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聲輕響打破了房間中的寂靜,史進下意識的看了過來。
原來是李絢將手裡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用力不輕不重,但足夠讓人回神。
「都尉,如今本王手下隻有幾十人的千牛衛,再加上到了婺州可調動的幾百役兵,輔兵,再算上其他幾個州縣的兵力,總共也不過上千,若是天陰教聚集主力強攻婺州,本王勢必難以抵擋,如今還請都尉相助。」李絢說完,站了起來,對著史進誠摯的拱手。
「不敢!」史進趕緊站起來,對著李絢鄭重還禮,就見他才麵色凝重的開口:「王爺,當年之事,下官曾發誓不再對他人言講,還請王爺原諒。
至於如今的婺州,請恕下官直言,暫時來講,婺州城還穩如磐石。」
「哦!」李絢稍微有些詫異,他原本擔心天陰教的起事就在眼前,怎麼從史進的嘴裡聽來,反而有一股從容不迫之感。
「婺州刺史王方鱗身雖受創,但婺州州城全在其掌控之中,王爺無需擔心婺州會落入賊手。至於逆匪大軍來攻,估計也不在近期,末將估計,大約會在七月底。」
「七月底……是夏收?」李絢不由得脊背一寒,眼中無比駭然:「他們在等夏收結束。」中文網
浙東一帶的秋收,從六月下旬開始,品種好、培育優的水稻最早開始成熟,六月下旬便開始收割;品種稍次,養育不好,地處偏僻的水稻,成熟的最慢,會在七月上旬開始收割,下旬入庫。
「夏收之前,百姓雖然困苦,但還有一線希望,然而在夏收之後,官吏貪苛,糧食多有被官吏收走,落於百姓手中寥寥,辛苦數月,隻有一點收成,百姓怒火自然容易被煽起。」史進一句話點破了這其中的玄妙。
李絢點點頭,南方的賦稅本就較北方為重,夏收又比秋收要重。
畢竟秋收之時,還要給百姓留條活路,起碼要讓他們活到來年六月,不然群起造反,大唐頓時就會淪為前隋末世。
「六月之前,百姓最是困苦,但還有一線希望,此時若煽動叛亂,自然也能得逞,但之後的夏收就必不能放過,百姓不願,天陰教一樣也不願。畢竟當年,他們就是吃了缺糧的虧。
可如果提早動手,就得他們自己收割夏糧。這樣的時間足夠朝廷反應過來,聚集大兵,倒是必然還是一場慘敗,所以七月下旬夏糧入庫之後,便是起事最佳時機。」
不管是起義的叛軍,還是朝廷的兵馬,戰爭的關鍵還是在於糧草。
二十年前,陳碩真起兵,時間就選在了十月初。
那時秋糧雖然已經開收,但還沒完全入庫,百姓經曆了夏收之痛後,自然不願秋收再被剝削一回,紛紛響起,婺州各縣城很快淪陷。
然而婺州雖然淪陷,但在其他各州,義軍卻像是遭遇到了銅牆鐵壁一樣,不僅各地的官兵咬牙堅守,甚至就連百姓也不願意加入義軍。
就是因為秋收之後,百姓家中的餘糧甚多。
官兵也是一樣,他們不僅要保護家園城池,同樣也要保護自己家中的餘糧。
此消彼長,陳碩真雖然占據了睦州,但戰事一開,錢糧如同流水一樣,轉瞬不知消耗多少。
百姓手中的糧食反而不如之前,人心怨憤,之後陳碩真之敗就能理解了。
真實的戰況絕對不是公文奏報的慘烈廝殺。
真正導致那三萬叛兵被儘數誅滅,最後隻剩下一萬,一切都是因為缺糧的緣故。
若是當年起事換在夏收之後,情形就不一樣了。
夏收之後,是人心最怨憤,最不甘的時候,天下百姓皆是如此。
一旦揭竿而起,那麼立刻便是群起響應。
陳勝吳廣起
兵就在七月。
「陛下曾經說過,要本王保證今年婺州的秋收,看來說的並不是要讓婺州兵災拖到秋後,而是要讓本王,儘可能迅速消弭夏收之後的叛亂,不影響到今天秋收。」李絢說到這裡,突然間停了下來。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史進,就見史進竟然無比讚同的點頭:「陛下聖明燭照,明見萬裡,早已做好了全部的布置,王爺並不需太過擔心,越州段都督,婺州王刺史都會準備妥當的。」
李絢現在明白了為什麼說他們這些人是來摘桃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