甜的故事就好了,反正我們兩個一定會甜甜的。”
薑白笑得燦爛,全然忘了自己誆樓折翡那故事是從書上看來的。
樓折翡也沒拆穿,這麼好的把柄可不能浪費,得用在刀刃上。
指不定哪天就能換來驚喜。
曲聲戛然而止,清月的舞蹈也隨之停下了,掌聲和歡呼聲響了許久才慢慢停止。
幾個穿著粉色紗裙的姑娘上了台,手中捧著筆墨紙硯,在薑白麵前一字排開。
清月拿起筆,遞給他:“公子,等下我問了問題,你便要將答案寫在紙上,然後我會回答你答案是否正確。”
薑白撇了撇嘴,沒接:“這樣對不對豈不是隨便你說,依我看,你應該先將正確答案寫下來,然後再將我們的答案進行比對。”
這本就是個虛的架勢,誰也不知道花魁會問些什麼,答對的幾率近乎於無。
先將答案寫下來,是可以防止花魁亂判對錯,但也阻止了花魁因私人原因說對。
清月微微皺了下眉,瞥過抱在一起的兩人,隻一瞬便恢複了正常:“既然公子開口了,那我就獻醜了。”
月苑出來的人,才貌雙全,也寫得一手好字,清月很快就寫好了答案,將筆擱下。
“敢問公子,我的名字是什麼?”
四周安靜得可怕,兩秒後,突然哄鬨起來,不少等著去月苑的人發出氣急敗壞的咒罵聲,恨不得讓他將剛才那句話咽回去。
薑白愣了一下:“你確定是這個問題?”
清月淡笑:“公子請落筆。”
薑白沒動彈,下意識看向樓折翡,不太確定自己要不要寫。
樓折翡從他懷裡跳下來,平靜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寫。”
花魁的名字,早在茶樓就聽到彆人談論了,薑白知道答案,拎起筆就寫下兩個字。
這是個絕對不會答錯的問題,雖然不知清月為什麼要放水,但對他們而言,答了總比沒答上好。
樓折翡打量著清月,後者衝他露出個曖昧的笑。
兩張寫著「清月」的紙被放在一起,證明答案是正確的。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答對問題,隻要是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花魁是故意的。
難不成真看上人家了?
答案沒人知曉,薑白和樓折翡都被清月帶到了月苑。
帶了兩個人回去,這也是頭一遭了。
房間早已準備好了,薑白多次想帶著樓折翡跑路,都被攔了下來:“他又不能霸王硬上弓,看看他要乾什麼也無妨。”
樓折翡喝了口茶,清月給他的感覺不太對勁,這人有膽識當著眾人的麵做出這種事,肯定不是個簡單的花魁。
薑白想了想也是,清月又不能逼著他做什麼。
桌上放了不少瓜果糕點,他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吃了起來。
清月換了身衣服才過來,他摘了麵紗,一顰一笑都風情萬種:“公子久等了。”
薑白被這婉轉的聲音膩得吃不下去了,將糕點放下,站起身,正色道:“花魁公子,我已有愛人,非他不娶,今日冒犯了,還望見諒。”
樓折翡“噗嗤”一聲笑開了,拽拽薑白的手:“坐下說,站著不累?”
薑白乖乖坐下。
清月打量著他倆,眼睛一轉:“公子誤會了,我亦心有所屬,那人並不是你。”
薑白一愣:“誒?”
清月款款走到樓折翡身邊:“是這位公子。”
薑白:“……”
作者有話要說:
來,跟著我念,清月不喜歡他倆,清月是瘋批事業批。
第 46 章
屋子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輕緩悅耳的絲竹聲飄蕩在整個月苑裡, 有少許傳入房間,與沉抑的氛圍極不貼切。
自從清月說出那句話後,薑白就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