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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這不正是打著瞌睡給了枕頭, 跑腿的人送上門來了,不用白不用。

樓折翡忽略了薑白的強烈反對,饒有興致:“合作的話, 你能給我什麼利益?”

清月遲疑了一下:“你不問問我有什麼要求嗎?”

“你既然找到了我, 就說明你確定我能做到, 至於為什麼不擔心……”樓折翡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太過分的事情, 我想你也沒膽子提。”

“……”

清月已經開始後悔了,和這樣心思縝密又修為高深的人談條件,肯定討不到好處。

樓折翡笑意盈盈:“怎麼不說話, 是在誆我嗎?”

清月敢保證, 他從樓折翡的話裡聽出了威脅:“我沒什麼能給你的,想來你也不缺俗物,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供你差遣。”

樓折翡修為高深,真要做什麼,他也沒辦法阻止,不如冒險試一試合作, 也許會有轉機。

樓折翡一口答應下來:“行,你要我做什麼事?”

“並不是要求你做什麼事。”清月語氣平靜, “剛才你應該看到了, 那女子是我師姐, 她此前得罪了落楓穀, 薑小公子是落楓穀的人,他日若落楓穀發難, 希望你可以留她一命。”

樓折翡斟酌了下, 試探道:“陪同的男子是鮫人, 你可知他的鮫珠是誰剖去的?”

清月懵了:“嗯?”

看來瓷央並未將他們的關係告訴清月,當日在酆城「秦樓楚館」,清月也沒有注意到他們。

樓折翡指了指自己,意味深長:“是我剖了夜陵的鮫珠。”

“……”

樓折翡無暇顧及陷入沉默的清月,忙著哄鬨脾氣的小鳳凰,再鬨騰下去,馬上薑白就該沒力量了。

既然薑白能夠通過識海和他交流,那他們也應該可以神魂相融,樓折翡打算趁今晚試一試。

如果可以成功,那懲罰什麼的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阿翡,你為什麼要答應他?”

“你希望我殺了瓷央嗎?”

“……不。”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我不會對瓷央動手,清月的要求跟沒提似的,我們白賺一個人跑腿,何樂而不為?”

這邏輯聽起來沒毛病,但薑白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讓他跑腿?”

樓折翡唇角微揚,上鉤了:“沒錯,有了他,我就不用親自去找羽族妖獸了,你不是不喜歡我為肉包子的事操勞嗎?”

“也沒有不喜歡,就是覺得你有時候對它……太好了,我有些嫉妒。”

“嫉妒肉包子?”樓折翡覺得匪夷所思,“我怎麼對你的,你感覺不到嗎,為什麼要嫉妒它?”

他一本正經的疑惑語氣弄得薑白動容又愧疚,有些難以啟齒:“我感覺得到,你對我特彆特彆好,但我……見不得你對彆人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語氣裡摻了一點委屈:“你之前還說過想重新養隻鳥,肉包子就不錯,睡姿還可愛。”

“……”

薑白不是較真的性格,樓折翡沒想到,隨口的一句話,他能記到現在。

“我怕你真的想養它,但是不行的,你答應過,隻能養我一隻鳥的。”

他說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他還是樓折翡養的小鳳凰的時候。

小鳳凰時期的薑白占有欲極強,當時他們住在山上,樓折翡身邊時常圍著一群精怪靈獸。

薑白為了不讓彆人挨著樓折翡,常常在背地裡欺負恐嚇其他靈獸,想把它們趕跑。

樓折翡全都看在眼裡,他是真的寵小鳳凰,彆的靈獸精怪告狀告到他麵前了,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薑白作威作福。

直到有一天,他沒藏好自己,不小心撞破了薑白恐嚇靈獸的事。

小鳳凰一貫會賣可憐,但這次被撞到了現場威逼利誘,裝可憐也沒有用了,樓折翡也不會相信。

被恐嚇的靈獸跑到樓折翡身邊,指著嚇呆的小鳳凰告狀,說他騙人。

樓折翡好脾氣地問:“他騙你們什麼了?”

靈獸憤憤道:“他說你隻會養他,不會養其他的鳥獸,可他明明是剛來的,在此之前,你就養著我們了。”

他們居住的山上,靈獸精怪都借著樓折翡的靈氣修煉。

小鳳凰一改蔫頭耷腦的模樣,仰起頭,撲騰翅膀,氣勢洶洶:“對,沒錯,我就是這麼告訴它們的,我還讓它們離你遠點,不然我見一個打一個!”

話說得硬氣,但很容易就能發現,小鳳凰在發著抖,一雙清透的眼裡閃著淚光。

色厲內荏,故作鎮定。

薑白現在還記得,當時樓折翡並沒有怪罪,隻輕飄飄地扔下三個字——知道了。

語氣平靜,神色冷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知道什麼?你是不是打算替它們出氣,不要——”

“彆亂動,讓我抱抱。”

樓折翡把故作堅強的小鳳凰抱到膝蓋上,撫了撫他的翅膀:“說的沒錯,隻養你一個,我今後注意,會離它們遠點的。”

靈獸垂頭喪氣地跑了。

呆愣的小鳳凰眼珠子轉了轉:“你沒騙我?”

“騙你做什麼?”樓折翡指尖勾著他的尾羽,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

失魂落魄的小鳳凰慢慢回過神來,支棱起來了:“這可是你說的,不能撒謊。”

樓折翡眼裡帶了點笑意,他的小鳳凰就該張揚明媚,橫行霸道,怎麼能可憐兮兮的呢?

小鳳凰得了倚仗,越發耀武揚威,在他膝上蹦了兩下:“你的腿,以後隻能我一隻鳥躺,聽到了嗎?”

……

樓折翡從回憶中抽身:“隻養你,不養其他的鳥。”

恢複記憶之後,連同小鳳凰的嬌蠻也回到了薑白身上,還有對樓折翡濃烈的占有欲,都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我的腿隻有你能躺,彆的人和鳥都不行。”

哄好了薑白,讓他答應暫時去休息,積攢力量。

樓折翡盤算著晚上要怎樣拐帶人,讓薑白答應用神魂和他深入交流。薑白臉皮薄,得委婉一點,不能一上來就暴露真實目的。

正思索著,被嚇傻了的清月回過神來了:“你為什麼要剖他的鮫珠?”

雖然他和夜陵不對付,但夜陵對瓷央不錯,他知道夜陵是因為瓷央被剖了鮫珠,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樓折翡出的手。

“想剖便剖了,需要理由嗎?”

薑竺隕落的事,越少人知道,對落楓穀越好,故而關於鮫珠的真正用途,也不能傳出去。

這回答十分樓折翡,強勢又不講道理。

清月被噎得說不出話,搖搖頭,不需要理由,你強你說了算。

樓折翡完全不在乎他怎麼想的,眼底閃著算計:“你的事我答應了,屆時會留瓷央一命,那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提要求了?”

清月點點頭,有些驚訝:“現在就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嗎?”

“早點做完,早點兩清。”樓折翡遠眺蠻荒之地,“附近有一隻羽族妖獸,我要你找到它,將它的妖丹取來給我。”

“妖丹?”

“那妖獸性情暴戾,你要取出它的妖丹,恐怕得費一番工夫。”

樓折翡擺擺手:“給你三天時間,三日後我們在月苑會和,若你不能取來妖丹,咱們的合作也就作廢了,屆時瓷央是死是活,可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完全沒管表情複雜的清月。

樓折翡早早爬上了床,日頭一落,就開始呼喚薑白了。

提前開始,免得時間不夠。

兩人養成了每晚睡前要聊天的習慣,等了沒一會兒,薑白就來了。

“阿翡,你還在蠻荒之地嗎?”

“取妖丹的事交給清月了,不用在那裡待著,我們現在已經回到月都城了。”

薑白應下,過了會兒道:“抽空換個地方吧,我不喜歡月都城。”

樓折翡意有所指:“是不喜歡月都城,還是不喜歡某個人?”

“你明知故問!”

“我明知故問,你裝聾作啞,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清月對我沒想法,你還把他當成情敵。”樓折翡一拍枕頭,“你是不是存心惹我生氣?”

“阿翡,你生氣了嗎?”

“我不該生氣嗎?”

得裝生氣,樓折翡想了想薑白自作主張將力量還給他的事,頓時怒從心起。

薑白在識海中感受到他的怒氣,連忙哄道:“阿翡彆生氣,我再也不提清月了。”

樓折翡不鬆口:“晚了,我已經生氣了。”

薑白有些發愁:“要不你罵我出出氣?”

嘴上說說太虛了,但他現在是魂體,也沒辦法做什麼事來哄人。

“罵你不痛不癢的,你也記不住,想讓我消氣,你得聽我的。”

“我聽你的呀。”

樓折翡故作嚴肅,吩咐道:“你現在應該有一點力量了吧,從識海中撤出來,等下我放出神魂,我們用神魂交流。”

薑白不太明白:“為什麼要神魂交流,在識海中,我能感覺到你的想法,你也能‘聽’到我說的話。”

樓折翡突然問道:“阿白,距離你把力量還給我,過了多久了?”

薑白下意識回答:“已經將近兩個月了。”

“兩個月,足足五六十天,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起來我們都一百多年沒見麵了。”

樓折翡幽幽地歎了口氣:“我想碰碰你了。”

薑白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支支吾吾:“我,我知道了,我也想你。”

樓折翡放出神魂,催促:“快點,現在你沒有身體,神魂相融也勉強算是碰到了。”

樓折翡軟磨硬泡,弄得薑白又是自責又是甜蜜,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觸碰他的神魂。

神魂相融極考驗默契,許是兩人之前成功過,這一次也很順利。

時隔將近兩個月,樓折翡終於如願以償,以另一種方式,將他的小鳳凰擁進了懷裡。

神魂相融使得樓折翡心潮澎湃,正準備按計劃做點什麼的時候,薑白突然喊了起來:“阿翡,我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翡:到嘴的老婆沒了???

第 92 章

薑白又不見了。

熟悉的情況令樓折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他幾乎要開始懷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奇怪的力量在阻擋著他們親近,不然為什麼每次到這種時候就會出現意外狀況。

樓折翡深吸一口氣, 還沒平複心情, 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帶著一絲雀躍:“阿翡!”

薑白?!

本以為要費勁去找人的樓折翡渾身一震,扭頭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阿翡, 我在這裡!”

樓折翡坐在床榻上,身旁並沒有人,隻有被子和枕頭。

聲音真切, 樓折翡麵上閃過一絲不敢置信, 目光落到了枕頭上:“阿白?”

枕頭是客棧配備的,圓筒狀,大概半米長, 粗布裹著麥糠,外麵縫了一層深藍色的綢布,摸起來並不粗糙。

樓折翡拿過枕頭,放在大腿上:“阿白, 是你嗎?”

激動的聲音從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枕頭上傳來:“是我!阿翡,我有力量了!”

剛才薑白沒說完話就消失了, 樓折翡突然想到, 他想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

“剛才我們神魂相融, 我突然發現, 力量變得強了不少,應該是你的神魂反哺給我的。”

“唔, 有可能, 畢竟我現在是爐鼎體質, 雙修能給你修為,神魂相融應該也可以幫你補充力量。”

樓折翡摸了摸下巴,心裡一陣滿足,之前他還在煩惱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助薑白積攢力量,沒想到誤打誤撞,柳暗花明又一村。

“抽時間我們再試一下,如果真的有用,就可以幫你早點恢複了。”

薑白接受了這個說法,有些猶豫:“神魂關係著身體,不像修為可以隨便分給彆人,你用神魂幫我補充力量,會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雙修的時候被喂靈力就夠讓他愧疚的了,現在還要樓折翡用神魂幫他補充力量,不會對樓折翡造成影響還好,不然薑白實在過意不去。

樓折翡捏了捏枕頭,軟乎乎的,感覺在捏薑白的臉:“忘了我是什麼身份了?就你這種修煉不到家的小鳳凰,能對我造成什麼影響?”

身份……

很久很久以前,薑白還是小鳳凰的時候,就對樓折翡的身份隱隱約約有了模糊的猜測,他強大、從容、充滿魅力,是受人尊崇的神明。

神明是不會死的,可樓折翡卻因為他落入輪回,嘗遍了生老病死和人世悲歡。

豆包說的沒錯,他確實是一隻先天不足的鳳凰,本來連殼都破不了。

是樓折翡救了他。

其他靈獸和精怪總會用這件事嘲笑他,但樓折翡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在所有人都說他先天不足的時候,樓折翡執意用修為不精來調侃他。

即便到了現在,記憶消失又恢複,樓折翡依舊沒有忘記,要保護他的小鳳凰的自尊心。

樓折翡對他太好,好到薑白忍不住心疼起來,往事曆曆在目,令他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感覺。

他何德何能?

雖然薑白變成了一隻枕頭,但他情緒上的變化依舊沒有瞞過樓折翡的眼睛:“怎麼了?不相信我?”

像是懲罰一般,枕頭被好好揉搓了一番,樓折翡又捏又掐,將之拍扁揉圓,弄成不同的形狀。

枕頭是死物,薑白附身在上麵,感覺不到痛楚,隻是看著樓折翡的動作,有些氣悶:“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是薑白,是人,我有好好修煉的!”

“我知道。”樓折翡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你的修為不都給我了嗎?”

薑白一滯,這樣說也沒錯。

樓折翡往床頭一靠,將枕頭抱在懷裡:“通過雙修給你點靈力,你毀了自己的肉身也要還回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拋夫棄子,和我一刀兩斷呢。”

薑白:“……”

樓折翡輕輕地笑了聲,打趣:“我隻盼著這次用神魂幫你補充力量,你彆拚著撕裂神魂要將力量還給我,要是神魂沒了,我可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他聲音很輕,雖然是在調侃,但聽到耳中莫名有一種疲憊感,累極了一般。

薑白心頭一酸,知道自己將力量還給他的決定太衝動也太激烈。

他不想讓樓折翡因為自己付出太多,修為靈力、不死的涅槃之力……所以選擇了交還,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力量是不是樓折翡真正的追求。

“……我知道了。”

“隻是認錯可不行,彆想借此逃過懲罰。”

薑白沒有猶豫:“我不逃。”

樓折翡心頭一熱,正準備說話,就聽到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不可以輕點懲罰?”

薑白天真,小鳳凰愛嬌,二者融為一體後,造就的性格多了一絲嬌憨。

樓折翡低低地歎了口氣,說薑白傻吧,他偏偏有和瓷央一樣的力量,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夠輕易挑起自己心裡的火。

“如果你乖一點,我就輕一點。”

這話聽起來太曖昧,透著一股彆樣的風月味道,薑白慶幸自己現在變成了一個枕頭,不然指定會紅了臉。

“好了,快變回神魂,剛才的事還沒做完呢,難不成你想一直當個枕頭?”

樓折翡用臉貼了貼枕頭,呼吸有些沉。

薑白感覺到他的熱情,有些羞赧,從枕頭上離開,變成了神魂的模樣。

被樓折翡“喂”了力量,薑白的神魂比之前凝實了不少,不再是近乎透明的。

額頭抵著額頭,隻是神魂之間簡單的觸碰,就令他們激動不已。

就在樓折翡準備再進一步的時候,“嗖”的一聲,金光閃過,薑白的神魂……又不見了。

樓折翡:“……”

任誰也遭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樓折翡額角青筋暴起,抓過被扔到一旁的枕頭:“故意的?”

薑白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才一股力量突然把我推了出來。”

樓折翡陷入了沉默之中,許久後,操著一把喑啞的嗓子開了口:“之前也是這樣?”

“對對對,當時我們剛神魂相融,我發現有力量湧入神魂,下一秒就被推了出來。”薑白碎碎念著,“你之前說過死物消耗靈力比較少,所以我就附身在離你最近的枕頭上了。”

聽了他的話之後,樓折翡一直沒說什麼,薑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停下了自言自語:“阿翡,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樓折翡揉揉眉心:“不太確定,可能是神魂相融會將我的神魂力量倒灌給你,神魂開啟了自我防禦吧。”

他們早就神魂相融過,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能夠解釋他的神魂排斥薑白的理由。

又試了幾次,結果無一例外,總在即將深入的時候,薑白就被推了出去。

樓折翡一臉鬱卒,抱著枕頭躺進被窩裡,徹底歇了心火,再來幾次,他非得被弄萎了不可。

變成枕頭的薑白有些心疼:“是不是很不舒服呀?”

樓折翡木著臉:“你說呢?”

神魂相觸帶來的刺激太大,他身體上的反應就沒停止過,但每次總是差那麼一點。

樓折翡的音色比之前低沉,聽起來微啞,蘊著絲絲縷縷的火氣:“等你變回人形,看我不好好的……”

平靜的水麵和不叫的狗是最嚇人的,同理,未說出口的威脅也是。

等他變回人形,樓折翡估計得忍到變態了吧,薑白腦補了一下變態的樓折翡會做什麼,心肝一顫,連忙賣乖:“我現在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樓折翡側躺著,半張臉埋在枕頭上,聞言愣了愣:“幫我?”

薑白討好道:“看著你難受,我特彆心疼,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好好配合。”

他足夠有誠意了吧,這樣到時候樓折翡應該就不好意思將發泄不了的火氣記在他頭上了……吧?

客棧的床上備了兩個枕頭,樓折翡枕著一個,懷裡抱著一個。

被子被掀開一個角,樓折翡將懷裡抱著的枕頭往下拖了拖,曲起腿抵著。

薑白附身在枕頭上,雖然沒有知覺,但視覺不受影響,突然變暗的世界令他有些回不過神來。

樓折翡的聲音略有些急促,帶著一絲不甚明顯的央求:“阿白,多說點話。”

“說,說什麼啊?有點黑,阿翡彆用被子蒙著我,我要看不到你了……”

呼吸聲越來越重,薑白愣了愣,自言自語的聲音漸漸消失。

樓折翡抿緊了唇,眉頭緊鎖,有些無奈:“怎麼不說了?”

“你在……做什麼?”

聲音裡喃鳳夾著明顯的驚詫,讓人聯想到受驚的幼鳥,怯怯懦懦的。

那聲音好似一根羽毛,搔在心尖上,樓折翡渾身一震,卸了力,懶懶地躺在床上,許久,從喉嚨裡滾出一聲笑:“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薑白閉口不言,樓折翡長出一口氣,坐起身,擦了一下手:“害羞了?”

“你,你怎麼能……”薑白欲哭無淚,深切地控訴道,“我隻是一個枕頭啊!”

“要不是枕頭,你以為自己現在還會有精力和我說話?”樓折翡意有所指。

薑白:“……”

樓折翡拍拍沉默的枕頭,從芥子空間裡取出之前在攤子上買的鎖鏈,一大把,堆在床上挺壯觀的。

鎖鏈是紅繩結成的,拿在手上,更襯得樓折翡手指白皙,看起來彆有一番風情。

薑白的思緒很容易就被帶跑了:“誒,這鎖鏈好像有點細,用來綁人會被掙斷吧,你要是需要鎖鏈,我有一根捆仙索,可以送給你。”

當初樓折翡買這鎖鏈的時候,說要用來拴人,他想阻止來著,這鎖鏈困不住人,買了也沒用。

樓折翡眼底閃過一絲暗光,勾了勾唇角,真是個小傻子,被他賣了還替他數錢。

他把枕頭擺在麵前,拿起一根鎖鏈,比了比:“行,我先用這個練練手。”

薑白語氣複雜:“你拿我……拿枕頭練手?”

樓折翡一本正經:“不然呢,這裡還有其他能讓我練手的東西嗎?”

這倒也是,不過被樓折翡用來練習鎖鏈的用法,怎麼聽都怪怪的。

薑白暗暗在心裡腹誹,他作為一個枕頭,實在是背負了太多。

鎖鏈很長,樓折翡繞著枕頭捆了幾圈,還有多餘的部分。

他似乎陷入了僵局,有些遲疑地看著手上的鎖鏈,以及被五花大捆的枕頭。

和想象中的差距有點大,就……綁的挺醜。

薑白心情微妙,自己像一塊五花肉一樣,被捆得亂七八糟:“阿翡,你是不是不會用繩子綁人?”

樓折翡理直氣壯:“要殺人的話用繩子也太慢了,沒事我又不會去綁誰,當然不會。”

薑白好奇:“那你買鎖鏈乾嘛?”

“……以備不時之需,多學點東西,總沒有壞處。”樓折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鑒於他綁得實在太難以入目,薑白作為被用來練手的枕頭……啊不,人,實在忍不住了:“我教你吧,我學過一點,知道怎麼綁,能讓人掙脫不開。”

樓折翡笑得饒有深意:“你真的願意教我,不會後悔?”

薑白一頭霧水:“願意啊,這有什麼好後悔的。”

樓折翡笑了聲,發自內心的感到愉悅:“阿白真乖。”

薑白再一次在心裡慶幸自己現在不是人形,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教你,我說一步,你跟著做一步,先把繩子繞過胸口……”

天光昏暗,魔界的夜晚很少能看到星星,慘淡的月光透過窗紙,留下一地的霜。

屋子裡的燭燈還點著,蠟油滴落在燭台旁邊,凝成粉紅色的蠟斑,燭芯燒黑了,長長細細的一條,胡亂地團在一起。

燭光不太亮,如果能夠剪一剪燭花,應當會好很多,但房間裡的人正忙著,沒空管這些小事。

樓折翡學習能力很強,經過薑白的指導,已經能夠熟練地運用鎖鏈了,手指翻動,就將枕頭綁得十分漂亮。

鎖鏈偶爾交錯,紅繩更加吸人眼球,如果綁著的不是一個枕頭,而是……想必會更加好看。

思及此,樓折翡不由得有些遺憾。

“好了,阿翡真聰明,這麼快就學會了。”

“是你教的好。”

鎖鏈被解開,樓折翡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一切:“累不累,力量是不是不夠了?”

薑白的聲音小了很多,有些不好意思:“還剩一些,不過我明天白天想陪陪你。”

言下之意:我想休息一下了。

樓折翡心情不錯,大手一揮:“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能不能解決神魂的排斥,再給你點力量。”

薑白休息之後,樓折翡也躺下了,枕頭被他抱在懷裡,好似上麵還有薑白的氣息。

得儘快解決薑白的事了,他實在太想小鳳凰,就快要忍不住了。

和清月約定好三日後在月苑會和,所以這幾天樓折翡都沒離開月都城。

風重大有不將他找出來誓不罷休的架勢,派出來的魔修又多了一倍,整日在街上搜尋。

樓折翡懶得出門,窩在客棧裡,不是忙著找解除神魂排斥的辦法,就是練習怎麼用鎖鏈綁縛。

薑白的力量恢複了一些,附身在枕頭上的話,每天可以陪他五六個時辰了,兩人說著話,也不嫌無聊。

“我發現,每次受到排斥之前,我都會從你的神魂上吸收一些力量。”

“有嗎?”

樓折翡真沒注意這一點,他神魂強大,薑白吸收一點半點,他完全沒有感覺。

薑白言之鑿鑿:“肯定有,不然我早就沒力量了。”

樓折翡若有所思,將鎖鏈在枕頭上打了個結:“你的意思是,吸收的多了,才會受到排斥?”

“我覺得是這樣,我的身體沒損壞的時候,我們神魂相融並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我隻剩下神魂,並且還能吸收你的力量,一下子吸收太多,被排斥也正常。”

窗外傳來一陣吵鬨聲,嘁嘁喳喳,沒過一會兒,就有法器碰撞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打起來了。

在魔界裡,這種事並不新鮮,每天都會上演。

最近大概是風重的動作太大,引得魔修們都蠢蠢欲動,加之當日傳送陣發生的事樓了風聲,不少人猜測,魔界將有大的動蕩。

山雨欲來,風雲翻湧。

樓折翡手指靈活,拆開鎖鏈:“如果在排斥之前,你就主動脫離,然後再重新觸碰我的神魂,是不是就能避開排斥,吸收力量?”

“我也不知道,按理說應該行得通,不過……”

“沒什麼不過,來,我們試試。”

為防被人打擾,樓折翡在房間裡落下結界,然後釋放出神魂。

薑白隻好閉了嘴,以神魂的狀態湊上去。

幾番周折,兩人發現這法子確實有用,就是效果不明顯,還有頗為棘手的副作用。

樓折翡被刺激得額角滲出汗珠:“可以嗎?”

薑白苦笑:“可以是可以,隻不過吸收的力量很少,還不夠維持神魂狀態消耗的多。”

“……”

簡直得不償失,權衡之下,兩人無奈放棄了這個法子。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轉瞬即逝,到了樓折翡和清月約定的日子。

一直拖到深夜,樓折翡才慢條斯理地往月苑走去。

“清月能來嗎?”

“不知道,那羽族妖獸修為不低,這一點上清月不是對手,但他可以采用的辦法有很多,所以還是有成功的可能的。”

客棧離月苑很近,走了一刻鐘,遠遠就能看到月苑門口掛的燈籠了。

熱鬨又紮眼,極具煙火氣兒。

樓折翡穿著鬥篷,兜帽蓋住了大半張臉,他掌心中托著一隻小木鳥,圓滾滾的,隻有一片翅膀。

出門在外抱著個枕頭不方便,薑白又不想藏在識海裡,就“勉為其難”地附身到小木鳥身上了。

清月沒來,樓折翡環視四周,在月苑一側的巷子裡站定:“等一會兒吧。”

“好吧。”薑白心裡不情不願,想到上次樓折翡發了火,並沒有表現出來。

“等一等吧,萬一他來了,就省得我們自己去找妖丹了。”樓折翡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小小的木雕,解釋道。

薑白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沒錯,心氣稍順了些:“阿翡,你還記得當時在摘星樓,我用木劍帶你離開的事嗎?其實那把劍是爹爹送給我的,他親手做的,我一直很寶貝,也不知道他和父親現在怎麼樣了。”

提起白杳和薑竺,他的話多了不少,樓折翡心裡清楚,他是想落楓穀的人了。

私心裡,樓折翡並不希望薑白和其他人太親近,最好還和當初一樣,他的小鳳凰隻依賴信任他一個人。

樓折翡垂下眼簾:“喜歡木劍的話,我可以送你一把。”

說著,他蹲下身,將木鳥放在地上,拿出刻刀和梧桐木,一點點雕刻起來。

夜深,並不會影響樓折翡的視物能力,眼前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的。

“木料不是用光了嗎?”

“抽空又買了一些。”樓折翡語氣淡淡的,瞧了眼一旁的木鳥,“你不是嫌這隻鳥像肉包子,太醜了嗎,我想再試一試,看能不能雕出個漂亮的你。”

因為薑白的一句話,樓折翡又買了幾十塊梧桐木料,想著一定要親手雕出他心目中的小鳳凰。

樓折翡沒有耐心,卻也是真的寵薑白,願意為了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枯燥的事情。

薑白大為感動,滿心滿眼都是握著刻刀的人,沒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木鳥沒有聚焦的眼睛,但薑白的注視仿佛有實質一般,樓折翡能夠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愈發強烈,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要讓野瘋了的小鳳凰收心,總要使點小計策的。

木劍不像人和鳥一樣難雕,樓折翡很快就雕完了,巴掌大小的劍,有模有樣的。

他將木劍遞到木鳥麵前:“還湊合吧?”

薑白感動不已:“特彆好!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把劍了!”

樓折翡莞爾:“太誇張了,說得好像我以前沒送過你劍一樣。”

“不一樣,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都喜歡,但是最喜歡——”薑白一頓,狐疑道,“你什麼時候送過我劍?”

樓折翡站起身,簡單活動了一下:“你的本命法器,不就是我送的嗎?”

薑白大驚:“你送的?!”

“當初為了找適合你的法器,我跑遍了世間,最後也沒找到,我畫了圖紙,特地托人打造的,裡頭融了你的血。怕你被人欺負,我還在裡麵輸入了自己的力量,如果我不在,也能護著你。”

不知想到什麼,樓折翡頓了頓,歎息道:“可惜了,沒來得及送出去。”

“是送給我的?”

薑白呼吸一窒,隻覺得心口泛著疼,酸酸漲漲的,一時間沒辦法消化他的話。

那把劍從一開始就是樓折翡送給他的,所以他才能輕而易舉的拿到,不然憑他一個化神期修士,如何能馴服那把劍。

聽豆包說,那把劍支撐著雲海夢澤,可想而知,樓折翡在裡麵注入了多少力量。

薑白半晌沒說話,樓折翡不由得在心裡思索,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他隻想讓薑白更心疼他一點,不想讓人太傷心。

“劍是送給你的,雲海夢澤也是送給你的,你是我想要藏起來的嬌嬌。”

“阿翡,我……”

樓折翡揉了揉小木鳥:“乖,彆哭。”

薑白沉默了一會兒,驚呼出聲:“對了,我的劍去哪裡了,該不會是涅槃的時候,把它也給毀了吧。”

一想到他可能把樓折翡費心準備的劍給弄丟了,薑白整個人都蔫了。

時辰不早了,樓折翡不準備再等下去,薑白情緒不佳,趕緊回去哄小鳳凰才是正事。

剛走幾步,踉蹌的腳步聲和血腥氣一同飄來:“我來了。”

樓折翡皺了下眉,轉過身:“清月?”

清月很狼狽,整個人身上都是血,像是受了重傷:“妖丹,我拿到了。”

話音剛落,他就暈了過去。

街道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嚴厲的斥問:“誰在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奇怪的力量——jj

第 93 章

說話的是風重派來找樓折翡的魔修, 兩個人一起,警惕地盯著他們所在的方向。

樓折翡站在巷子裡,夜色深濃, 看不真切, 但清月身上的血腥氣濃鬱, 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不能讓他們發現,樓折翡當機立斷, 提著清月的衣領,將他拎到了巷子裡的角落。

鬥篷的兜帽遮住了臉,樓折翡閃身來到魔修麵前, 他速度極快, 魔修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扼住了脖子。

輕微的骨骼錯位聲響起,兩個魔修腦袋一歪, 軟軟地倒了下去,沒了呼吸。

剛才提著清月,手上沾了血,樓折翡眼底浮現出嫌棄, 將手在魔修身上抹了抹。

月光慘淡,落進魔修們瞪大凸出的眼球, 化作一片灰寂。

樓折翡轉過身, 緩緩走向巷子, 步履從容, 好似嬌生慣養的貴門公子,隨手折了枝花, 又翩翩而去。

薑白回到了識海, 從剛才一直沉默著, 他現在還是沒辦法對樓折翡隨手殺人的事置若罔聞。

樓折翡也不催促,平靜地走進巷子。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瞞不住也不想瞞著薑白,他們還有漫長的以後,無論薑白認不認同他處理事情的方法,都必須接受他。

他不準備給薑白其他的選擇。

清月受傷頗重,衣服被抓破了,露出滿是傷痕的胸膛皮肉,鮮血淋漓。

傷口一道一道的,極細,四五道為一組,傷口走向相同,是帶著彎鉤的爪子留下的,想來應當就是那羽族妖獸。

樓折翡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清月,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他果然沒看錯人。

妖獸修為頗高,清月能拿到妖丹,可見其能耐。若不是他無心爭權奪勢,定然要將清月收攏麾下,以供差遣。

樓折翡不打算將清月帶走,拿到妖丹之後,他們就兩清了,沒必要再多些牽扯。

他掌心聚起靈力,推入清月身體中,強行將重傷昏迷的人喚醒。

清月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他看著麵前被黑色鬥篷裹住的人,有些恍惚:“樓折翡?”

樓折翡“嗯”了聲,伸出手:“妖丹,拿來。”

妖丹是乳白色的圓球,很小一顆,像是珍珠,散發著瑩潤的白光。

這羽族妖獸確實強大,妖丹中蘊含的妖力強盛,隻是靠近,就能感覺得到。

和修士結金丹相同,修為低的妖修修不出妖丹,樓折翡鮮少見成型的妖丹,記憶中隻有三次:一次是他家小鳳凰的妖丹,一次是夜陵的鮫珠,一次是這羽族妖獸的妖丹。

見樓折翡專心致誌地端詳著妖丹,清月意味不明地歎息:“公子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他為了拿這妖丹,三進妖獸所在的洞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受了滿身的傷,才將之擊殺,剖出了妖丹。

識海中薑白的反應劇烈,委屈和怒氣夾雜在一起,樓折翡之前的解釋,在清月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下,顯得不太可信。

樓折翡收起妖丹,無奈地點了點眉心:“對我而言,這世間溫香軟玉僅一人。”

言下之意:你在我眼裡並不是憐香惜玉的對象。

薑白的怒氣都是對著清月的,他和樓折翡幾世情緣,命中注定,絕不會對彼此有二心,怕隻怕,被人惦記上。

清月咳嗽了兩聲,氣若遊絲:“確實,小公子天真純良,當得起‘溫香軟玉’四個字,無論誰見了,都會心生歡喜。”

巷子裡很靜,隔著牆,從月苑傳出來的歡聲笑語斷斷續續的,並不算吵鬨。

清月靠著牆壁,微闔著眸子,喃喃:“我亦喜之。”

薑白呆住了。

他肯定是耳朵出問題了,不然怎麼會聽到清月說喜歡他。

喜歡的不是樓折翡,而是他???

樓折翡身上爆發出淩冽的殺意,冷聲道:“他不是你能覬覦的。”

他不是薑白那種遲鈍的小傻子,早就看出了清月對薑白態度的不一般,本以為清月足夠聰明,會好好藏著這份私心,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公子莫要動怒,我自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我們這種不擇手段的人,連血都是黑的,不該去沾染純淨的白雪。”

“彆將我和你混為一談。”

清月笑了下:“不能混為一談嗎?可我們明明是一樣的人,隻不過你修為強大,又足夠幸運。”

“幸運?”樓折翡回憶著自己的過去與遭遇,實在和這兩個字沾不上邊,“我能遇到他,能擁有他,是因為我和他都選擇了彼此,這不是幸運,這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薑白很能體會這句話,他們甚至都不該用“命中注定”來形容,因為上天沒有安排他們的故事,他和樓折翡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自己換回來的。

其中代價,唯他二人可知。

清月眼神茫然,直到腳步聲逐漸被絲竹與笑聲覆蓋,才回過神來。

樓折翡已經離開了,他撿起一旁的木盒,看著裡麵的藥丸,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才將藥拿出來,放進了嘴裡。

帶著一絲歎息的聲音飄散在空中,聽不出悲喜:“兩清了。”

身體上的傷口在快速愈合,不愧是落楓穀的藥,效果很不錯。

一道稠白的光暈飄到清月頭頂,他睜開眼,眸子發亮,眼底隱隱透著妖冶的白,像蒙了一層霧。

另一邊,薑白小心翼翼地問:“阿翡,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反正是你買的藥,你想救誰就救。”樓折翡語氣淡淡,“我又管不著你。”

剛才離開的時候,薑白讓他給清月一盒傷藥,樓折翡本來也打算給的,但薑白一開口,他就有些不樂意了。

藥單最後也給了,現在他自個兒跟自個兒生悶氣呢。

“彆胡說,我們結了契,你怎麼可能管不著我?”

“結了契算什麼,當初你還說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是你唯一的親人,結果呢?你不照樣跑得不著家了,還給自己找了新的親人。”

薑白微囧,他還是小鳳凰的時候,十分依賴樓折翡,恨不得一天表白百八十次,比這更過分的話都說過。

“結契了,我們就是夫妻,要生同衾死同穴,你能管著我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初之事,確實是我出爾反爾,不過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愛人。”

樓折翡被那句“你能管著我的”取悅了,麵色緩和了些:“從唯一的親人,變成唯一的愛人了?”

薑白連忙賣乖:“愛人也是親人,但比親人更重要,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樓折翡嘖了聲:“甜言蜜語。”

“這可不是甜言蜜語,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好喜歡好喜歡你的。”

“有多喜歡?”

“天下第一喜歡,沒人會比我更喜歡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不管是生還是死,都不要分開。”

許久沒聽到薑白熱切的表白了,樓折翡心裡一陣舒爽,一直以來堵著的鬱氣散了不少。

回到客棧之後,樓折翡先將妖丹簡單處理了下,不然拿出去招搖,也不適合給肉包子使用。

妖獸也有妖魂,妖丹是其修為的凝聚,有些邪門歪道的修煉法子,就是吞食妖丹,或者吸收妖獸積攢的妖力。

薑白罕見的沉默著,等到樓折翡將妖丹處理完,都沒說話:“還在想清月?”

樓折翡搓了搓指節,如果薑白說是,他立馬掉頭,去弄死清月。情敵這種東西,沒必要存在,就應該扼殺在萌芽之中。

“不,我在想你送給我的劍。”

無論清月對誰抱有心思,交易之事結束,他們就兩清了,他日如果清月死心不改,那也休怪他們不客氣。

薑白的聲音悶悶的,如果他現在有實體,定然會蔫頭耷腦:“我沒有留意那把劍,它該不會真的在涅槃時毀了吧?”

那是樓折翡特地給他準備的,裡麵還有樓折翡的力量,一想到它可能被我毀了,薑白就難受得不得了。

樓折翡思索了一會兒:“應該沒有被毀吧,屬於那把劍的力量並沒有回到我的身體中。”

修士的力量分為修為力量和神魂力量,前者是普通的靈力,後者需要積累才能形成,極難獲取,從薑白近段時間的神魂修煉狀態就能看出這一點。

當時輸入力量,是為了保護他的小鳳凰,他想也沒想,直接輸入了重要的神魂力量。

某種意義上,那把劍相當於他神魂的一部分,隻不過脫離他的神魂太久,聯係也減弱了很多。

“真的嗎?”薑白瞬間激動起來,“你該不會是為了哄我,故意這麼說的吧?”

樓折翡哭笑不得:“我要哄你,用得著騙你?給你鑄一把新的劍,那才叫哄你。”

薑白心裡甜蜜不已。

屬於樓折翡的浪漫,藏在強勢護短和每一句話裡,無論是轟轟烈烈,還是細水流長,他每每都能被撩到。

薑白自個兒歡喜了一會兒,把話題拉回來:“那劍呢?”

本命法器一般是放在丹田洞府裡的,他肉身俱毀,丹田也沒了,劍還能去哪裡呢?

樓折翡雙手結印,渾厚的靈力從丹田中湧出:“我來感應一下,看能不能有線索。”

雖說聯係削弱了,但好歹還是有的,憑他的修為,真要找的話,不是難事。

月上中天,房間裡的金紅亮光灑在窗紙上,強大的力量波動驚動了月都城中的魔修,無數人集結而來。

消息傳向魔界中心城,兩座城池相距不遠,風重以最快速度趕了過來。

等樓折翡將靈力收起,天已經蒙蒙亮了,比他想象中耗時要久,結果也出乎他的意料。

薑白一直沒去休息,待在識海裡,察覺到樓折翡停止探查,連忙問道:“怎麼樣,找到了嗎?”

樓折翡眼神古怪,表情有些複雜:“找是找到了,隻是——”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強橫的攻擊從窗外打進來,直接將窗戶給擊碎了。

攻擊一道接著一道,將客棧屋頂都給掀了,來勢洶洶。

洶湧的魔氣從窗戶外湧進來,仿佛汪洋大海,要將整個屋子淹沒。

樓折翡目光一凜,閃身躲開接二連三的攻擊,縱身一躍,跳到了屋頂上。

客棧外,烏泱泱的魔修們將這條街圍得水泄不通,法陣一層疊著一層,組成堅固的屏障,阻擋了任何人的外出。

來的是熟人,前些日子剛被樓折翡羞辱過的魔尊風重:“給我圍住他。”

樓折翡長身玉立,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勾了勾唇:“怎麼,終於認清自己不是我的對手,想一塊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晚一點,我儘量十二點前,下章小鳳凰就要變回人了。

第 94 章

風重倍感恥辱, 氣得臉都黑了:“你若不臨陣脫逃,他們並不會出手。”

樓折翡挑了挑眉,合著這是怕他離開, 來了個甕中捉鱉。

隻不過, 誰是被捉的鱉, 還要另算。

法陣很多,將客棧圍得嚴嚴實實, 應當是花了很多時間布置的。

樓折翡大略掃了一眼,不知該不該告訴風重,這玩意兒困住他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怕了, 你現在報上名來, 本尊還可以考慮考慮,留你個全屍。”

風重算是魔界中比較誠實的人了,打著斬草除根的主意, 也沒有騙人,說什麼“考慮考慮,放過你”一類的話。

就衝這點,樓折翡決定等下留風重個全屍。

薑白有些擔憂:“阿翡, 真的要打嗎?”

樓折翡心念一動,通過識海回答他:人家都找上家門了, 我逃也逃不出去。

客棧被單獨圈出來, 魔氣洶湧, 遮天蔽日, 入目處一片昏暗。

樓折翡搓了搓指節,突然問道:“風重, 這城中可有你魔界的大人?”

魔尊大人不明所以:“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等下弄死你, 可不準備留在魔界當魔尊, 你該還是趁早找好接替你的人吧,免得魔界大亂。”

“……”

樓折翡語重心長:“就算我一個心軟,沒要了你的命,你也不好意思再霸著魔尊的位置了吧。這樣吧,我給你點時間,你把你魔界的大人們都叫過來,商量好誰來繼位,如果有想為你出氣報仇的,我大發善心,送他們去陪你。”

“……”

風重臉黑得要命,拿著法器就砸了過來。

樓折翡一邊躲著,一邊感慨,整個人閒適又從容。

“誒,你怎麼招呼不打一聲就動手,一點魔尊樣子都沒有,被你這群屬下看了,也不怕羞愧嗎?”

“你是不是辟穀後一直沒吃飯,怎麼打起人來輕飄飄的,跟月苑裡的姑娘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情罵俏呢。”

“我當時還說戾阡廢物,說錯了,明明你比他還廢物,你這尊主之位究竟怎麼來的?”

風重忍無可忍,怒氣衝衝:“本尊打出來的!”

樓折翡語氣驚詫:“我怎麼記得,魔界裡沒那麼多廢物?嘖,魔界要完了。”

言下之意,你都能打成魔尊,這魔界估計也沒什麼厲害的人了。

薑白聽得目瞪口呆,他要是風重,也會叫人來圍住樓折翡的,無他,他家阿翡說話實在是太氣人了,誰聽了都得生氣。

樓折翡修為高,誰聽了都生氣,但誰也沒辦法傷到他。

典型的,看不慣也乾不掉,隻能忍著。

薑白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樓折翡喜歡找人打架,他現在在樓折翡的識海裡,代入一下,實在是太爽了。

樓折翡一掌推開風重,金紅色的靈力凝成長/槍,他一把握住,刺了出去。

神明和修士差的不隻是一個稱呼,在樓折翡眼裡,天道尚不是對手,何況凡間修士。

就像現在,樓折翡正在和風重交手,還能分心來和薑白聊天。

「爽嗎?」

“……爽。”

樓折翡眼睛一轉:還有更爽的,想試試嗎?

薑白憋不住好奇心:“什麼更爽的?”

樓折翡拆了風重的招,挑開他的法器,長/槍側轉,變成了劍,削著風重的頭皮而過。

一縷頭發落下,多虧風重躲得快,不然得被削下半個腦袋來。

樓折翡握著劍向後退開一段距離:你附我的身,來和他打一會兒?

薑白:“……”

他就知道,樓折翡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看著哪有自己來爽,阿白來試試,風重皮糙肉厚,抗揍。」

薑白暗自翻了個白眼:“你這麼說他,他知道嗎?”

樓折翡一臉若有所思:阿白是在暗示我嗎?

薑白:“嗯?”

長劍劈下,金紅色的靈力撕裂氣流,逼得風重倒退幾步的同時,還毀了幾個法陣。

樓折翡懶洋洋地笑:“一直忘了誇你,不愧是魔尊大人,皮糙肉厚,抗揍耐打。”

風重:“……”

薑白:“……”

一眾魔修愣了愣,反應過來,有幾個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都給我閉嘴!”風重一掌揮過去,氣得眼都紅了,“你他娘的找死!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若是彆人,現在就該警惕起來,專心應對敵人的攻擊了。

可樓折翡不,他還在識海裡和自家道侶聊天:他現在知道了。

薑白:“……你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薑白對他這種在戰鬥中分心的狀態極不讚同,嚴肅道:“你彆分心,好好打架。”

「好好打架?」

樓折翡忍不住笑了下,現在讓他好好打架,等下是不是還得讓他彆分心,好好殺人?

不過他一貫寵著自家道侶,既然薑白說了,那他就認真一點吧。

風重正準備繼續罵人來著,剛才樓折翡突然笑了起來,一看就是在嘲笑他,簡直欺人太甚!

不過沒等他罵出口,樓折翡的攻擊就強勢起來,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周圍的魔修緊張地注視著戰局,一半是對強者交手的好奇,一半是……想看看是不是真如樓折翡所言,他們的魔尊大人抗揍又耐打。

樓折翡一認真,戰況驟然變得激烈起來,雙方你來我往,靈力在半空中交錯,強大的攻擊落在彆的地方,將客棧及其四周的建築物毀得一塌糊塗。

魔修們一早布下的法陣,也被毀了大半,屏障搖搖欲墜。

風重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你究竟是誰?”

他與關敬交過手,關敬和眼前之人相比差遠了,這男子絕不可能是第一仙宗的人。

樓折翡欺身向前,橫劍逼著他連連後退:“手下敗將,不配知道我的名號。”

風重握緊了法器,戰意凜然:“那便來試一試,究竟誰才是誰的手下敗將!”

魔修與修士們修煉方法不同,對待戰鬥的態度也不同,貪生怕死之輩固然有之,但能走到風重這種地位的,大都看淡了生死。

上輩子樓折翡與風重一戰,酣暢淋漓,他大敗風重,踩著這位魔尊的屍骨,成為了新一任魔界至尊。

玩笑歸玩笑,說句心裡話,他還是比較欣賞風重的,尤其是與關敬祁千離之流相比。

樓折翡手腕翻轉,淩厲的刀鋒在風重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我承認你是我的對手,我答應你,若你死於我手,我會告訴你我是誰,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風雲變色,濃黑的魔氣籠罩住這一方天地,伸手不見五指,唯一的異色就是從樓折翡身上爆發出來的靈力光亮。

金紅色的靈力像一顆星火,落進深淵之中,一點一點燃燒起來,最後燒成燎原大火,將黑暗吞噬殆儘。

當最後一點陰霾被驅除,遮蔽視線的魔氣不複存在,露出半空中的兩人。

樓折翡握著劍,劍尖穿透風重的胸膛,淋漓的鮮血從空中落下。

“你……是誰?”

“雲海夢澤,樓折翡。”

風重瞪大了眼睛,暗自在心裡念了幾遍這個名字:“不是第一仙宗,是落楓穀?”

他說的沒頭沒尾,樓折翡卻聽明白了:“沒錯,我家道侶是落楓穀的小公子,薑白。當日裝成第一仙宗的人誆你,是為了找把刀,你是一把好刀,隻可惜沒殺了該殺的人。”

該殺的人,比如關敬。

雖是魔界中人,但風重對於修真界的傳聞也有所耳聞,顧不上樓折翡的話,追問:“你是爐鼎?”

樓折翡手腕一轉,劍在他身體中旋了一圈,絞碎了血肉:“是能殺了你的爐鼎。”

“爐鼎,爐鼎……你竟然是個爐鼎!”風重神色癲狂,一把握住插在胸膛的劍,“我還沒敗,縱是死,我也要拉著你墊背!”

樓折翡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風重身上突然炸開一道強烈的力量,他沒來得及躲開,隻用靈力護住自己。

巨大的氣浪將樓折翡掀開,他勉強穩住身體,吐出一口血來。樓折翡身上儘是被劃破的猙獰傷口,他卻沒心思關注,怔怔地看著半空。

血水從天際落下,像下了一場雨。

風重自爆神魂了。

渡劫期再進一步就是飛升,飛升成功就能突破天道限製,故而渡劫期的高手已經擁有一定抵禦天道的力量了。

他們自爆神魂,相當於將自己挫骨揚灰,力量不容小覷,即使強大如樓折翡,麵對這樣的情況,也不能毫發無損。

周遭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魔修,樓折翡沒有停留,一劍劈開圍在四周的法陣屏障,迅速離開了月都城。

薑白在樓折翡的識海中,也受到了風重自爆的影響,離開月都城許久,他才恢複過來。

“阿翡,你怎麼樣了?”

“沒事,彆擔心。”

樓折翡身上都是傷,他沒有停下來處理,一直在趕路。

速度比禦劍快多了,不消片刻就到了千裡之外。

薑白看了看,覺得方向有些熟悉:“這是要去……暗淵?”

樓折翡應了聲:“之前感應到,那把劍就在暗淵,暗淵還是魔界禁地,魔修們不敢進去。”

風重自爆神魂完全出乎樓折翡的意料,他現在身受重傷,若魔界諸位大人聯手,勝負難分。

薑白還在他的識海裡,他不能冒這個險。

樓折翡對暗淵熟門熟路,到了禁地,一頭紮進了暗無天日的深淵。

一直往裡走,很快就到了他上輩子修煉的地方。

與上輩子不同的是,這裡沒有冰魄玉。

樓折翡坐在地上,他傷勢太重,儘管那股涅槃力量正在飛速修複身體,但要徹底恢複的話,恐怕得一個多月。

薑白不敢打擾他調息,環視四周,想找個東西附身。

他們心意相通,樓折翡從芥子空間中取出木鳥:“來這裡吧,我先凝神調息一下,等下陪你去找劍。”

暗淵能隔絕一切,若不是那把劍中有他的神魂力量,他是感應不到的。

當時在客棧裡,他也隻感覺到劍在暗淵,但暗淵範圍廣大,劍具體在哪裡就不清楚了。

“你快點療傷吧,劍的事不急。”

薑白一邊說著,一邊從識海中出來,凝成神魂。

正當他準備附身到木鳥上的時候,突然一股強勢的吸力襲來,拉扯著他往漆黑的深淵中飄去,力量很熟悉。

薑白迅速反應過來:“阿翡,有一股力量在拉著我,力量有些熟悉,我覺得是那把劍。”

像是在印證他的話,遠處突然閃過一道熟悉的幽藍色光暈,像是劍光。

神魂飄過去的速度很快,等樓折翡追過去的時候,薑白已經融進了藍光裡。

幽藍色的劍懸在半空中,劍身攏著一團灰色霧氣,那團霧氣太過熟悉,和上輩子的記憶重合起來,樓折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閃過,樓折翡沒抓住,他正準備思索一下,就看到眼前的劍慢慢變成了一個人。

燦金色長發掩住了赤/裸的身軀,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不能再熟悉的臉。

樓折翡指尖發顫,聽到他輕聲的呼喚:“阿翡……”

作者有話要說:

要講霧氣的事了,寶們可以看看和自己猜的一不一樣。QUQ

第 95 章

嚴格來說, 樓折翡並沒有看過薑白化形後的模樣。

小鳳凰化形的時候出了意外,他為了救下人,毅然決然的將自己的力量給了出去, 因而落入輪回, 也沒有看到小鳳凰化形後的模樣。

樓折翡創造雲海夢澤的初心, 是送給小鳳凰一個禮物,並不是金屋藏嬌。

但他不否認, 對尚未化形的小鳳凰,產生了特殊的情愫,不是飼主對寵物的感覺, 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寵溺和喜歡。

想對他好, 想寵著他。

落入輪回的時候,樓折翡一直在想,他的小鳳凰馬上就要化形了, 那麼漂亮的鳥,變成人也一定是很漂亮的。

可惜了,他沒辦法親眼看一看。

“阿翡!”

燦爛的金發像一片光,照亮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淵, 令呆愣的樓折翡回過神來。

眼前人是熟悉的模樣,肉包子剛出現的時候, 薑白無故暈了過去, 當時頭發也變成了金色, 和現在的模樣無異。

樓折翡張開胳膊, 接住撲到懷裡的人:“阿白?”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他小心翼翼地擁著溫軟的身軀, 怕多用了幾分力, 就會將懷裡的人碰碎。

無論外表有沒有發生改變, 薑白總是這樣的性格,熱烈得像一團永遠不會熄滅的火,帶著希望和無儘的活力。

“阿翡阿翡,我變成人了!”

他興高采烈,以至於忽略了自己現在是沒穿衣服的狀態,埋頭在樓折翡肩膀上,使勁地蹭了蹭。

樓折翡攬著他的腰,扣著他的後頸,牢牢地將人掌控在懷裡:“我看到了,阿白化形後和我想象中一樣漂亮。”

而今的薑白和之前有些許差異,不僅僅體現在他燦金色的長發上,還體現在他的麵容上。

原本隻是俊俏的模樣變了變,褪去了幼態,五官變得更加精致,透著一股不屬於人的妖冶感。

鳳凰被稱為上古神獸,雖是“神”獸,但修行方式都和妖無異,說是妖也不為過。

化形的鳳凰和其他妖獸並無不同,眼角眉梢都保留了妖的獨特氣息,一眼就能看出區彆。

從薑白涅槃消失到現在,樓折翡懸著的心,在擁住懷中人的時候,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他的小鳳凰沒有出事,還活得好好的,明媚又耀眼。

冷靜下來後,樓折翡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擔心薑白,直接追了過來,忽略了身上的傷,現下勁兒湧上來了,丹田裡悶悶的疼。

不是不可忍受,身體中的力量在自行修複,就是疼得他心情煩躁,忍不住想做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血從樓折翡的衣服上洇出來,沾在懷中人細白的皮膚上,好似在雪地裡落了零星的花瓣,穠豔又惑人。

薑白瑟縮了下:“阿翡,我,我沒有穿衣服。”

剛才太激動了,隻想著要找樓折翡,沒注意到自己是什麼樣子。

一邊說著,他又下意識往樓折翡懷裡拱了拱,像是要將自己藏進人家懷裡一樣。

樓折翡長出一口氣,撫了撫他的頭發:“沒關係,我抱著你,不讓彆人看到。”

薑白:“……?”

這是彆人看不看得到的問題嗎?

雖然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但坦誠相待還是讓薑白羞得不行,他推了推樓折翡的胳膊,不好意思道:“阿翡,儲物袋裡有衣服嗎,拿給我穿一下。”

還有很多事要告訴樓折翡,一直這樣怪怪的,不太方便。

樓折翡沒鬆開胳膊,反而抱得更緊了些:“有點疼,再讓我抱一會兒。”

薑白是從他心口剜出來的,僅僅是抱著,就讓他心裡安寧下來,連傷口都不那麼疼了。

“疼?哪裡疼?”薑白焦急起來,“是不是和風重打架受的傷,快讓我看看。”

樓折翡蹭了蹭他的臉:“你乖乖彆動,讓我抱一會兒就好了。”

薑白不相信自己有止疼的作用,沒掙動,抱著樓折翡碎碎念,從諱疾忌醫講到好了以後不能再弄傷自己,直講得樓折翡抱不下去了。

“再抱一會兒,你得念叨死我。”

“誰讓你不好好聽話的,處理傷勢重要,抱一抱什麼的,還有時間,以後讓你抱個夠嘛。”

樓折翡視線往下一瞥,目光落在燦金色長發中隱隱若現的紅點上:“隻有抱嗎?”

薑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騰地一下紅了,伸手去捂他的眼:“不僅僅是抱,都順著你,不過現在不行,你彆看我。”

傷口還是需要處理一下的,樓折翡暫且放過了害羞的小鳳凰,從芥子空間裡拿出一套衣服,心不甘情不願:“穿上乾嘛,早晚都要脫。”

“……”

薑白決定不和他爭辯這個話題,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來,阿翡,我給你上藥。”

能讓樓折翡喊疼,受的傷一定不輕,剛才穿衣服的時候,薑白看到自己身上沾的血,十分在意。

樓折翡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笑意促狹:“給我上藥,真賢惠。”

薑白:“……”

樓折翡拗不過薑白,讓他給自己上藥,傷口很多,薑白上著上著,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心疼我了?”

兩人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樓折翡將破損的衣服脫了,傷口縱橫,都是皮外傷,並不嚴重,隻是看起來猙獰,沒有丹田受到的衝擊嚴重。

上輩子廢去半身血肉,皮肉上的痛對樓折翡而言,算不了什麼。

不過能讓薑白更憐惜他,他也不介意示弱。

樓折翡垂下頭,輕輕吸了口氣,微蹙著眉:“阿白,好疼啊。”

能將落楓穀一乾人蒙在鼓裡,樓折翡的演技出神入化,要誆一個本就擔憂他的人,簡直易如反掌。

薑白動作一頓,嚴肅的表情裂開,露出藏在底下的擔憂:“很疼嗎?”

“疼。”樓折翡長睫微顫,眼裡盈著淚,“上藥後火辣辣的,特彆疼。”

薑白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疼就對了。”

樓折翡:“?”

“記住這份疼,以後不要去和彆人打架,不受傷就不會疼了。”

“……這可不是我要打的,是風重來找茬,就算我不動手,他也不會放過我。”

樓折翡一臉理直氣壯,雖然一開始確實是他來魔界找茬,但在月都城布下埋伏的是風重。

在樓折翡的眼裡,這種一並歸類為來找茬的。

“難道我要不動手,任他打罵折辱嗎?”

“他敢!”

薑白將藥收好,捧起他的胳膊,對著手腕上的傷口吹了吹:“我回來了,誰都不能欺負你。”

呼出來的氣息輕柔,溫溫熱熱的,帶走了傷口上的疼痛。

樓折翡有些心猿意馬:“彆隻吹這裡,那麼多傷口,再吹吹其他地方。”

薑白:“……”

暗淵暗無天日,周遭漆黑一片,入目處儘是陰霾墨色,滋長著不能言明的心思。

為了上藥,薑白在四周淬了靈火,忽閃的幽藍光暈在黑暗中欹斜搖曳,在兩人周身打下一片旖旎的曖昧氛圍。

樓折翡湊近些許,撚著垂落的金色發絲。

他無數次想象過小鳳凰化形後的樣貌,私心裡覺得,這樣燦爛的顏色最像是小鳳凰的羽毛。

“親一下,嗯?”

薑白輕輕扶著他的肩,含糊道:“你先穿上衣服,彆凍著。”

內心中的想象和現實重合起來,化形後的小鳳凰遠比他想象中更加合心意,樓折翡情動不已:“不穿,省得你等下要費勁脫。”

從記憶恢複時算起,他已經忍了兩個多月,最近幾日還有神魂交融的刺激,即使受了傷,也難消樓折翡的心火。

今兒個不把小鳳凰吃到嘴,他一準要憋瘋。

兩人在一起許久,薑白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了,瞬間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我不脫!”他低下頭,將紅透的臉藏起來,心疼地打量著樓折翡身上的傷,“受了傷不能做那種事的。”

衣服都脫了,還由得了你?

樓折翡眸光微閃:“確定要讓我穿衣服?”

薑白紅著臉點頭:“快穿快穿,彆凍著。”

不知想到什麼,在靈火的照耀下,他的臉更紅了:“等你好了,我們再做……親密的事,我都聽你的。”

一碼歸一碼,既然薑白說了,樓折翡自然不會拒絕,笑意盈盈地去芥子空間裡拿衣服:“我記下了,等我好了,我們再做親密的事,你答應了都聽我的,屆時可不能反悔。”

薑白點點頭,不知為何,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好像自己被誆了一樣。

芥子空間相當於儲物法器,不過是隨身開啟關閉的,比儲物袋方便多了。

拿衣服的時候,碰到了其他的東西,響起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

樓折翡慢條斯理地穿著衣服,薑白感歎:“你竟然帶了我們的衣服過來,好細心。”

“你要是早點醒過來,不止衣服,想要其他什麼都有。”樓折翡語氣平靜,“當日從落楓穀離開,我把房間裡的東西都搬走了。”

薑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為什麼要搬走?”

他的意識是慢慢恢複的,對涅槃之後發生的事,並沒有印象。

樓折翡撫了撫衣袖,抬眼:“回我們真正的家,搬過去不對嗎?”

不僅僅是這樣的理由,當時薑白突然消失,樓折翡亂了心神,有一瞬間連最壞的結果都考慮到了。

鳳三漫長的等待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不知何時才能如願以償,他得給自己找點念想,才能堅持到薑白回來。

當然這點並不需要告訴薑白,他想要薑白心疼他,但不希望心疼建立在薑白的愧疚之上。

薑白喃喃道:“真正的……家?”

他在落楓穀生活了十幾年,對穀裡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即使恢複了最初的記憶,但乍一聽到樓折翡這樣說,他還是沒辦法在立馬就坦然接受。

樓折翡自然清楚他在想什麼,指尖摩挲著芥子空間裡的鈴鐺,這鈴鐺是係在鎖鏈上的,他嫌吵鬨,練習捆縛的時候都拆了下來。

光滑的鈴鐺令人愛不釋手,樓折翡將之攥在掌心裡:“雲海夢澤就是我送你的家,不過遲了千萬年,不知我的小鳳凰願不願意收。”

“我的小鳳凰”是他以前常用的叫法,猝不及防又聽到,薑白有些恍惚。

樓折翡不止一次動過給小鳳凰起名字的想法,但每次都因為各種事擱置了,本以為歲月漫長,未來還有無數機會,卻不想,變故來得那麼快。

“所以我親愛的小鳳凰,你願意收下雲海夢澤,成為我的家人嗎?”

也許當初更多是對於靈寵的憐愛,但對樓折翡而言,即使是憐愛,都是獨一無二的。

無論是靈寵還是人,他想要的,自始至終隻有薑白。

這樣的情話沒人能拒絕,更何況薑白從破殼時就認定了眼前的人,能做的隻有點頭:“我願意的,我早就是你的家人了。”

樓折翡笑意瀲灩:“等魔界的事解決了,我們就回家。”

落楓穀的事被揭了過去,樓折翡並不打算現在就逼著薑白做選擇,儘管他打從心裡想斬斷薑白和其他人的聯係。

風波未平,麻煩再起,落楓穀處在風口浪尖之上,薑白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答應離開。

樓折翡不介意等一等,隻要最後的結果是他想要的就好。

薑白激動欣喜,想起之前在落楓穀裡,樓折翡炫耀四處藏著的秘密和寶貝,心裡癢得不行,又有些氣悶:“還說是送給我的禮物,結果你全說出來了,哪裡藏著什麼我都知道,沒有驚喜了。”

“這有何難,整個雲海夢澤都是我創造出來的,將藏起來的東西調換也無不可,你若想找,我給你換換就是。”

眼見薑白的眼睛亮起來,樓折翡心思活絡,慢悠悠道:“不過這換一換需要花些工夫,你得給我點報酬。”

“報酬?”薑白狐疑地看著他,“什麼報酬?咱倆都是一家人了,我的就是你的,還分得這麼清楚乾嘛?”

呦,小傻子變得精明了。

樓折翡眼睛一轉:“既然如此,那我的願望就是你的願望,你是不是願意幫忙實現我們的願望?”

薑白被繞得稀裡糊塗,點了頭:“你有什麼願望嗎?”

樓折翡將掌心中的鈴鐺遞給他,意味深長道:“這就是我的願望。”

薑白:“?”

小鈴鐺是金色的,不算太精致,但聲音很響,叮叮當當的。

薑白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鈴鐺,晃了兩下:“這樣就可以了嗎?”

“還不夠。”樓折翡撈過他的腿,在腳踝上係了兩個鈴鐺,“記得我之前提過的,給你準備了飾品嗎?”

薑白不明所以:“記得。”

樓折翡笑了:“記得就好,等下乖一點,彆亂動。”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薑白半天沒思索出個所以然來,正準備再問一下,就被樓折翡握著腳踝推到了一旁的牆上。

鈴鐺響個不停,在幽暗的環境裡,雜亂的調子不吵鬨,反而透著彆樣的風情。

“要戴上我給你準備的飾品,最好得脫下衣服。”

“啊?!”

樓折翡三下五除二,就把懵逼的小鳳凰剝了個精光,剛穿好的衣服被扔在地上,整齊地鋪開。

薑白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被他放在衣服上:“答應的事可不能反悔。”

鈴鐺聲不停地響著,透露出主人的不安心情,薑白一頭霧水,看著他拿出熟悉的鎖鏈:“阿翡?”

紅繩結成的鎖鏈繞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晃了小鳳凰的眼。

樓折翡露出個十足狡黠的笑,誘哄道:“漂亮嗎?等下要用在你身上,不要擔心,我會溫柔一點,用你教我的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和下章都怕被鎖,就花時間斟酌了一下用詞,來晚了抱歉抱歉,發紅包呀。

白天要上班,加更挪到周日休息的時候哈,到時候我努力四更五更(?做夢中)

第 96 章

看到鎖鏈, 薑白立馬想起自己教過樓折翡的東西——各種捆人方法。

他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那些方法竟然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嗎?

鎖鏈很細, 是用來拴貓的, 綁在人身上過於短細, 確實很像飾品。

紅繩繞過手腕,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樓折翡從芥子空間裡取出所有的鎖鏈, 足足有一大把,鎖鏈很短,每根都是不足一米。

他當時動了念頭後, 考慮到長短, 特意多買了一些回來。

“長度不夠,可能綁不出漂亮的結,阿白彆介意。”

樓折翡親了親他的鼻尖, 將兩根繞過手腕的鎖鏈交叉在一起,打了個結。

薑白躺在衣服上,纏住的手腕被襯得更加細瘦,他仰躺著, 手腕舉高在頭頂,紅繩鎖鏈正好和之前係上的鈴鐺挨在一起。

乍一看過去, 就像是女兒家喜歡的鈴鐺手鐲。

現在的薑白五官糅合了屬於妖獸的特質, 長相接近雌雄莫辨, 隻是那張臉上常常浮現出不符合年齡的天真純然。

他戴著小鈴鐺, 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無關乎性彆, 讓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臉。

心裡想著, 樓折翡也這樣做了, 他向來不吝於放縱自己,掐著薑白的雙頰,捏了起來:“還好臉上的肉依舊多。”

薑白還沒見過自己現在的模樣,隻根據頭發的顏色猜出了是化形,聽到樓折翡的話,有些氣悶:“不多!”

他臉上總是帶著點嬰兒肥,以至於少了些男子氣概,顯得幼態。

薑白從小就很排斥這事,在心上人麵前更是不願意被當成弱勢的一方。

樓折翡哪裡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小傻子在這種事上格外堅持,總想做保護他的一方,從不鬆口叫“夫君”就能看出來。

“好好好,不多。”樓折翡低下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阿白真可愛。”

說完他偏過頭,在薑白的臉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

薑白心裡一陣鬱卒,滿腦子都是什麼“肉不多怎麼會被咬住”,“嘴上說著不多,行動上就在嘲諷多”。

見他出了神,樓折翡眸光一暗。

這種時候都能走神,看來是他不夠賣力。

細細的紅繩鎖鏈繞上脖頸,樓折翡用手卡了一下,在薑白的喉結下鬆鬆地係了個蝴蝶結。

多餘的鈴鐺堆在旁邊,他隨手拿了兩個,掛在蝴蝶結下麵。

薑白下意識掙動,輕微的搖晃將鈴鐺發出的聲音震碎,飄散在四周。

靈火散發出清冷的湛藍幽光,和熱烈的紅色交織在一起,混雜出一種突兀的美感。

薑白手腕和脖頸上纏著鎖鏈,除此之外身上沒有其他東西,垂落的繩尾堆在胸口,樓折翡看得眼熱,聲音發啞:“我就知道,配你一定會很漂亮的。”

他俯下身,摩挲著鎖鏈周圍的皮膚,力道很輕,弄得薑白有些癢:“阿翡,鬆開我吧,這樣不舒服。”

樓折翡充耳不聞,端詳著他脖頸上的鈴鐺,寬大的衣袖遮住了薑白露在外麵的皮膚。

衣服是在落楓穀做的,由織錦姑姑一針一線繡出來,用的布料都是薑白特意挑的,摸起來特彆順滑,輕飄飄的。

樓折翡的目光太具侵略性,薑白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感覺脖子火辣辣的:“阿翡……”

薑白還做不到樓折翡那樣,能夠隨心所欲的控製靈火,心思一亂,靈火就滅了。

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之中。

黑暗掩住了熱切的目光,薑白稍稍鬆了口氣,但沒一會兒,他又不安起來。

沒有光,他看不清樓折翡的臉了。

“阿翡,靈火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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