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件事情一旦明說,立刻就會引起皇帝和武後的衝突。
哪怕武後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但是當需要的時候,她會立刻出來保護明崇儼。
“但他是為什麼?”薛仁貴稍微靠後,抬眼看向李絢。
“自然是為了西北道行軍主帥之職。”李絢微微低頭,輕聲道:“北門學士,無法接受彭城郡公西北為帥。”
皇長孫降世,太子親信的工部尚書又當上了掌管西北道十萬精銳的大軍主帥,任何人都會不安。
薛仁貴輕歎一聲,問道:“可他這麼做又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用,郝相有疾,中書缺人,很多東西自然難以推進下去,自然需要拖延。
這個時候,他們就有了時間,讓郡公改變兵策,同時詆毀彭城郡公。”
說到這裡,李絢輕輕搖頭,說道:“絢可以肯定,密衛手中,一定有詆毀彭城郡公的手段,同時又有辦法讓叔父改變兵策,若真能如此,陛下和天後,恐怕也就隻剩下一個選擇。”
薛仁貴的呼吸頓時就沉重了下來。
明崇儼絕對有這樣的手段,劉審禮那裡的事薛仁貴不知道,但這幾天元萬頃可不止一次找過他。
前後對照起來,真相如何一眼可見。
“從年前,陛下讓我等寫奏折,到皇長孫出世,還有新年初朝,這中間時間總共不過五六天。”李絢看著薛仁貴,輕聲說道:“這其中首先要確定陛下傾向,還要確定出世的一定是皇長孫,最後,他們才被迫行動,時間太短。”
“所以需要時間。”薛仁貴輕歎一聲,李絢的這些話已經完全說服了他。
……
李絢站起身,從身後的櫃子裡,再度取出一隻青葫,輕聲說道:“此事是明崇儼獨自而為,和天後無關,但處理此事很難找到實證……相信密衛當中的存檔已經被徹底銷毀,就算是陛下想對他下手,也需要顧忌,而且郝相終歸無事。”
“但他終究太大膽了。”薛仁貴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若是最後這件事徹底曝光,就連薛仁貴也難免成為被利用的棋子。
“想要插手西北軍事,不大膽點怎麼可能。”李絢抬眼,看向薛仁貴。
他一句話,直接洞穿了明崇儼,還有所有北門學士的真正想法。
“就憑他們?”薛仁貴瞬間感到好笑。
這些北門學士,基本都是武後這些年從科舉中收攏的寒門子弟,每個人雖都有卓絕才智,但他們卻無絲毫帶兵作戰經驗。
彆說是薛仁貴瞧不起他們,軍中任何一名將領,都很難說瞧得上他們。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世叔忘了兵部,雖然此次之事,是世叔和彭城郡公在爭,但兵部也並沒有閒著,很多東西他們早已經製定成冊,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呈奏陛下和天後,但是卻落入到了北門學士那群人的手裡。”
薛仁貴拿起青葫,深深的喝了一口,然後才搖頭說道:“兵部那些人也是一樣,他們製定的兵策,這些年不是沒有人跟著用過,但用過的人,基本上都敗了,不因地製宜,因時之意,不敗才怪。”
李絢稍微一愣,隨即點點頭,
他也是在戰場上廝殺過來的。
很多時候,尤其是在類似草原戰場那樣的環境之下,需要的,更多是指揮官的靈光一閃,隨機應變,才能獲得戰場大勝。
如果真的按照兵部那些人的策略,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是偶爾僥幸,但也絕對傷亡慘重。
“王爺此番,少不了高原作戰,任何的兵書戰策,都不足以成為作戰的依據。”稍微停頓,薛仁貴沉聲說道:“就比如在烏海,某個地方看起來是一灘淺淺的水坑,但是一腳踩上去,整個人卻直接深深的陷入了進去,再也出不來。”
“沼澤,烏海多沼澤嗎?”李絢頓時一驚。
薛仁貴笑了,有些得意的說道:“烏海不僅多沼澤,而且多風,若是不能順勢而變,隻要開戰,便居劣勢。”
地形不知,天時不知,人事不知,貿然而上,隻有失敗的下場。
李絢頓時就感到深深的惡意。
這些東西,薛仁貴從來沒有在整個公開場合提過,甚至就連皇帝,他肯定也沒有說過。
這些才是薛仁貴敢上烏海的底氣。
皇帝若用了其他人,一旦失敗,薛仁貴就可以站在旁邊看熱鬨。
麵對麵,李絢能夠感受得到,薛仁貴絕對是這樣的想法,隨即他就輕輕的搖搖頭。
如果薛仁貴真的不顧一切,今日也就不會來和他說這些了。
李絢再度站起身,從梨花櫃裡再取出一隻青葫,然後雙手放在薛仁貴的麵前,退後兩步,拱手:“還請世叔賜教。”
薛仁貴看著擺在麵前的三隻青葫,然後才看向李絢,緩緩的開口:“大軍作戰,若是熟悉之地還好,可利用的地方很多,但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處境就等同完全置身黑暗一樣,一腳邁出,你根本不知道前麵是什麼,或許就是刀山火海。”
稍微停頓,薛仁貴接著說道:“到了這種地方,所有的兵書戰策,所有搜集的情報資料,都不足信……你能夠相信的,隻有自己的手腳,有的時候,你的手腳比你的眼睛,還要更加值得信賴,而手下的軍士,就是你的手腳。”
李絢微微的點頭。
這和在完全黑暗的空間裡廝殺一樣,你根本不知道前麵是平地還是懸崖,也不知道是刀槍還是弓弩,你能相信的隻有自己的手腳和刀劍。
戰場也是一樣。
薛仁貴抬頭,深深的看向李絢:“此種之下,王爺還有戰勝的自信嗎?”
李絢平靜的看向薛仁貴,點頭:“有!”
“那便好!”
(本章完)