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微微搖頭,說道:“此事,懷英並不清楚,不過想來,回到禦史台,崔中丞應該會讓他寫一封詳細的奏報稟報聖人……具體如何,到時就知曉了。”
禦史中丞崔謐是北門學士一黨,他的確無法阻止魏思溫彈劾劉禕之,但在彈劾結束之後,要一份完整的結案報告,稟報皇帝也好,禦史台歸檔也罷,他都是能順帶看一眼的。
如果魏思溫沒有任何的實據,那麼就必然要追究他的消息來源。
究竟是他偷看狄仁傑的查案進展,還是彆人告訴他的,他都得弄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
否則北門學士那一關,他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劉禕之死了,這還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被斬首的北門學士。”李絢輕歎一聲,然後抬起頭,看向歐陽通,輕聲說道:“舅父,此事之後,朝中會不會進入多事之秋?”
“暫時應該是不會的。”歐陽通微微搖頭,然後歎聲說道:“各方都在抓彼此的要害死穴,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恐怕立刻就會有無數人頭落地。”
大戰開啟。
魏思溫是李敬業的人,和李敬業關係不錯的武承嗣和裴炎,都是武後的人。
北門學士是武後的得力助手,武承嗣和裴炎再怎麼傻,也不會將北門學士送上死路。
那麼拋開這些,能夠查到這件事情真相的人就極少了。
李絢也是有能力的人之一,但是一來,他最近一直都在算計李敬業,根本就顧及不到劉禕之;二來,因為知道昭陵起火的實情,北門學士也一直在派人盯著李絢。
所以,暗中動手的絕對不是李絢。
而且李絢和李敬業的關係極差,他就算有什麼消息,李敬業的人也是不會知道的。
拋開這些,拋開大理寺,刑部,禦史台,拋開千牛衛、金吾衛和密衛,能查出北門學士暗中手段的人少之又少。
但並不是沒有……
大家都能猜的出來是誰,但是沒有確定,誰也不敢肆意胡來。
畢竟這件事情實在太大,一旦確定,那麼立刻就意味著雙方開戰。
歐陽通都能想清楚的問題,北門學士那班人又怎麼可能想不通。
李絢忍不住輕歎一聲:“多事之秋啊!”
……
劉禕之死了,但任何人都不能報複。
這是明崇儼和元萬頃,還有範履冰商定之事,所有北門學士全部遵從。
因為劉禕之之死,是他自取死路,派出手下毀屍滅跡的時候失手,最後導致昭陵失火。
那兩個人無疑已經死了,現在劉禕之同樣已死,那件事情的真相已經無從查找,也沒有必要再查了。
但魏思溫的事情,他們卻是可以查的。
他們不能報複魏思溫,但是卻可以給他添一些絆子,弄一些解決不了的麻煩。
這樣的事情,就看到時候魏思溫找誰幫忙。
誰出手幫忙,一切就都清晰可見了。
還有李敬業。
魏思溫不過是李敬業的棋子,這件事情隻需要找李敬業做個交易,那麼該是誰也能查清楚。
李敬業那個人,光看他做事的手段,就知道他信的人隻有他自己。
隻要給他足夠利益,那麼他一定會鬆口的。
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
渭水之上,一艘官船正在緩緩的前行。
李敬業如今就在這艘官船之上。
宮中甚至都沒有讓他在長安過夜,連讓人送他都沒有。
直接派人押送到城北碼頭,然後上船,直送柳州。
他現在就連柳州司馬的公文印信都沒有拿到,隻有皇帝的一封聖旨。
柳州在廣西深山之中,距離長安兩千裡,距離振州一千裡。
柳州多瘴氣,有詩雲:桂嶺瘴來雲似墨。
李敬業雖然是柳州司馬,但實際上卻是變相的囚犯,一個不小心,就會瘴死在柳州。
一日之中,由高高在上的英國公、眉州刺史,被貶為柳州司馬。
這其中落差,換個心理差點的,恐怕已經上吊自殺了。
坐在船艙內,李敬業黑衣素服,身後是一張板床,身前是一張矮幾,上麵有筆墨和紙張。
李敬業平靜的在上麵寫著上奏給皇帝和武後的認罪書,似乎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認罪了。
許久之後,李敬業終於停筆。
抬起頭,掃了一眼艙門口,外麵站在的兩名手握長刀的千牛衛。
他微微搖頭,如果他真的想要離開,這兩個人根本擋不住他。
不過他還沒有到徹底失去希望的時候。
看著下麵寫的滿滿的紙張,李敬業神色冷峻。
他即便是要離開也不是現在,現在暗中在盯著他的人,也並不是隻有這兩人。
他好歹是英國公,千牛衛不會如此大意的。
在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殺他。
這些千牛衛在算是變相在保護他。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前方的甲板上響起。
一直閉著眼睛的李敬業,麵無表情的睜開了眼睛。
來人比他預計的,要早的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